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難為

第二卷第九十一章解開的繩子

在猛虎騎特有的呼哨聲中，不斷有如厲馬一般的聲音回應著。隨著澹臺錦一步步走進山林深處，一隊隊齊攸的猛虎騎侍衛從樹叢中轉了出來。

澹臺錦一直沉默地聽著每一隊侍衛報告，他們將各自進入這片林子之后遇到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齊攸和穆瑄千金的路線也大致清晰了。澹臺錦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聽著看著這一切。沿途有不少受傷倒地的王宮侍衛，齊攸的猛虎騎侍衛卻只有幾個受了輕傷，其中有不少還是天黑以后在山林中摔出來的擦傷。

自古以來兵匪一家，猛虎騎老兵本就是野兵、土匪，能力強于宮中那些有出身的侍衛是不假；說他們是野戰出身，先天就能適應陌生的山林，這也不假；可是王子的侍衛再不濟也不該弱到這種地步。澹臺錦心里清楚，這片山林里發生的事幾乎就是一場小型的練兵，勝的人是齊攸。所謂圍獵，本也就是練兵，只是以人為目標的圍獵其實就是作戰。齊攸似乎天生就明白這一點，過度的如此自然，水到渠成，沒有任何不適應，運用自如的程度遠遠勝過了不少只知道紙上談兵的將軍。

以少勝多，以弱擊強，在奔襲中合圍、分割……如果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澹臺錦知道，齊攸做的毫無錯誤。

如果是在猛虎騎的校場上練兵，他幾乎要給這位勝得如此漂亮的手下最豐厚的獎賞。可是她不是他的武士，她只是齊攸而已啊。她竟然在這塊戰場上親自充當了誘敵深入的角色，最后還失蹤了！！！她怎么敢？

澹臺錦惱火得幾乎控制不住，齊攸或許是個天才，齊莫逢的女兒怎么可能不是戰場上的天才？可是澹臺錦也真的希望她只是個傻乎乎的笨蛋，不要擅長這些東西。也不是說一定希望她就能夠吟詩作畫擅女紅，哪怕她就像她看起來的那樣，只知道吃糖人捏泥巴，那也……足夠了。

地勢已漸陡峭，澹臺錦估量著這段路程，再往上走不多遠便肯定不能騎馬了，想來一定是快要走到出事的地方了。再想騎馬往上走就是玩命了即便是齊攸不知天高地厚還想往上走，穆瑄也不可能陪她玩那么大的。

果然他們走上一段坡路之后，跟著的虎賁侍衛終于覺得眼熟了，一個回頭向澹臺錦說道，“將軍，就是這里，再往上就到了一道懸崖的邊上，當時卑職等就看到瑄少主的佩劍掛在懸崖邊上，他們也說瑄少主確實是自那懸崖邊上摔了下去。”

話音未落，就聽見上頭一個少年粗聲粗氣地說道，“說著就是那伙怕死鬼回來了。自己主子掉下去了，不說去撈，說聲回去搬救兵去就逃了個無影無蹤，難道找來了人就不必下去救人了嗎？這哪里是是去找人，分明是回去找冤大頭了。”

聽著這熟悉的上昱城口音，澹臺錦松了口氣，他一開口說話澹臺錦就聽出來這個人是靳昶了，聽他說的如此悠哉，可見齊攸必定是無事的。不想再耽擱了，他借著月光，疾步向上走去，轉過一塊山坡，山勢忽然陡峭起來，一條山路雖然能容納下兩匹馬并行，也并不算過分狹窄，可是這條路左手邊是陡峭得幾乎無法攀援的石壁，右手邊忽然變得幽深，仿佛月光也照不進那里。澹臺錦有過夜里翻山的經驗，知道那下邊必定是深淵，在這樣窄的山路上奔馳，不知深淺的賽馬，一人被擠落懸崖也不算是奇事。

澹臺錦身后的一個侍衛聽出了是靳昶的聲音，連忙喊道，“靳昶，是你這個猴崽子吧？大將軍在這里，還不快點下來帶路。”

澹臺錦沒等錦昶下來，他已經腳步飛快地走了上去，又一道拐彎之后，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仔細看看正是靳昶。大概是沒有想到澹臺錦回來，靳昶也仔細看了澹臺錦半晌，才回過神兒來，“大將軍……您怎么親自上來了？”

澹臺錦沒有說話，掃了一圈靳昶的身后，都是人高馬大的侍衛，沒有齊攸那個小個子的身影。“齊攸呢？”

靳昶像是正怕他問這個，被他上來第一句就問得渾身不自在，有點抓耳撓腮。澹臺錦皺起眉頭，這是什么意思，出事了就直說，沒出事也得痛快一點說是在哪里。

“小小姐……”靳昶憋了半天才低低地憋出句話來，“跟瑄少主一起摔落懸崖了。”

“什么？”澹臺錦的心口猛地一跳，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呼吸都有些窒住了，可也就是一會功夫他就醒悟開了，“小小姐掉下去了，你還有閑工夫在這里跟虎賁的侍衛逗咳嗽？”

靳昶本來就沒齊攸那么擅長撒謊，被澹臺錦這一罵，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個……這個……”

“瑄少主呢？”澹臺錦緊逼了一句。

“瑄少主是真的跌落懸崖了。”靳昶趕緊說，挑著真事先說出來底氣也更足一些。

“那就是說齊攸掉下去的話是假的了？”澹臺錦氣得無可奈何，不管他手下的人原先是什么樣的，可只要把這個人借給齊攸哪怕只有半個月，也都會立刻變得跟齊攸半斤八兩的德行。

“靳昶你是找死是不是？”

靳昶有些慌了，再也頂不住了，倒可惜了齊攸白教他說那么多話，他張口就說了大實話，“是小小姐說，要是您親自來找，就……就這么說。”

什么叫他親自來找就說掉下懸崖？澹臺錦被氣到了份，只覺得一陣子的頭暈眼花，“齊攸呢？把她給我叫過來。”

“回……回將軍。”靳昶的腳跟都沒挪動一下，艱難地說道，“其實……其實卑人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在哪里了。”

澹臺錦差點無話可說，干瞪著靳昶，撒謊也得有點譜呢！前一句話還說齊攸交代他撒謊，后一句話的意思又好像齊攸真的掉下懸崖了似的。

靳昶不得已，只好把情形詳細地敘述了一遍。原來是齊攸跟穆瑄賽馬，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里，穆瑄技不如人，被齊攸擠到了一邊去，偏偏的也都沒有注意到穆瑄的一邊是懸崖邊兒，穆瑄就這么的連人帶馬都跌落了懸崖。那時候穆瑄身后的侍衛早都跑散了，齊攸這邊跟著的還有靳昶和另外一名侍衛。

穆瑄會掉下懸崖，齊攸似乎也沒想到，當時還有些傻眼。“小小姐當時就是一疊聲地說，這下可害死澹臺……可害死大將軍了。”靳昶吞咽了一下，總聽齊攸直呼大將軍的大名，他都聽習慣了，剛才差點把將軍的名諱脫口而出。“當時什么都看不清楚，就感覺好像還能聽見瑄少主不大的一點呼救聲音，那就是說這懸崖底下其實不深。小小姐在懸崖邊看了一會，就想了個主意，讓我們拿繩子把她放下去。”

“什么？”澹臺錦又被驚住了，“你這混帳侍衛是怎么當的？就真把小姐用繩子放下去了？”澹臺錦眼前都有些黑了，總覺得自己帶出來的兵，不至于這么缺心眼。

不想靳昶還解釋得挺合理，“卑職自然是不肯的，可是當時懸崖邊上加上小小姐一共才三個人。其中小小姐最輕，如果是把小人兩個中的任意一個放下去，剩下的那兩個人就一定拉不住繩子。”

這么一解釋澹臺錦竟然都覺得無話可說了，道理確實是這么個道理，可問題是當時那種情況，他們三個最應該做的事，就是派一個人回去給他報信，后面的事原本就應該是他來處理的。可是他立刻就想到了，靳昶說的，事發之后齊攸一直在說的是這下要害死澹臺錦了。澹臺錦的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原來齊攸當時就覺得自己闖禍了，她急著死馬當活馬醫，帶著繩子下去看能不能救回穆瑄，不至于給自己招來大禍。這孩子……

靳昶又繼續說道，“幸好圍獵的時候我們都是帶著備用的繩子的，就把那繩子綁在小小姐的腰上，我們把她慢慢地放了下去。可誰知，小小姐就這么消失了。”

“消失了？”澹臺錦沒好氣地說，這聽起來分明就是扯淡，“該不會是繩子被刮斷了吧？怎么可能人會在懸崖下消失？”

“是真的。”靳昶搖了搖頭，跑過去擒了他們用過的那捆繩子，“將軍請看這繩子。”

澹臺錦拿起繩子的一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繩子的末端是完好無損的，根本沒有扯斷磨壞的跡象。這么說來，最有可能的情況是，齊攸自己解開了繩子。（……）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