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入懷

第419章 記得很清楚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筆趣閣]

https:///最快更新!無廣告!

負雪遲疑了一瞬,便是從善如流道,“如此大郎君便好生歇息吧,待得晚膳備妥,會著人將晚膳送過來,郎君若有什么缺的,盡管知會院里伺候的人,自會有人為郎君補齊。”

景鐸聽著卻是眉心一攢,“怎么晚膳不在正院吃嗎?”待得負雪奇怪地看過來,他眉心皺得更緊,語調里也摻進了兩分郁氣,“我看你家郡主還真是瞧我不順眼得很,巴不得快些將我掃地出門啊,連頓晚膳也不與我一起用,好大的架子啊!”

“大郎君誤會了。郡主這些時日吃著藥呢,吃食上有很多忌諱。江太醫另給郡主開了食療的方子,郡主都是照著服用的,與郎君一道進膳到底是有諸多不便,只怕也會擾了郎君的雅興。”負雪忙道,雖然估摸著她家郡主也真不想與眼前這一位共進晚膳,可這話能明說嗎?自然不能啊!

景鐸也不知信沒有信,聞言哼了一聲,面上郁色未散,卻到底未再為難,抬手揮了揮。

負雪屈膝福了福,

轉身走了出去,

回了正院向徐皎復命,徐皎倒是半點兒不意外景鐸的反應,

淡淡嗯了一聲就算了,“他想作就作吧,我還就怕他不作呢,不作就不會死。”

負雪看著她家郡主那淡淡的眉眼,

嘴角輕勾的笑痕,

卻是后頸一陣生寒,替景鐸寒的。

夜里,徐皎快要入睡時,突然想起還有一樁事兒,

問文桃道,

“客院那頭一直沒有什么動靜,你拿著我們備好的藥去看看,讓他受個教訓便是了,

若是放任不管,他今夜能癢得睡不著。”

文桃聞言笑了,“郡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還是心疼兄長的。”在徐皎不滿地橫眼看過來時,她連忙忍住喉間的癢,垂下眼去,屈膝福了福,按著徐皎的吩咐,

取了藥,

轉身去了客院。

徐皎掩唇打了個呵欠,縮進暖暖的被褥里,

還沒有睡著呢,

就聽著細碎的腳步聲從外而來,徐皎已能聽出文桃的腳步聲,

眼也沒睜,

便是問道,

“藥送去了?”

“沒有。大郎君根本就沒有起疹子,

想來是不需要這藥。”來人果然是文桃,輕聲應道。

明明是輕言細語,

聽在徐皎耳中卻如驚雷,她驀地就是睜開眼,

往文桃望去,“怎么回事兒?”

“婢子按著郡主的吩咐去了客院,正好大千去給大郎君打水,是大郎君親自來開的門,婢子本是要將藥給大郎君的,誰知剛好瞧見大郎君的臉和脖子,還有手上都干干凈凈,并無郡主以為的滿是紅疹,婢子心念一動,

就藏起了那瓶藥,只說是郡主讓婢子去看看大郎君是否有什么短缺的,

大郎君說沒有,婢子便告辭而出。”

徐皎聽到這兒,眼中閃過一抹驚色,

再睡不安閑了,驀地就是彈坐起身,眼中種種思緒如暗潮翻涌,

片刻后,才問道,“你確定是按著我吩咐的做的?”

“婢子確定。熬湯時就放了冬筍,之后將筍撈了出來,那一道佛跳墻的味道很濃郁,完全將冬筍的味道蓋了過去,大郎君并沒有察覺,用膳時甚至吃了不少,末了,還喝了一碗湯。”

徐皎聽到這兒,已然是心亂如麻,被褥下的一雙手甚至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她用力一握,

才勉強克制住沒有在被褥下抖成個篩子。

“郡主?”文桃見她面色有異,輕聲問道。

“你先去歇著吧!”徐皎卻是驟然道,帶著兩分急促。

文桃遲疑地看著她突然蒼白的臉色片刻,才應了一聲“是”,

轉身而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又關上,徐皎才長吐出一口氣,將雙手從被褥下拿出來,那兩手緊緊鎖扣在一起,卻還是在微微顫抖著,十指的指節都因著過度用力而泛著白,徐皎垂目望著,想將手松開,可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她也用了好半晌的工夫……

第二日,雪終于是停了。

徐皎喝了幾帖藥,感覺好了些,便想著盡盡地主之誼,請在自家做客的景鐸吃頓飯,兩個人的家宴,就設在園中的暖閣里,推窗就能見到遠近雪景。

景鐸到時正好瞧見徐皎披了一件大紅色嵌白狐毛的斗篷,盈盈立在暖閣外的露臺上,好似在賞著雪景,半晌不動不移,恍若泥塑一般。滿目都是雪白,唯獨她那一抹紅,成了天地間唯一的艷色。

景鐸悄悄看住了眼,駐了足。四下里的風息好似都輕悄了下來,寂靜無聲。

直到徐皎好似終于看夠了景,或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一般,驀地扭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景鐸在偷看別人時,猝不及防被抓了個正著,難以避免地打了個愣怔,帶著兩分心虛,朝著徐皎咧開嘴笑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笑容太丑,還是徐皎越發不待見他的緣故,看著他的笑,徐皎卻是狠狠皺了眉,倏然腳跟一旋便是轉過身,往暖閣的方向回,誰知她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便是朝著身后仰去,身后是欄桿,可這個跌勢,說不得會直接翻過欄桿,往下面墜去。下面可是結了冰的湖面,比石板鋪就的地面還要硬......

徐皎控制不住地叫出聲來,就在整個人撞上欄桿,果真翻了個兒,往下墜去時,被人一把拽住手臂,順勢往上一提,免了被摔死的命運,又重新穩穩站在了地上。

“小心點兒,這地面上結了暗冰。”耳邊是景鐸帶著兩分粗喘的聲音,一雙手臂隔著厚實的大毛衣裳,牢牢地托在她的手臂上,可徐皎垂著眼睛,清楚地看見握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兩只手青筋綻露,而且微微發著顫。

徐皎低垂的眼睫顫了兩顫,過了好一會兒,才驚魂未定般抬起眼兒,直直望向景鐸道,“原來是這暗冰的鬼啊!方才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多虧大哥哥在,救了我。不過我倒是不知道大哥哥幾時功夫這般好了?”從他方才站的那一處離這兒可不近,他頃刻間趕到,這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辦到的。

景鐸卻是哼道,“你可別小瞧了你大哥哥我,我自幼也是老頭子延請了名師與你二哥哥一般教導的,平日里不施展,不代表我沒有這身手。不過想來方才是見情況緊急,這才有些超常發揮了,我都沒有想到我居然能夠跑得這么快。二妹妹,咱們這到底算是兄妹情深啊,所以,二妹妹有沒有被我感動了?”景鐸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里的折扇打了開來,一雙眼睛從折扇后探出來,望著徐皎,眼底盡是藏不住得意的笑。

徐皎額角青筋蹦了兩蹦,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暖閣內兩串腳步聲匆匆而來,是負雪和紅纓倆,臉色都是不太好看,到得跟前便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婢子等有罪,沒有隨侍左右,險些讓郡主出了大事,伺候不周,請郡主責罰。”

“這也怪不著你們,是我想一個人單獨待會兒,非不讓你們跟著的,好了,都起來吧!”徐皎語調淡淡道。

景鐸一邊輕輕扇著折扇,一邊興味地瞄著她們主仆幾人道,“我就說你這幾個侍婢怎么不見蹤影,原來是被你攆走了,我說二妹妹,你這也太任性了些,瞧瞧,方才的事情多危險啊?要不是有你英明神武,神功蓋世的大哥哥在,你今日只怕真就要出大事了。”

“是啊,我就是任性,所以今日就是摔死了也是活該。”徐皎淡淡哼聲道。

景鐸輕扇折扇的手微微一頓,“二妹妹這回回來.....性子好像比從前更執拗了些。”

“人嘛,遭逢巨變,這性情難免有所改變,這事兒,大哥哥應該很有經驗才是。”徐皎不咸不淡地應道。

景鐸被這顆不軟不硬的釘子給噎得說不出話來,干巴巴地笑道,“二妹妹這口才也是越發了得了。”

“比不上大哥哥,一直都是這么的辭藻豐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尤其夸起自己來更是如此。”話癆一個,人設鮮明得很。徐皎說罷,也懶得去管景鐸的臉色,一邊舉步往暖閣內走,一邊道,“大哥哥別站在那風口上了,快些進來吧,今日可是給大哥哥備了一桌好吃食。”

景鐸目下微微一閃,腳跟一旋,跟著她隨后而入,進得暖閣便是夸張地深深一嗅,贊嘆道,“這是什么味道,聞著便甚是鮮美啊!”

“這是我早前欠了大哥哥的一道吃食,大哥哥不妨回想一下,猜一猜是什么?”徐皎一邊已經坐到了桌邊,一邊笑著問道。

景鐸過去時一看,那桌上獨獨擺著一口大鍋,偏偏卻蓋著蓋子,可卻擋不住那鮮美的味道直往人鼻翼里鉆。“我這個人自來就喜歡吃喝玩樂,可記性卻是不太好,早前與二妹妹一道吃的東西也不少,說過的話更是不在少數,這又有些久遠了,實在是想不起來,還請二妹妹原諒則個。不過我雖記不得,可對吃食卻甚是在行,光聞著這個味道,也能聞出點兒端倪來,我猜啊,這鍋里燉的是魚,只是到底是什么魚......”

“大哥哥讓人好生傷心。若只是尋常的一般吃食也就罷了,這可是我剛回鳳安時,大哥哥奉了祖父之命帶我東湖游玩之時的事兒,那算起來是我們兄妹頭一回單獨出行,別說這吃食了,就是那日我與大哥哥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大哥哥怎么就能忘了呢?罷了,罷了,忘了便忘了吧,怕是我提醒了大哥哥,大哥哥也是記不清的了。”

“不過,我可以說給大哥哥聽聽。那日啊,我和大哥哥到了東湖邊,看著了些野鴨子,我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當時便吞著口水對大哥哥說,這野鴨子燒湯說不得別有一番風味,還有那野鴨蛋,也是世間美味。大哥哥就說,我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那東湖里最好吃的,就是那白魚呢。我初到鳳安,自是沒有吃過白魚,大哥哥便應下有空帶我去吃那東湖白魚,可我卻不服氣。說這東湖白魚再好吃只怕也比不過我吃過的黃河鯉。”

“大哥哥從未吃過黃河鯉,自然是不信,我便夸下海口說,有朝一日定要請大哥哥嘗一嘗這黃河鯉,讓大哥哥承認自己說東湖白魚是天下第一魚的話是錯的。那個時候少年心性,只想著爭個高下,后來,大哥哥確實請我吃了這東湖白魚,也確實美味,我卻一直未能履行我的承諾,請大哥哥嘗一嘗這黃河鯉。今回倒是巧,正好莊子上送了這么兩尾黃河鯉來,大哥哥又在我府上做客,我就讓廚房烹制了。如今啊,我早就沒有與大哥哥爭個輸贏的心思了,可卻真心想請大哥哥嘗一回這黃河鯉。”

徐皎笑得燦爛,景鐸卻是皺起眉來,“二妹妹說的......當真有這么回事兒嗎?我怎么半點兒也記不起了。倒是你之前說的野鴨子和野鴨蛋的事兒我有些印象,你那個時候不還笑話我說,我拿不起弓,打不了獵,連個野味也不能為你打嗎?說什么不會泅水,不會淌水,不然好歹還能給你撿兩個野鴨蛋吃,還說我這么弱,根本不男人。”

“大哥哥這記性不是挺好的嗎?記得這樣清楚。”徐皎曼聲笑道。

景鐸一頓,一挑軒眉,帶著兩分惱羞成怒道,“那不是你提醒的嗎?再說了,這么丟臉的事兒,自然記得清楚。我那個時候就覺得,這世間怎么能有你這么只想到吃,數落起自家兄長來半點兒不會口下留情,連委婉都不會的小娘子。”

“我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滿鳳安城都不會有人弄混的大哥哥和二哥哥,原來也可能是同一個人。”徐皎的笑弧擴大,一雙眼卻是驟然冷了下來。

“阿皎的話什么意思?”景鐸不解,驀地一鎖眉心。

徐皎望著他,嗤笑了一聲,“我的意思是,有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面前的人是景大郎君,但其實有可能是景二郎君。同理,所有人都以為是景二郎君的,也有可能是景大郎君。畢竟,你們是全鳳安城都不會認錯的人,那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個性鮮明,南轅北轍,可偏偏,卻共用著同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