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蛾眉

第十八章 認親

沈氏摩挲著玉玨上的大紅絡子,震驚道:“這是李姐姐的玉玨,這蝙蝠絡子還是我親的,再不會認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它。”沈氏太過震驚,猛烈咳嗽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紅著眼圈兒望向孟景柯:“姑母她可還好,沈家遭逢大難,她在李家可有受委屈?”

李家的老太君正是沈氏的親姑姑。

孟景柯答道:“外祖母一切都好,李家家風清正,又和沈家是通家之好,外祖母在李家依舊德高望重,備受尊敬。”

沈氏露出舒心的笑:“這就好,這就好,她老人家平安再好不過了。你母親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沈氏摩挲著玉玨癡癡道:“李姐姐最溫柔真誠,出閣前她住在沈府,她繡嫁妝,我給她穿針引線。她還把最拿手的繡活全部教了我。出閣后我們不能再經常見面,但逢年過節,一定會讓人給我送她親手做的針線和吃食。那樣好的一個人,卻那么年輕就走了。”

沈氏擦干淚水,笑道:“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見到了你,你的洗三禮仿佛還在眼前,一轉眼卻已經二十年過去了。說來元娘還得叫你一聲表哥,她救下你也真是緣分。一定是李姐姐在天有靈,保你平安,讓我們相見。”說完又喊二嬤去叫秦娥和秦嫣:“快把她們叫來,讓她們拜見表哥。”

二嬤喜滋滋的答應著,正要去喊人,卻被孟景柯攔了下來。

“姨母且慢,我這次是奉皇命而來,行事要掩人耳目,越少人知道越好。來日方長,等我辦完手上的差事,再和兩位表妹相認不遲。”

沈氏被一聲姨母叫得心花怒放,連連點頭:“就聽你的。”后又擔憂道:“你的傷勢可嚴重?我那日給了元娘兩瓶沈家秘傳的傷藥,她可給你用了?”

孟景柯答道:“傷勢不嚴重,姨母不用擔心。”

兩人又說了會從前的事,沈氏身體不濟,坐了片刻便坐不住。孟景柯勸她休息:“姨母身體要緊,等我辦完差事,想辦法把你們接回京去,找幾個太醫給您調養一番。”

沈氏擺手道:“我的身體我知道,已經是強弩之末,用不著折騰。京城我也不準備回去了,秦府雖大,卻已無我容身之處。倒是元娘和嫣兒,她們年紀還小,絕不能跟著我耗死在這里。你若有心,就幫我照顧她們一二,別讓她們被欺負了去,我來生結草銜環報答你。”

二嬤在一旁聽見,連忙道:“好好的,夫人說這些喪氣話做什么?”

沈氏心里高興,聞言笑道:“二嬤說的是,今天高興,咱們不說這些。”

辭別沈氏,孟景柯回到房間,端起尚帶余溫的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下來吧。”

一個魁梧壯碩的黑色身影從高高的房梁上滑了下來,輕巧無聲的落在地上。

“督主,屬下來遲了。”

孟景柯看了他一眼,道:“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京城那邊有何動作?”

來人是孟景柯的麒麟衛武魁

武魁道:“我們一共來了七個人,按照黑三指的方向分散開來找您。我看到您在山上留的暗號,這才找到這里,其余人都在趕過來的路上。朝堂上正在爭論賑災的事,三皇子一派請命發賑災糧,皇上一直留中不發。但京郊的流民日益增多,我出來時各城門加了大量兵士,嚴進寬出,已經不讓流民入城,皇上只怕壓不了多久。”

孟景柯點頭表示知道。“留一隊人半路匯合,另一隊人連夜回京給文昌報信,跟他說弄點動靜,把局勢拖上幾日。”

孟景柯起身脫掉上衣。“幫我重新包扎一下。”

武魁雙瞳一縮,驚道:“督主,這是誰干的?”

孟景柯滿不在意道:“是誰已經不要緊了,你手腳麻利點,我們即刻動身。”

武魁知道人已經去地下了,心頭雖猶不解恨,卻也不再多說,熟練的給孟景柯重新傷藥包扎了一番,還拿出一套干凈的衣服給他換上。

孟景柯收拾完畢準備離開,突然想起秦娥,腳下不由一頓。

這樣走掉,小丫頭會很難過吧?孟景柯想起秦娥出門時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有些放不下。

他扭過頭問武魁:“帶了銀子沒有?”

武魁掏出錢袋并幾張銀票。“碎銀子沒有多少,銀票倒有幾張。”

孟景柯滿意的點點頭,從地上撿了塊木板,用匕首刻了一行字,和錢袋一并放在床板上。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索性對武魁道:“我先走一步,你留下暗中保護她們。”

武魁見孟景柯留字的時候就非常驚訝,聞言更是吃驚不已。這一路回京兇險異常,督主竟然讓他留下來。

武魁道:“督主,路上埋伏重重,我不能離開您左右。”

孟景柯擺擺斷他的話。“無需多言,讓你留下自有留下的道理,你把這一家人照看好了,有任何事情立刻向我匯報。”

武魁知道多說無益,只好點頭應諾。

秦娥第二天一早來送飯時,看見的就是人去樓空的景象。望著滅掉的火盆,秦娥好一會兒回不過神。直至看見床板上放著的錢袋,才明白孟九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秦娥撿起錢袋,里面有幾塊碎銀子,約么一二十兩的樣子。里面還裝了四張銀票,打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氣。

每張都是一千兩的面值,蓋著永昌通匯的大印。

她猜孟九是個闊爺,卻沒想到會這么闊綽。只是這錢都是哪兒來的?是他的人找到他了嗎?

那又為何不辭而別呢?是因為有很急的事情,所以來不及跟自己道別嗎?

秦娥摸著銀子,只覺得硬邦邦各的手疼,一點兒發家致富的喜悅都沒有。

目光飄過,一塊木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秦娥撿起來,對著光細細看去,只見兩寸長的木板上刻了四個字——后會有期。

“這是,辭別信?”秦娥又驚又訝。“還真是,讓人不知說什么好。”

后會有期啊。

秦娥笑起來。

雖然不知在哪兒能找到他,但秦娥就是相信,他說能再相見,便一定會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