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坎坷二婚

010  跟葛朗臺似的

“珍珍,摔哪兒啦?”他把裝有餅干等鳥食的袋子往草坪上一放,伸出手想要抓住孩子的胳膊,忽然小心的落在肩膀上,沒有觸碰別的任何地方,一雙清亮有神的眼睛敏銳的落在孩子的膝蓋上。

珍珍看到爸爸,哭得更厲害了。

我歉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他的責怨會加深我的懊惱,更怕接下來的狂風暴雨令我手足無促。

連忙道歉:“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是我撞到了孩子,我們趕緊帶她去醫院查查吧?附近就有一家不錯的醫院。”

這一會兒的功夫,小女孩的膝部已經腫起來了,我想,就算要訛我,我也要為此承擔責任,畢竟是我的過錯讓一個孩子遭遇痛苦,要求我做什么也不過分。

出乎意料,沒有埋怨,沒有指責,我想象中的狂風暴雨一樣都沒有。他半跪在地上一個勁的鼓勵孩子站起來,當確定孩子只能一條腿觸地后,才沖我點點頭說:“去醫院會不會花很多錢?”

“不會花很多錢的,你放心,有我呢!孩子的身體要緊,你抱上孩子,我們抓緊時間去醫院。”看到孩子疼得只流眼淚,我于心不忍,不管花多少錢那都是應該的,我責無旁貸。我使勁的點點頭說:“快走吧,別擔心花錢,孩子重要。”

他猶豫了一下,見我已經抓起她的大背包跨在肩上,這才抱起孩子,跟著我去最近的醫院。

晨練出來沒有帶現金,醫院刷不了微信,我先給劉真打了個電話,讓他多帶點現金到醫院。我知道劉真昨晚加班,他并沒有去小麗的出租房,住在公司宿舍里。他來的比較快。

“多帶點是多少?一百?五百?還是……一千?”劉真在電話里問我。

“蕭然服飾堂堂大主管,怎么跟葛朗臺似的,你快成鐵公雞了知道不?”我這會兒沒心情跟他細說,吩咐他把所有的現金都帶上。

“老大,我身上哪有現金?”劉真還在那兒哭窮。

我有點不耐煩了,“身上沒有,不會去取嗎?卡里沒有嗎?取出來!”

背著女孩她爸爸打完電話,我小跑幾步跟上去,肩上的大袋子還真有點沉。一路上,他沒有半句埋怨,只是柔聲的哄著流淚的珍珍。來到醫院門口,他猶豫著不想進,問我大醫院會不會花很多錢,要不找個便宜點的地方看看就行啦。

最終沒耐住珍珍的哭聲和我的堅持,跟著我進了醫院。在急診室門口就看到劉真匆匆忙忙的趕過來,幫我們掛了急診號。骨科醫生幾輪檢查之后,檢查確定是皮外傷,膝蓋骨縫錯位,矯正后需要臥床休養。

因為給珍珍注射了鎮痛藥劑,她在爸爸懷里睡著了。

我懇請醫生給孩子一個床位,住院觀察幾天。低頭寫診斷記錄的醫生眼皮子也未抬一下:“床位有限,大病患者都沒床位,躺在樓道臨時床位上,這點小病都要住院,你當醫院是什么地方?收容所嗎?”說完之后,可能覺得這種態度對待一個孩子有些過分,抬起頭,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鏡,和顏悅色的說:“回家休息幾天,三天后過來復查。放心吧,不會有事兒。”

在醫生給珍珍做治療的空檔兒,我了解到珍珍的爸爸叫趙海光,珍珍出生后,珍珍的媽媽就離家出走了,就再也沒回過家。趙海光聽人說在川南見過珍珍媽媽,她就帶著孩子來找。

出了醫院,我和劉真打了出租車送父女倆回去。

租住在簡易棚戶區,靠兜售鳥食養活自己和女兒。年齡比我相仿,黧黑的臉膛,頭發亂蓬蓬的,穿著最廉價的衣服。

簡陋的房子里,里面除了一張只有四條腿的床之外,再沒有有腿的物事,桌子是一個撿來的木頭箱子,凳子也是幾塊青磚疊在一起,一個煤煙爐子,鍋碗瓢盆隨意堆在一起。但是我注意到床上有一個布袋子,里面裝著裁縫才有的東西。袋子旁邊是一件還沒有做好的淺藍色女孩子夾襖。

這種袋子我太熟悉了,奶奶去世后,為了養活自己,我也曾背著這樣的裁縫用的簡易針線袋四處奔走,只為找到一格愿意讓我做衣服的人家,掙點手工費糊口。

我的目光不由地從針線袋子移到他的手上,一雙修長的手,左右手無名指小關節處磨出厚厚繭子,那是因為常年帶頂針做針線活的緣故。果然是一雙個裁縫的手。

我不經意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無名指關節處的小小突起。雖然這些年手工活都由王姐和趙姐承包了,但是從小留下的印記還一直跟著我。

我趁趙華不注意問劉真:“身上還有多少錢,都給我。”

“老大,醫療費就花了一千多,我就取了五千,快花完了。”劉真不情愿的說。

我拉下臉訓他:“和他比,你還有什么理由天天把生活不易掛在嘴邊。拿出來!又不是花你的,一會兒我微信轉給你。”

劉真聽我這樣說,怕我誤會他不愿意借錢,連忙解釋:“老大,你也悠著點,本來花錢就大手大腳的,一天還要給我們點外賣,你以為你拿多少錢我們不知道?我們公司分成制,你拿的還沒我多!”他這樣說著,見我冷著臉不說話,這才磨磨唧唧把剩下的錢都給了我。

“小趙,孩子有傷,需要臥床休息,需要你照顧,這點錢你就拿去給孩子買點營養品吧。”我把錢給趙海光遞過去。

趙海光睜大眼睛看著我,楞了一下神,手擺了幾下,臉漲得通紅,咬了咬嘴唇這才說道:“這不行,我不能要。本來就是我沒有管好珍珍,不關你的事,也是珍珍這孩子,大小就愛亂跑,才讓你撞到的,你送我們去醫院,已經讓你破費,我不能再要你的錢。”

我堅持要給錢,趙海光堅持不要。劉真卻一把拿過錢塞到珍珍的枕頭底下,“又不是給你的,這是給珍珍補充營養的。你照顧好珍珍,要是珍珍腿瘸了,這錢可是要讓你加倍賠給我們的。小趙,你先把珍珍身上這件臟衣服換下來。”

愛財如命的劉真還有仗義疏財的一面,我倒是沒想到。

趙海光顯然是個不善言辭、性子木訥的人,被劉真三言兩語就說蒙了,不知道說什么好,搓了搓手,只好不再推辭,依言給熟睡的珍珍換衣服。

看著他從地上的紙箱子翻找衣服給珍珍換好,我拿起珍珍換下來的衣服。

米白色棉麻布料,改良漢服的款式,做了簡單的領口裙邊,設計簡單,款式別具一格。其實在河邊見到小姑娘的一瞬間,我就注意到珍珍這款與眾不同的兒童漢服。這回仔細再看,針腳細密勻稱,衣襟上繡著幾朵粉色的小花,尤其是那幾片綠葉,鮮活的要滴出水一般。這是純手工裁剪縫制的,尤其是繡活兒,比王姐的還要精致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