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坎坷二婚

008  喜歡的溫暖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帶著工筆描繪的漢服系列的服飾效果圖再次來到川南大學的校園。雖是秋季,玉蘭花開的很好,一陣陣清幽的香味伴隨著我匆促的腳步。

晚報周末專刊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可以讓更多的人關注到我,重要的是可以帶來訂單,可以攢夠足夠的錢。

無論如何,得把女兒的撫養權爭取過來。

打了電話,周老師讓我到湖邊等他。來的有些倉促,忘記了梅姐的交代,來見周老師一定要打扮漂亮。我可以想像自己蒼白的臉色配著黑色的連衣長裙,大概像個剛出醫院的病號吧。

我連忙站在夕陽下,讓夕陽給我的臉增添一點晚霞的顏色。有風吹起來,長發凌亂的飛起來。身旁是一株玉蘭樹,頭頂上觸手可及的地方開著一朵玉蘭花,想摘下來插在耳邊,這樣應該會多一點女人味兒吧。

有一雙修長的手先于我摘下玉蘭花柔和的說:“別動。”緊接著,玉蘭花就插到了耳邊。

周老師退后兩步,溫潤的看著我,在他的嘴角,掛著一抹不露痕跡的笑意。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煙灰色的褲子,胳膊上搭著一件煙灰色的毛衣。我的眼前,仿佛彌漫起一片煙云,那來往的學生,搖曳的樹木,瀲滟的湖水,高大的建筑,都沒有了。

我呆站著,差點忘記自己的來意。也忘記了周老師已經結婚生子,是有家室的人。

“蕭然,坐這兒。”周老師說著,坐在湖岸邊的臺階上,指了指身邊的臺階說。清波漾漾的湖水輕輕沖擊著臺階,又被輕輕的蕩回去。“蕭然,你看湖里那幾對黑天鵝,每到秋天,他們就回到這里來了。因為這里溫暖。”

湖的近處,有三四對黑天鵝游水。不遠處,還有幾只野鴨子,也在水里劃著寬大的腳掌。有一對黑天鵝游過來,紅艷艷的嘴巴輕輕啄著周老師腳邊的臺階,像是在親吻著什么。

“你怎么了?”周老師問我,“在想什么?”

如果身邊人是一只高貴的黑天鵝,那么我也會變成了一只天鵝,終身戀著水波,戀著身邊的伴侶。“我在想......我在想,它們是什么樣的丑小鴨變成的。”我語無倫次的說,坐在他身邊,臉有些發燒,大概是夕陽照耀的緣故。

周老師笑起來,“那是童話。現實中鴨子就是鴨子,怎么能變成天鵝呢。”

我一怔,能坐在周老師身旁,我怎么就以為自己也可以是天鵝呢?只是距離黑天鵝稍近了一點,鴨子終歸還是鴨子,再怎么努力也變不了天鵝。

湖里有一只野鴨子,它劃著水靠近一只沒有伴侶的黑天鵝,嘴巴碰觸黑天鵝的羽毛。

我覺得自己很像那只野鴨,卻沒有它的勇氣。

我取出包里的一疊手稿,遞到周老師手邊,“周老師,蕭然服飾在晚報有個周末專刊,這是要刊出的服裝系列圖稿,只是文字稿因為負責人出差了,還沒有趕出來,我想請您......”

周老師接過圖稿,慢慢翻動著,夕陽的余暉在他眼底映射出一抹別樣的神采。他合上圖稿,眨了眨眼睛:“蕭然,我看你那天穿的民國服裝就不錯,為什么專刊要放棄民國服飾系列呢?”

“周老師,那天我穿的衣服是......”一次無意的民國撞衫事件惹得蘇蘇不高興,與周老師難堪。

那天鬼使神差穿上奶奶留給我十八歲生日穿的民國風女裝,應該是與周老師第一次見面太過于狼狽,想挽回一點形象吧。

我不知該怎么解釋,只好吞吞吐吐地說:“周老師,那天和蘇蘇撞衫,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老師突然笑起來:“你是這樣想的。蕭然服飾專版的事情我去和晚報對接,你一個月內拿出十套民國女裝。”

思維有點跟不上他話語跳躍的維度,我呆了一下,瞪大眼睛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復他的話,“一個月十套民國裝,周老師,你要民國女裝做什么?”

“別問為什么,去做吧。算是等價交換。”周老師打斷我的話。

因為我使他和蘇蘇之間不愉快,本來就心懷愧疚,這時,我莫名的欣慰起來。是啊,可以幫助蘇蘇設計幾套民國風女裝,能夠順利參加美國華裔服裝交流,比起周老師對我的幫助,這怎么算的上等價交換呢?充其量也只是彌補一二。好在民國風女裝系列一直都在做,出一套設計方案并不為難。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周老師,您放心,我會盡快拿出設計方案。”

“蕭然,記住,是讓我欣賞的設計,讓懿瑄,讓大唐錦繡為之贊嘆的設計!一個月,你不僅要做得到,還要做得好。”周老師的話說的很溫和,我聽到了激勵,聽到了希望,更聽到了對我完全的信任。

我想我擔得起這份信任。這些年,我在服裝設計方面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是不為外人所知的。出自我手的設計或是出現在某著名主持人的晚會上,或是出現在上流名媛的Patty上,或是因為某個婚禮中新郎新娘的禮服而引起關注,進而被贊譽為文化國粹的時候,誰能知道,我曾在燈下熬夜設計的那一個個不眠之夜。

但是,就在我看到周老師穿著出自蕭然服飾的民國書生長衫的那一刻,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屢屢有知名人物會找我做衣服,為什么蕭然服飾往往會接到影響非凡的訂單,他就是那個默默推著我前進,推動蕭然服飾成長發展的那個人。

我要做值得他信任的那個人!心底溫暖起來。

夕陽下,湖面閃耀著粼粼的波光,它們仿佛就一直輕輕緩緩的流過我的心底,就好像眼前的溫文爾雅的周老師,輕言慢語之間,似乎你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匆匆十年,再見之時而他只用問一句:“蕭然,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什么?”并不用你去回答什么。

湖面上兩只黑天鵝悠然戲水,互相啄咬脖頸的羽毛,多么和美溫情的畫面啊。如果有一天,我這只黑鴨子,也能成為其中一只,哪怕圍繞在周老師身邊的天鵝是蘇懿瑄,是比蘇懿瑄更加出色的別的什么人,哪怕我只是沿著湖邊獨子舔舐水草的最平凡普通的那只,只要能離的近一點,我也愿意為之付出所有的心力,因為溫暖。

拋開生活的風風雨雨,在有陽光的地方默默取暖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