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禛的聲音!慧珠先是一喜,后又突生害怕,只敢雙手捂著臉,透過手指縫兒瞄著眼瞧。
禛無奈的拉開慧珠掩耳盜鈴的動作,隨即一手帶進懷里,低謂道:“別怕,有朕在。”真是禛!意識到這一點,驚恐至極的情緒土崩瓦解,慧珠一把緊拽住禛的前襟,靠在他的胸膛上再無所顧忌的嚎啕大哭。
不知過了幾許,哭聲漸小,只余間歇的抽泣聲伴著偶有的哭嗝響起;真見慧珠情緒稍平,出聲問道:“怎么?夢見那上吊的宮女。”一聽上吊,慧珠緊張的打了個響嗝,又往真懷里鉆了幾分,才悶悶的點了下頭,卻不吱聲;
真毫不掩飾的露出懷疑之色,試探著道:“你害怕她作甚?未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除非”不及一語畢,慧珠狠的拍抽著真,咬牙罵道:“壞東西!黑心人!作死了要提那世人,你就是要存心嚇唬我!壞胚子!不安好心!”
外間守夜的小祿子,素心二人直聽得心吊上了嗓子眼,驚得雙腿打顫,恨不得一下給沖進去,捂了慧珠的嘴巴子;好在沒過一會兒,沒章沒法的胡話壓下去,嗚咽不止的哭聲傳來,二人這才心安的對視一眼,舒了口長氣。
里間沒罵幾句,外頭忽有風聲作響,過耳就像鬼哭狼嚎,慧珠寒毛瞬間直立,又想起玉姚吊死的模樣,哪還有先會兒的囂張,一個勁的鉆進真的懷里,顫抖著哭道:“玉姚上吊了,白得跟面似的臉,還凸著一對眼珠子,瞪得銅鈴那大的嚇人,一又腳就晃呀晃……每宿都晃著腿來找我……她上吊的模樣那嚇人”
瞧著慧珠一副捻神捻鬼的怯弱樣,真曉是方才他想岔了,心頭卻是愧疚未生反生詫異,平時雷打不動的性子,僅因看了吊死的慘樣,就被嚇成這樣。想至此,又念及慧珠話什所言,夢魘纏身一月,終是添了憐惜,手上拍撫道:“把它的樣子忘了,無事,”慧珠漸是心平氣寧,三魂七魄歸了位,又憶起適才她受了驚的行徑,生生滲了一身冷汗,不覺就要與真挪開位兒,曲著身子便蠕動著往床邊上扭。
真眉毛直豎,心中冷哼:這會兒倒知道身份規矩了!面上卻也不顯,揚聲喚了宮人燃燈,捧了蓋碗茶,往正炕上一坐,眉眼覷向慧珠,又往對面的椅凳看了一眼。當此慧珠靜下不少,朝禛福了身,才握著椅檐坐下。
一時二人都不出聲,慧珠按耐不住,索性轉了個彎兒道:“臣妾先會兒失態了,不知皇上深夜來訪,意為何事?”禛充耳不聞,慧珠又喚:“皇上?”禛抬頭看了一眼仍不予理會。
皇帝的架子端的還真高!慧珠腹誹一句,后道:“弘歷擔心臣妾,今個兒暗送了消息過來,可是他的消息實在不全,不知皇上可是查到了能還臣妾清白的事?”末了,猶覺不夠,又半分真心半分虛情的補充道:“八阿哥是皇子,定能轉危為安,皇上您還是別太過憂心了、”
終于有反應了。慧珠松了口氣,只見禛撂了茶盞,開口說道:“此事確實與你無關,那個叫玉嬈的丫頭是……她早在入宮之前,已是一名暗線、”慧珠聽得目瞪口呆,她本以為玉姚是被人收買了陷害她,沒想到七、八年前已經是……不往深想,抬頭欲以再問,卻見禛面色鐵青,眼里露出一股陰森的狠厲勁,慧珠唬了一下,不禁尖壓著嗓子道:“皇上,您怎么了?”
禛目光未變,冷酷的厲眸看向慧珠,下了狠勁道:“福惠若多食一口麻風果,或晚一個時辰救治,必會命喪黃泉。到時豈會有機會給你翻案,你只能以謀害皇嗣之罪論處,鈕鈷祿府也會隨你同去。”
聞言,慧珠驚懼不已,她沒想過這么多心頭過多的篤定無罪,不過是依著禛性子,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絕不會讓幕后之人逍遙;卻沒想過,若是福惠當場斃命,她就是百口莫辯,禛即使有心幫她,也無時間拖延查證,到時她唯有俯認罪,不說禍及鈕鈷祿府,就是弘歷、寶蓮兄妹的前途也一并斷送。
心思沒轉愈下,她此次脫險無疑是虎口逃生,差點就……慧珠大喘口氣。慌道:“皇上,真兇可是逮到了?他是誰?要送交……”不待慧珠問完,禛怒氣勃,咬牙切齒的打斷道;“家丑不可外揚,皇家丑事又豈能成為他人的談資!”
能引得禛如此怒氣,這人難道是?慧珠不禁脫口而出:“難道是三阿哥!”禛冷哼道,“就他,還沒那個本事!”慧珠換了下緊張,卻聽禛又道:“他這心倒是毒了,指不定那天連朕也與處置而后快。”一聽這話,慧珠也明白些了,遂接口道:“那兇手還有誰?不交于宗人府秘密審決了?”
外面淋淋颯颯的響起,不知是隨了雨還是風,到讓慧珠神魂俱是一緊,提著一顆心等著,直至半晌,禛也不見作答,只是起身朝門外走去,臨至門前,驀地回身說道:“若真要論誰是真兇,你權當弘時就行。”
慧珠起身相送,禛見她似有欲言又不言的樣子,冷聲道:“朕會讓那逆子心服口服,讓他與所敬之人做成堆!”略一停頓嗎,接著道:“你宮里死了宮女,你且在據些時日……明日朕會派了薩滿來,你安心好了。”說完又看了會慧珠一眼,見她眼下烏青,面色黃白,眉頭一皺,撩簾出了內堂。
禛離開,素心忙沖了進來,拉著慧珠看了良久,眼圈兒一紅,流淚道:“主子,您這是不給奴婢命活。您索月被玉姚所驚,也不給奴婢說,自己忍了過去。剛個兒,您又糊了腦袋,去罵皇上,這不是不要大家活命。”慧珠被素心說的慚愧,又想起禛所提的事,漸紅了臉道:“是我不留心,差些害了大伙。”說著越覺得是她隨性活著惹的禍,素心見她這樣,自悔失言,忙拍嘴揍胡言;慧珠哪會怪罪,又拉了素心的手交心的說了會子話,又述一遍毒果的事,主仆二人各自唏噓感嘆一番,重新睡下。
次日起身,風收雨停,天氣卻急劇轉冷,有了冷颼颼的寒意。于是素心帶著小娟,翻了箱子,找了厚實些的棉衣給慧珠備上,但因為多數衣物被揀去了圓明園,主仆幾人都沒什厚實的衣服,不由犯了愁。
至下午,慧珠伏在案前寫字,素心著小娟、阿杏兩個陪在屋里或打下手、或做針線,忽聽外面敲門聲驟大,隨后宮門一開,見是薩滿受命前來,一旁還有內務府的宮人抬了幾個老紅木箱子,說是收拾了圓明園的衣物搬過來的。見狀,當下喜得素心幾人笑得只見銀牙不見眼睛,會煮雖不同他們喜笑顏開,心里卻也是受用,笑意難收。
及至當晚,慧珠就寢睡下,也不知真是薩滿法力高強,還是什么原因,自那日以后再未有玉姚鬼魂入夢。
接下來的日子,慧珠自知她是于此事上幫不上一點忙,又何苦讓了自個兒處素心他們憂心,遂喚了他們一干人等到了跟前,說道:“皇上前幾日來過,你們也是知道的。本宮今日就給你們了準話,不日景仁宮將恢復以往,你們且安心就是。”
自此眾人暫歇下心,又余幾日,內務府送來伺候的宮人,如此這般,過了一月后,景仁宮闔宮宮人又有了一百來人,素心、小然子幾人算是全安了心。
不覺日子一過,時日已至十一月,外頭北風呼嘯,雨雪不斷,窗戶檐下早被積雪所堆,天氣甚是陰冷。好在慧珠雖被據在景仁宮里,內務府卻不敢克扣了景仁宮的一應物什,無煙銀碳、新鮮蔬菜、圓甜的果子就像沒有量的一股腦兒的往景仁宮送。如是,今年暴雪寒風的冬日,慧珠的日子仍是好過。
這日上午,慧珠下蓋著皮毛褥子蜷縮在炕頭,和素心閑話。說著明個兒內務府前來送食材時,讓他們再送些毛料了,慧珠琢磨著給弘歷做雙護手的套子。正說在興頭上,忽見小然子踱著腳哈著熱氣跑來,素心沒好氣的罵道:“被狗咬了尾巴,沒頭沒腦的鉆回來!”
小然子也不惱,呵呵直笑道:“好消息,四阿哥又被萬歲爺授命了,至景陵致祭!”素心拍掌說道:“善好,善好!主子做了護手正好給了四阿哥出宮用。”慧珠笑道:“今個兒初二了,本宮得加緊了,估摸著雪路不好走,弘歷初八就得啟程了。"說完,忽覺得心下微酸,都已有二個多月未見兄妹二人,也不知這景仁宮何時解封。
想是慧珠時來運轉,初二這日好事不斷。晌午過后,慧珠又想起兄妹二人,就有養心殿的宮監過來宣了口諭,景仁宮解封,并有真傳她至儲秀宮覲見。[網羅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