清宮熹照

第177章 切骨之仇

“你們是什么人?什么人死了?有何證據?”錢卿瑛驀然一驚,臉色驟變,目光落在那拉氏與李氏之間。

李氏上前一步憐憫地看著她,咯咯冷笑:“他們是京畿衙門的捕快,來抓毒殺寧波圓智老僧的兇手,他是吃了你送去的毒點心死的。”

“師傅……怎么會?”錢卿瑛如遭雷擊,連連倒退了四五步,難以置信的不停搖頭。

“格格,格格,我們來救您了!”美美、麗麗帶著十幾個從寧波府帶來的老媽子,人手一根棒球棒沖襲過來。

那拉氏給安嬤嬤使了個眼色,安嬤嬤走上前去不耐煩的喝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人就在眼前讓你們抓,還不快捆起來!”

錢卿瑛環視一圈,也是厲喝:“罪名未定,不過是過堂問話,你們敢動粗?傷了皇家顏面,小心皇太后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這……”衙門捕頭十分為難,原本他接到此項命令時還在擔心,以為連禛貝勒府的大門都進不去,誰知上峰交代下來只要先通過門房知會過四福晉就能如愿抓到人,并且一切須聽從她的調度指派。到了此時他隱隱有些明白這擺明是妻妾相爭,借他們的手施為罷了。

那拉氏神色一冷,眼光幽幽的在錢卿瑛面上一轉,勾唇輕笑:“的確,男女授受不親,再怎么說也是家門不幸,待本福晉先行管制,再移交京畿衙門。”說著退后一步,冷聲道,“把錢氏綁了,其余人等若有阻攔,打死勿論。”

那拉氏與李氏帶來的上百號人應聲而上,美美、麗麗將錢卿瑛護在中間左突右擋,可惜雙方人數懸殊太大,對方的主力又多是身高體壯的太監,不過須臾就傷亡慘重。

錢卿瑛彎腰將松松放在地上,騰出手來去扶被打到在地的麗麗,歇斯底里的哭叫道:“住手,我讓你們綁上就是,別再為難她們了。”

李氏的眼底閃爍著惡意的光芒,興奮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上!福晉說了,京畿大獄,殺人重罪,有進無出。爺是不會為了這個賤婦徇私枉法的!”

這就表明那拉氏已經上下打點周全,再由錢卿瑛挨打被罰后禛的態度來看,錢卿瑛都是必死無疑原先還在猶豫顧忌的婆子們霎時如同吸血水蛭撲涌上去,將她雙手反剪,壓跪在地。

“汪汪汪。”原本守著美美、麗麗的松松就像發了狂一樣,呲著牙不顧一切的沖過來。

“不要。”錢卿瑛拼盡全力掙扎著尖叫。

“小畜生,敢撓老娘,看老娘不打死你!”季嬤嬤滿臉獰笑的帶著幾十個人圍堵上去,接著就是一頓亂棍打在肉上的悶聲和松松凄厲驚惶的哀鳴聲。

“我求求你們別打了,別打了……”錢卿瑛心痛欲死,跪在地上高聲哀求,可她求的越多,那幫人就越高興。

“格格,不要啊。”錢卿瑛的心腹手下均是癱倒在地,泣不成聲。

漸漸的,是骨折聲,松松的哀鳴聲也越來越弱,錢卿瑛清楚的聽見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美好的信念,溫暖的記憶,驕傲與尊嚴……

李氏淡淡地睨了滿面雪屑的錢卿瑛一眼,掩唇吃吃一笑:“行了,給這小畜生留口氣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最有趣,也把錢格格放了,讓她過去道個別什么的,也是福晉的仁義。”

那拉氏踩著花盆底走近,居高臨下的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冰冷尖銳的鎏金護甲在錢卿瑛臉上輕輕劃過,并不用力,但那種言語無法形容的森冷卻令人戰栗。

耿氏見錢卿瑛失神的緊盯著雪地上鮮血四溢在渾身抽搐的趴兒狗,施施然的笑了:“福晉您就照側福晉的話放開她吧。”

那拉氏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待錢卿瑛站起身來,耿氏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又被重新踹到在地,“要看你的狗就爬過去。”靜默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冷酷。

錢卿瑛木然著臉,心已經痛的沒有知覺了,松松身上的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這樣重的傷是回天乏術了,她滿眼浸染的都是鋪天蓋地彌漫的血色。

人說:“想要被愛就養狗。”

日夜全心守護著她的松松,甚至比親人還要親近,對它來說錢卿瑛就是全部的信仰,此刻它就這樣勉力睜開眼,用布滿血絲紅紅的眼珠遠遠的期盼著主人,連嗚咽聲都發不出來了,已然是呼吸困難的彌留模樣。

錢卿瑛就照著那拉氏的話,在眾目睽睽下流著淚爬過去,雙手顫抖著去撫摸被血濡濕的皮毛,帶著極致的溫柔深深凝望著松松,哽咽著強笑道:“松松真的是最勇敢的一品驃騎神犬呢!”

趴兒狗眷戀的看著錢卿瑛,還試圖搖了搖尾巴,接著就是一陣痛苦的抽搐。

錢卿瑛湊到松松耳邊,邊流淚邊輕聲道:“姐姐這一輩子都只有松松一只寵,她們欠了你的姐姐會幫你千倍萬倍的討回來!如果你有靈就集中意念不要消散,讓姐姐幫你提早結束痛苦!”

說著就褪下手上的天珠套到松松爪上,默念一句什么,眼神瘋狂的看著趴兒狗的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鎏金銅簪直接扎進狗的喉管,鮮血,一招斃命。

而后就伏在狗尸上壓抑慟哭,不知過了多久,錢卿瑛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最后看了一眼松松的尸體,帶著滿身滿臉的鮮血狂笑著走向來拘押她的兵勇,宛如地獄修羅。

她做夢也沒想到手上沾染的第一條性命居然是自己的松松,殺戒已開,原來是阮凝芯子的錢卿瑛真的不在了。

安嬤嬤困難地吞咽一下口水,心有余悸的望著錢卿瑛被押走的身影,誠心祈禱滿天神佛徹底收了她回去。

不是受了什么眼刀或言語威嚇,只是錢卿瑛轉首離去時無悲無喜,發髻間的紅寶石長簪閃過一道生冷的光芒,恍若荒原上的毒蛇之眼,本能的讓人心驚膽顫。

那拉氏身邊的管事太監林公公在送一干人等出府時,就悄悄的塞了包銀子給捕頭,同他打著商量:“捕頭大哥剛也瞧見了,這個錢氏殺人不眨眼的,多狠哪,那可是她養了十來年的狗啊!那條人命定是她犯下的。我們福晉說了,你們務必要在太陽落山之前拿到供詞,定下罪名。事成之后烏拉那拉家族定有重謝。”

“公公客氣,其實上峰早有交代下來,但憑四福晉的吩咐來處置,只是四貝勒那……”捕快扭頭看了身負枷鎖的錢卿瑛一眼,帶著幾分緊張和猶豫。

林公公細短的眉毛一擰,尖著嗓子哼了一聲:“這,就不勞捕頭費心了,貝勒爺對咱們福晉的感情是你們都不明白的,不過你們可要防著人犯在認罪畫押前自殺,不然在貝勒爺面前可是趟不過去的。”

“是,是,那下官就帶人犯先行告辭了,犯婦身上的一應危險物品按照慣例都會被收繳干凈。請四福晉靜候佳音。”捕快躬身連連應和。

錢卿瑛冷冷的盯著這幫人的面孔,將他們深深的記在心里,那拉氏打錯了算盤!

雖然不知道是誰嫁禍,但就算她真的殺人無數,康熙最終也會粉飾太平放了她的,從地方衙門判斬首之刑到刑部批核上菜市口要三個月,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調整了向全國各地配送原料的分量和頻率,尤其是京郊,天津,直隸一帶,每次直供的香精和曲米霉只有七天的生產量,七日一送,就連煙葉調度也做了調整。

錢卿瑛名下的作坊對工人都是實行按件計酬,連福利也是按日計算的,生產出什么等級的卷煙,每件的價碼也是不同。她這樣一進大勞,最近的京城,天津和直隸三天后就要斷供,數千工人的收入就要腰斬一半有余,再聽說錢卿瑛判了死刑,他們以后的收入都上不去了,還要裁員,不人心惶惶鬧動亂才怪。

全國各地此類情況都會一一出現,還有各路的行善布施沒有錢卿瑛的批條,也會終止,都等著民暴吧。

等他們發現錢卿瑛把半年需要周轉的現銀全都已經押給了直郡王禵和明珠的匯海錢莊,自己的銀庫是一星不剩,只換回來一批面值相應的銀票,而且特意把這批銀票都使用了出去,不說民間散客,光是皇太子、四貝勒、八貝勒等人手中的面額就已經能造成匯海錢莊的擠兌恐慌了。除非錢卿瑛安然無恙讓這幫人心安,如此一來,大阿哥一脈就會拼死保她周全,其他和錢卿瑛有經濟往來的王公大臣也要用力維護。

至于皮肉之苦多吃還是少吃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這本是她以自身設下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本可以她一人受苦而不用連累到旁人的。

可錢卿瑛沒想到行事之人會選擇圓智師傅下手來開局,也沒想到那拉氏、李氏、耿氏落井下石,導致松松活生生被棒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