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善不好欺

第171章 一首鳳求凰

妻善不好欺

“樂恬梟,謝了。”蕭瑛滿意馬大夫的答復,事情果與自己猜得無二。

從昨日瞥見了褻褲上的血跡開始,她便懷疑上了佟氏。

大家都是被她那楚楚可憐的外表給騙了,雖然沒有因此而懲罰文君華什么,但是大家都對佟氏懷孕流產的事情深信不疑。

唯她,心里一直在懷疑著佟氏,是否病態到要自演這么一出苦情戲。

懷了孕的人,出血本是正常事,但奇就奇在,那血跡僅有一星點,不似小產見血的跡象,倒像是……葵水突來,猝不及防才在里衣內留下的……

而懷孕的人,怎會有信期?

那件月白褻褲是上好的緙絲制成的,定是佟氏舍不得扔才咬牙讓桃兒拿去洗的。如此,卻是陰差陽錯地讓自己瞧見了,敗露了她一直以來精心策劃的局。

樂恬梟迅速收劍,馬大夫松了一大口氣,身子一軟,由跪變為癱坐在地,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夫人饒命,該說的老夫都說了……是老夫一時蠢鈍,才會協助佟姨娘瞞下她假懷孕的真相……要打要罰都悉聽夫人的,只這間醫館,還請夫人高抬貴手老夫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七歲小兒,沒了這間醫館,老夫一家老小可不知該如何存活呀”

“起來吧。”蕭瑛起身,倪了馬大夫一眼,“跟我去趟蕭府,將方才你說的那事,再一五一十,詳細地說與府里的人聽一聽,做完這些之后,我保你無事。”

“再而。”蕭瑛接著道,“這一百兩銀子你拿著,回來之后將這仁心堂賣了,帶著銀子與你家老小,奔向其他地方去罷,開個醫館也好,買間宅子也好,日后不要再出現于洛城,免得傳出什么對蕭家不好的風聲……屆時你沒按照我說的做,可仔細了你家老小”

“是是是”馬大夫立馬起身躬身作揖,“老夫定帶著一家老小走得遠遠兒的,再不出現在洛城一帶”

“恩呢。”蕭瑛滿意地笑笑,爾后將那一百兩銀子遞于馬大夫,“拿著吧,皇商不好惹,這話兒你時刻記住了。”

馬大夫身一抖,語氣微急:“記下了記下了,老夫永生不敢忘”

一行四人出了仁心堂,蕭瑛早為馬大夫準備了一輛小馬車,由樂恬梟親自駕車護送。

馬車上,蕭嵐細想了一會兒,爾后抬頭對上自己姑姑的視線:“怪不得。”

“嗯?”蕭瑛的心情甚好,總算解決了一件事,心頭輕松無比,臉上笑容漸濃。

“我一直在好奇,姑姑為什么要問春枝那些問題,又來找馬大夫盤問那些的,原來姑姑心里早有懷疑。”蕭嵐忽然面露崇拜之色,“姑姑是怎么想到的?”

“我?”蕭瑛笑了笑,爾后將昨日里,自己瞥見桃兒與小青對話的事情一一道來。

蕭嵐聽后恍然大悟:“難怪姑姑昨兒會向娘請命來處理盤查這事兒,我就說嘛,以姑姑好玩不愿沾惹是非的個性,怎會愿意出面來徹查這事兒,原來是心里早有底了。”

蕭嵐越說越起勁,臉色也很配合地微微凝起:“所以春枝才會一問搖頭三不知,桃兒和小青兩個也慌慌張張的,原來是佟姨娘壓根兒就沒懷過孕,她們根本就沒有照顧孕婦的經驗”

“可惡的女人,我們都被她騙了娘雖然不是很看好她,可也為她肚里流掉的那個難受了一陣子呢”末了,蕭嵐憤憤一句,拳頭捏得咯咯響,似想揍人

“誒誒誒,”蕭瑛連聲打斷,“你這是想怎樣?”

話畢,又看了一眼外邊,瞇眼笑道:“男人可不喜歡你這樣的哦,溫柔點,可愛點,這樣才有男人疼。”

“怎么跟嫂嫂說得一模一樣”蕭嵐嘴一翹,不再言語。

“一會兒到了東門口呢,你跟樂恬梟就下車去逛逛,讓他陪你去。我呢,還有正事兒要辦,就不去看武技表演了。”蕭瑛沖著自己侄女眨眨眼,這番動作紅了蕭嵐的一張臉。

她這是有意在給蕭嵐和那木小子創造機會呢,也不知兩人會不會把握來著。

到了東門口,樂恬梟并未拒絕蕭瑛的要求,陪著蕭嵐逛去了,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蕭瑛嘴角微翹,露出欣慰的笑容。

蕭嵐今年已經二十三了,再不嫁出去,可就真的要跟自己一樣,孑然一生了。

收起臉上的神色,蕭瑛復又一臉正色起來,吩咐家丁們看好馬車上的人兒,自個重新回到大馬車上,一路往蕭府去了。

那里,即將發生一場震驚上下的風雨。

這廂,文君華正與蕭旁兩個坐于院中。

文君華手里執著一本藍皮書,蕭旁面前擺著他那把看似有年頭的古瑤琴。

之前他搬過正院來住時,便見他帶了這把琴,只是一直未見他彈過。今日興濃,文君華偶提議蕭旁,彈首曼妙的曲子來聽。

蕭旁是再樂意不過的。

吩咐下人們為自己擺好了琴,燃了淡香,凈手坐于琴前。

“娘子想聽什么曲目?”蕭旁笑得一臉溫柔,他今日著了一件純白色的春衫,衣袂翩翩,極像游走于天下的瀟灑居士。

一時之間,文君華愣了神,呆呆地看著,竟不知不覺地想起了被自己遺忘已久的那個身影。

也是喜白色袍衫,面容俊美,舉止優雅而溫柔,善于體貼人心。

云臻。

這個名字,早被她收拾畢凈,存于心底里最深處的那個角落。如今偶被憶起,驚起了她內心深處的層層漣漪。

回神,眼前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可是,卻隱隱與云臻的影子兩廂重疊。

文君華小手一緊,暗咬下唇。

平靜了心緒過后,才是微笑著抬頭迎上了蕭旁的視線:“隨意,挑你拿手的來彈吧。”

蕭旁點頭:“那就彈首你也許聽過的罷。”

修長白皙的手指撩上琴弦,僅僅只是試音罷了,卻是讓文君華不由得滯了手里的書,抬頭像不遠處的他看去。

蕭旁勾唇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琴音叮咚作響,時有節奏。

文君華從不知道,這個男人,原來彈得一手好琴。

而且,還會唱歌。

那一首司馬相如的《鳳求凰》,被他吟在嘴邊,顯得溫情而柔暖,唱得院里的桃花兒都紛紛開了,迎著春風,笑得一臉醉意。

思念化作瘋狂而熱烈的語言,如同天籟般漸漸從他口里漫出,一聲又一聲,綿綿不斷。

她聽著不厭,沉浸在那美好的琴音當中,那聲聲的思念,句句傳入她耳,有那么一兩聲,似有意,似無意般地,漸漸沒入她心。

春風暖暖的熏人醉,夾雜著春花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

原來他不僅僅只是個皇商,也不僅僅只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女,更是那灑脫而溫情的男人,帶著些許才氣,些許抱負念想,暢游在自己的冥想當中。

這一刻,她也許信了,在他蕭旁的世界里,有著的不僅僅只是錢財與利益,興許,也有春花雪月,風情雅致。

他手指熟稔地彈,嘴里一遍一遍地唱,眼眸溫情地看著文君華不曾轉移,桃花兒紛紛隕落,或在他肩,或入她發鬢。

這樣美妙而溫存的一幕,愣是站在不遠處做活的下人們見了,也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唇角,艷羨也似地看著文君華,又看看蕭旁。

所謂神仙眷侶,用在這一刻,并不虛浮。

一曲終了,蕭旁抬手穩了琴弦,爾后問文君華:“如何,好久不彈了,有些生疏。”

文君華放下手里的書起身,事實上,那本書從翻開的那頁開始,就沒動過痕跡,一直停留于此。

“好極了,你說你生疏了,那真正熟稔起來的時候,簡直可以跟仙樂媲美了。”文君華并不吝嗇嘴邊的贊嘆。

蕭旁聽了很受用,行至文君華的跟前,牽了她的手:“聽白露說,你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女紅皆是學了些,而書藝最佳。不知娘子可否賞個臉,為我奏上一曲?”

“在你面前彈箏,豈不自取其辱?”文君華抬眸,笑得一臉調皮。

“非也,為夫就是想聽你一人的琴音,其余的,皆是凡品。”蕭旁拉著文君華來到了瑤琴邊,摁她坐下,爾后笑道,“就彈方才的那首罷,我前些日子琢磨了一首笛曲,正好配這《鳳求凰》。”

《鳳求凰》的指法其實比較難,不過文君華曾經在文家學琴時,也曾涉獵過,大致的指法還是記得的。

“那好,屆時彈錯,你可不許說我。”文君華伸手輕撥琴弦試音。

“我怎么舍得?”蕭旁眸里含著調侃,爾后方才袖中取出一支玉笛來,那笛通身幽綠,看著不是凡品。

文君華斂了心神,起頭撥了幾個扣瑤,說實話,她心里是有些緊張的。

蕭旁勾唇,將笛抵在唇邊,悠揚的笛聲伴著叮咚的琴音徐徐傳來,縈繞在這桃花正盛的院子里,將滿院的光奏得更盛了。

二人眉目含情,時而對視,時而微笑。

文君華一顆緊繃著的心也終于在這樂聲中漸漸松開……

彈琴煮酒,詩畫書香,君若有心,妾亦隨從。

這是文君華很久很久以前,在心里勾勒的一幅美好藍圖,如今,真真實實地現于自己面前,似夢,似幻。

她有些不敢盡信。

樂聲漸長,纏綿悱惻。

一曲終了,二人面上皆是帶笑。

往日的種種,最近的不快與擔憂,皆是拋諸腦后。

白露將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滿意。終是穩了穩心神,上前對著二人恭敬一句:“回主子,沐春院那邊的事兒有眉目了,姑奶奶讓大家都過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