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蛾眉

第十七章 靈芝

但看秦娥眉眼彎彎的樣子,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他丟了個小小的包袱給她,秦娥納悶兒的打開,里面是一支完整的靈芝。顏色赤紅,紋理光滑細膩,品相極佳。

秦娥驚訝道:“你怎么會有這個?”口氣頗像個管家婆。

孟景柯道:“你上山不就是為找個嗎?”

秦娥更吃驚了。“你怎么知道?”

孟景柯理直氣壯道:“你那個丫鬟說的。”

冬梅嗎?秦娥心里嘀咕,丫頭嘴也太不嚴實了,回頭要好好教育教育才是。

可憐冬梅在屋里莫名奇妙的打了兩個噴嚏。

害冬梅背黑鍋的孟景柯一點心里負擔都沒有,氣定神閑的吃著飯。秦娥卻一連聲兒的追問道:“所以這是你去山上采回來的嗎?你是怎么找到的?我那天找了一天,迷路了都沒找到。你也相信山上有靈芝是不是?大家都說冬天根本采不到,你難道不這么想嗎?”

孟景柯被問得笑起來。小丫頭之前都是矜貴又持重的樣子,沒想到也有這么活潑的一面,簡直可以和外祖家的十表妹相媲美了。可見天下女人都一樣喜歡問東問西。

孟景柯放下碗筷,耐心解釋道:“原本我也懷疑過,寒冬臘月的去哪里找靈芝,覺得你的想法太天真。”

聽他說自己天真,秦娥微微有些羞酣。“可你還是信了。”

“嗯,后來我想你對熊都有所了解,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么淺顯的道理。那么你還執意上山,必然有足夠的理由。于是我就沿著記憶上山走了一遭,發現那個熊洞非常暖和,地下很有可能有溫泉經過,這樣一來,有靈芝生長就不足為奇。我又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又找到一個小山洞,里面溫暖如春,還有一個小小的泉眼,旁邊正好長了棵靈芝。”

孟景柯又道:“這靈芝雖然小了點,但品相不錯,你找個靠譜的藥商,虧一點,百來兩銀子也是能拿到的。”

秦娥聽的瞠目結舌。

他們相識不過幾日,他就對她這般信任,不僅不覺得她異想天開,還肯為她冒險上山走一遭。

秦娥想起父親秦沇。

那一日大雨滂沱,秦家正廳里,方氏聲嘶力竭的控訴母親把秦昐推進池塘,害他溺水身亡。秦昐的乳母、丫鬟,還有一群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人,全都聲聲指證母親是殺人兇手。

方氏小產了,大夫從藥渣里查出有墮胎的藥,老夫人派人查證,說是母親下的黑手。

每一樁事,每一張嘴,都把矛頭對準了母親。

她偷偷躲在窗簾后面,聽母親問前來質問的父親:“就算證據確鑿又如何?沒有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反過來我倒是想問你一句,我們十年夫妻,我為人如何你應該最清楚。你可信我?”

父親是怎么說的?

秦娥想起閃電下父親青白的臉。“我只信證據。”

這一句話讓沈家被抄家時、被一群人指罵時都依舊傲然而立的母親,從此一病不起。仿佛一朵凋零的花,迅速的枯萎了下去。

孟景柯見秦娥忽然萎靡不語,有些不明所以,喚了一聲“秦姑娘?”

秦娥抬起頭,神色間十分迷茫憔悴

“孟九,你說什么是信任?”

孟景柯想了想,道:“不負所望,不負所托。”

“不負所望,不負所托?”秦娥喃喃念了幾遍。“那若是所有的人、所有的證據,都告訴你這個人做了惡事,你會怎樣?你還會信他嗎?”

孟景柯慨然道:“人可能說假話,證據可能是偽證,我若信這些,為何不去信我所信之人?”

“可是,萬一那些人說的是對的,那些證據是真的呢?你就不怕信錯了嗎?”

孟景柯肅容道:“若信,自不必查。若查,便不可言信。”

屋外北風呼嘯,卻不及秦娥心中的風暴。

母親全心全意的信著父親,父親卻從未全心全意的信著她。所謂的恩愛,到最后發現不過是一層紙糊的東西,風一吹就破了。母親就是因為看清了這個,所以才徹底絕望了嗎?

可他們不是人人稱羨的夫妻嗎?

如果這不是真正的恩愛,那什么樣才是真正的恩愛?

秦娥一晚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沈氏看出秦娥的異樣,不動聲色的把她和秦嫣支走,叫來二嬤:“你去把庫房的那位請來吧。”

二嬤敲開庫房的門,對著孟景柯既無懼色也無好奇,只沉穩道:“我家夫人有請,還請少俠移步。”

孟景柯并不意外,從第一天住進來他就知道自己被這個嬤嬤發現了。

孟景柯抱拳道:“有勞嬤嬤帶路。”

兩人避著人,一路到了沈氏門前。二嬤見孟景柯在門簾外停住腳,眼觀鼻鼻觀口,舉止進退有禮,心里暗自點頭。進去跟沈氏稟告道:“人已經帶過來了。”

兩人交換了下眼色,沈氏心中明了,道:“讓他進來吧。”

孟景柯進屋后在門口處站住,對著端坐在炕上的沈氏施禮、“打擾多日,未曾拜見,請秦夫人見諒。”

沈氏道:“少俠認得我?”

孟景柯微笑道:“夫人乃京城狀元胡同秦少卿的發妻,父親是赫赫有名的沈相。”

沈氏目光銳利,道:“那么敢問少俠是何方神圣,在我府上停留有何居心?”

“夫人無須擔心,前幾在山上受傷,是府上秦大小姐救了我,收留我在貴府養傷,孟某感激不盡。至于在下的身份,說來還和夫人有些淵源。”

沈氏挑眉,冷笑道:“哦?我一個內宅婦人,不知和閣下有何淵源。”

孟景柯道:“家母出身西北李氏家族,我外祖母正是李家當家老太君。”

沈氏大吃一驚:“西北李氏,你是靜安侯夫人李姐姐的兒子?”

孟景柯頷首:“正是。”

沈氏尤不信。“空口無憑,你可有證據?”

孟景柯從脖子上摘下一塊水滴狀的玉玨。“夫人可還認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