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655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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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致遠冷哼一聲,他自然料到齊慎想要做什么,他早有準備,自然沒有什么好怕的。

“一個多月前,太子殿下的一位程姓屬官渾身是傷地到了末將軍營中,說是被人追殺,尋求庇護,并同時,給了末將一封手書,上面蓋有太子殿下的私印,便是這一封。”齊慎一邊說著,一邊已是自身后乾一所捧的一方紫檀木長條漆盒中取出了一卷帛書來。

“什么太子殿下的手書?太子殿下從未寫過什么手書,這分明是你捏造的。”姚致遠當下便是道。

齊慎卻也不慌不忙。“姚大人稍安勿躁,這手書,是真是假,自然要先驗過。在座的,姚大人與殿下最是相熟,自然是認得殿下筆跡與印章,只這件事,原諒末將,只得請姚大人避嫌。再來......便是紀老先生。紀老先生算得殿下半個老師,又常與殿下通信,應該是最好的人選,還有顧大人,從前太子于六部觀政,你對殿下的筆跡應該也是有印象的,還請二位幫著看上一看。”

齊慎的話,合情合理,姚致遠若是再執意阻攔,那便顯得有些心虛了。不過,他也只是哼了哼,再未說什么。由著齊慎將顧鵬與紀向明二人請到一邊,去驗看那封帛書究竟是真是假。

片刻后,那兩人重新回到了席上,皆是點頭道,“那帛書之上,確實是太子殿下的筆跡與印鑒。”

“這筆跡與印鑒皆給作假,當不得真。”姚致遠卻是這般道。

“姚大人早前說在下捏造太子殿下手書,如何現在顧大人與紀老先生已然驗看,姚大人還是要一口咬定我手中這封手書為假?姚大人到底有何根據?”

“你說,這封手書,乃是一個月前送到你手上的?”姚致遠挑眉問道。

“是。”

“那么敢問,這封手書,又是何時寫就的?”姚致遠又問。

齊慎瞄他一眼,皺起眉來,但略一思索后,還是據實答道,“這手書上有落款,是七月初三。”

“是了,七月初三,那么,你這封手書,必然就是捏造。”姚致遠笑道。

“姚大人為何這般篤定?”齊慎皺眉道。

“諸位有所不知,今年年初,太子殿下便覺出身邊詹事馮儀行為不軌,竟是將殿下的消息偷偷往外報送,做這細作之流。殿下顧惜著往日的情分,并未深責,只是疏遠了他,望他能及時悔過。卻不想,這人卻是執迷不悟,之后,更是在六月初,突然失蹤了。這便也罷了,只后來,殿下卻發覺,自己的印鑒,似是被人翻動過。為了以防萬一,便重做了印鑒,這印鑒做好之時,正是六月底,因而,從七月起,殿下便是用的新印鑒,而舊印鑒,一并銷毀了。這新舊印鑒,并沒有大的變化,只是在印鑒右側多刻一道紋路。既然齊大人說,這封手書乃是七月初三寫就,如果果真是太子殿下手書,那這印鑒便該用的是新印鑒,可我料定,這手書必然與那失蹤了的馮詹事有關,是以,用的,定然是舊的印鑒,還請顧大人與紀老先生再仔細勘驗一回。”

“為了以資佐證,姚某還特意將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公公也一并叫來,并請出了殿下私印,以供比對。”

李暄雖然并未擅自稱帝,但自來了江南,他一切出行用度,皆比照皇帝,是以,江南朝廷也開朝會,每六日一回,他朝會之時,也戴旒冕,甚至是身邊,也設有司禮監,有天子六寶,由掌印太監監管。

不一會兒,那張公公恭敬地捧著一個明黃漆盒上來,這回,顧鵬與紀向明也沒有特意避讓,而是就當著眾人的面,請出了天子六寶中的太子私印,而后,又與那帛書之上的印鑒,仔細驗看了一回。

姚致遠胸有成竹,瞄了齊慎一眼,卻見他只是低垂著眼,面色端凝,好似笑容也不見了,不由勾了勾唇角,到底還是太嫩了些。

這回,花的時間有些多。

為了慎重起見,顧、紀二人仔細比對了幾回,而后,又請了張公公一并驗看,然后,三人低語了幾句,都是點了點頭,算是達成了共識。

姚致遠卻驀然有些不安,因為張公公目光很是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由一凜,下意識地往齊慎瞥去,他卻還是那樣神色端凝地站著,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這邊廂,顧鵬清了清喉嚨道,“沒有錯,這手書上的印鑒,確實是新的印鑒,那道紋路很是細微,若非方才姚大人提及,又有張公公指引,我與紀老先生怕是也會錯漏。不過,經過驗看,這手書確實是出自太子殿下。”

“這.......不!這不可能!”姚致遠雙眼發直,好似魔怔了一般,驀然拔足便是奔了過去,不由分說,便是奪了那紙帛書來看,這么一望,卻是臉色瞬間刷白。

緊緊盯著那帛書許久,這才驀然掉頭,盯向齊慎。

那眼神,既驚疑,更驚駭。

獨齊慎,卻還是那副端凝持重,波瀾不驚的模樣。

夜已悄悄而降,齊慎與今日來此做見證的諸人一一作別,嘴角掛著閑淡的笑。

“齊大人。”身后,傳來一聲沉嗓。

齊慎回過頭,望見頹喪著雙肩的姚致遠站在夜色之中,身上的一品官服因著他清瘦太過,而顯得有些不太合身,空蕩蕩地在夜風之中飄舞,越發顯得他清癯削瘦。

齊慎淡淡拱手,并不言語,看著他一步步走了過來。

到得跟前,又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盯了他片刻。

齊慎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好似半點兒沒有受影響。

姚致遠卻是嘆道,“棋差一招,老夫真是沒有想到......常年玩兒鷹,今日,卻偏生被鷹啄了眼,實在是后生可畏,老夫不服老都是不行啊!”

“姚大人謬贊,不過運氣好罷了。”齊慎淡言。

姚致遠望著他,良久,嘴角卻是譏誚地輕輕勾起,“齊慎,你這一局贏得漂亮,天下悠悠眾口可堵,可你狼子野心,卻是昭然若揭,身為臣子,你當真無愧么?”

齊慎挺直了背脊,目光極盡淡漠地回望了去,“姚大人,你為官已近三十載,入內閣更是已經十數年,你可還記得你當年會試時的那篇制藝文章?”

齊慎好似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可姚致遠卻是驀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