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267章 君諷臣臣怒火中燒

龍甘在一旁小心地道:“世子若是心中不快,還是得直接和那人講出來才是,默不作聲地憋在心里,氣壞了自己,別人還什么都不知道。”

趙宴看著車窗外,并不說話。

而裴繼安則在心里暗道:顧姑娘在別的人身上,誰撒謊誰開心誰難過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唯獨在公子身上,她這本領像是憑空沒了似的。

誒,都怪公子之心,實在難測。

“龍護衛。”

“世子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龍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已經不是水心鏡的護衛了。”

趙宴審視了片刻龍甘,開口道:“那就叫你阿龍吧。”

“好。”

“你方才說你爹在你加冠之日逝世?”

“是的,我爹死后,我就成了水心鏡的守護者。”

“我是問,你爹是怎么死的?”

“這?”龍甘十分不解,“那日父親高興,便多喝了幾杯酒,第二日午時我仍不見父親,便去父親屋里尋找,只是那時父親已經去世了。世子問這個,是?”

“噢,沒事,就是覺得令尊正值壯年,突然逝世,心中有些惋惜。”

裴繼安汗顏。

到了尋雁樓,趙宴腳不沾地地準備入宮,裴繼安出于安全考慮,讓阿秦和阿楚跟著他一起。

皇城魏巍,往日的威嚴被掩蓋在蒼茫的大雪之下,看起來少了些平常的不可接近。

尋雁樓的馬車徐徐行駛在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宮道上,今日的皇宮看起來似乎很冷清,四周的宮女侍衛行走無聲,連一聲鳥叫也無。

趙宴微嘆。

確實如懷玉所言,這皇宮真真是個精致的鳥籠,連鳥兒也不愿意久待。

而此時的內宮花園中,皇帝趙寇正端坐飲酒。

面前是年僅不惑卻已垂垂老矣的沈靖。

沈靖自從安慶一暈,手里的兵權被沈長安奪走交給了皇帝,臥床休養了幾月之后,今日進宮找皇帝相談,是為了向皇帝討一個說法的。

他沈靖這些年兢兢業業,為大慶不知立下了多少赫赫戰功,卻一朝淪落至此,在自己府上也能聽到外面傳來的閑言碎語。

沈靖本是個烈漢子,被自己的侄子將了一軍奪走兵權,他的老臉往哪里擱?

回京之后,知曉沈長安的所作所為都是皇帝示意的,更是憋氣在心,恨不能立即當面向皇帝問個清楚。

無奈他的病情反反復復,幾個月竟不見好,只得聽天由命地躺在床上休養。

今日大雪稍霽,他頓感身體舒爽了許多,一大早起身耍了一遍刀法之后,換了新衣新褲,束了發帶了冠朝皇宮中來。

趙寇熱情地見了他,并將他帶到花園之中,說是如此大雪,君臣之間可一起賞雪。

沈靖自然莫敢不從。

酒過三巡,趙寇指了指院中一百斤重戟:“朕聽說沈卿力大無窮,此戟乃古時郾戟,種百斤有余,沈卿可否舉起?”

沈靖雖對趙寇稱呼自己為“沈卿”,而不是沈家軍頗有微詞,但他也不敢推辭,應聲道:“臣愿一試。”

沈靖起身走到那郾戟身邊,彎腰舉起,凌空一拋,竟拋至數仗之高,只見沈靖穩如泰山一般一動不動,待郾戟掉落之時,又徒手接住,置于地上。

“好!”趙寇撫掌叫好,對周圍的內侍太監們道,“沈卿過然有過人之處,你們啊,得學學。”

左、右的內侍太監們紛紛附和。

沈靖聽在耳里,心里卻總不是滋味兒,皇上這般,豈不是將他堂堂一個將軍比作這些太監么!

不過他忍住不快,對皇帝道:“皇上,臣有一事。”

“唉,沈卿有何事非得現在說。”

趙寇親熱地將沈靖拉到花廳之中,命人將長戟搬進花廳,擺上棋盤,要與沈靖下棋。

“沈卿,在這大雪之中,與朕手談一局?”

“臣遵命。”

“唉,光下棋可不行。”趙寇又道,“輸了可是要懲罰的。”

他命人盛滿了滿滿的一大杯酒。

“誰輸一盤,便大飲一杯如何?”

“臣遵命。”沈靖拱手應是。

沈靖武藝高強,戟法高超,然而棋藝卻是有限,連下連輸,喝了滿滿五大杯酒。

趙寇笑容滿面,得意洋洋,對左右笑道:“沈卿力大如牛,但空有一身力氣,這樣怎么能做我大慶的將軍呢?”

周圍的內使太監齊聲稱贊趙寇,爭先恐后地附和趙寇,一起嘲諷沈靖,花園之中一時響遍了雜亂的取笑之聲。

沈靖本就對趙寇當眾羞辱而心中懷恨,此刻更是大怒欲狂,好不容易才按下了心頭的憤怒,沒有出聲發作,正巧這時花園之外匆匆走來了一個太監,稟報說兵部尚書求見。

趙寇大手一揮,命他進來。

兵部尚書蔡新如今已年過花甲,他不僅是兵部尚書,還兼任了內閣大學士,平時協助皇帝批閱奏章,起草詔書。

今日匆匆求見皇帝,是為了稟報燕春回大軍已經到了漢城,漢城知府八百里加急請求朝廷派兵增援,再不派兵,恐怕漢城也要失守了。

“皇上,不能再猶豫了,請讓沈家軍速速前去漢城支援吧。”蔡新老淚縱橫。

沈靖心中一動,忙跪下道:“皇上,請讓臣率領沈家軍前去漢城迎敵,定將燕春回大軍擊退,收回杭城等被燕春回奪去的城池。”

趙寇聽著,冷笑了起來:“莫非我朝中無人,要勞駕方才五戰五敗的朕之手下敗將去收復杭城嗎?”

周圍的太監又是一片嘲笑之聲。

初到花廳的蔡新并不清楚趙寇和沈靖君臣方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但聽到一國之君竟然對一個臣子說出如此攻心的話,蔡新十分不贊同地搖頭欲勸誡皇帝。

但他話頭還沒起,就聽到一聲大吼。

“昏君!”

沈靖酒意上涌,心中的憤恨再也忍不住,徒地圓睜豹眼,怒吼道:“你這昏君!你知道手下敗將也會殺人嗎?”

趙寇更怒:“大膽,皇宮之中,你竟敢如此無禮,莫非反了不成?”

他喝著就跳起身,搶過那根沉重的長戟,搖搖晃晃地朝沈靖刺去。

然而此戟過于沉重,趙寇并不能流利使用,只見沈靖一閃身,躲開長戟,抓起棋盤,便向趙寇頭上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