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兩夫妻離婚這種事，董潔聽的見的多了。

現代人離婚率持續上漲。在董潔看來，一男一女組成家庭，漫長的人生過程里，僅憑一紙法律空文，就可以把兩個人牢牢捆在一起嗎？

怎么可能呢。很多家庭之所以沒有解體，用夫妻雙方的話說：懶得離。

至少董潔就不止一次聽過這種論調。

歸根到底，感情最重要。

沒了感情維系，早離早好，對雙方都是種解脫。人生幾十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湊和著過，對自身也是一種折磨。

但，董潔對邱鵬飛這個男人，準確的說，對他這種男人，非常厭惡。

過去的邱鵬飛有沒有愛過陳雪，董潔說不準，但現在的邱鵬飛，對陳雪早已經沒有了那種感情，即便是有，也不會比他對那個第三者的感情更深。

兩個人感情淡了，沒了，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這種情形下，倘若選擇離婚，董潔可以理解，也決不致于因此對他有多么不好的觀感，至少不會達到厭惡的程度。

在兩個人感情淡了以后，在他跟第三者戀奸情熱的時候，他讓陳雪懷孕。

董潔一想到這個就氣。

這種情況下，新添一個小生命，這不但是對陳雪的傷害，對美好感情的褻瀆，也是對新生命的不尊重！

真的是因為愛孩子嗎？倘若他真心喜歡孩子，為什么情人懷孕后沒有留下孩子？

就像陳雪說地：男人可以無情，但不可以無恥。

這么做太無恥了。這種男人，一想到陳雪腹中的孩子，有這種人一半的血脈，董潔很難對孩子產生感情。盡管理智上知道孩子是無辜的。

陳雪地母親打電話給她。拜托她跟陳雪好好談談，讓她別再猶豫了，盡早去把孩子拿掉。

老實說。董潔很難開這個

人的期望，和實際行動有時候是兩碼事。

盡管董潔贊同不要留下這個孩子。但——墮胎？

這真不是個好主意！

她從前有一個女同事，人長的很清秀，白白凈凈看上去很乖地一個女孩，氣質也是非常干凈那種，但她一直表現的悶悶不樂，幾乎很少能看到她笑。

后來才知道，在她剛離開校門非常單純地十九歲那年，跟大她十歲的男朋友有了小孩。再然后，男朋友已經談婚論嫁的正牌女友找上門來，戲劇性的是，兩個女孩子幾乎是前后腳懷孕。

同事傷心的離開。一個人孤身去了另一個城市，一個人去了醫院流產，然后被告知：她以后都沒辦法再做母親了…董潔不知道打胎流產有多大幾率造成女性的不孕，但，邱鵬飛在外面的那個女人，不也是因為流產沒辦法再懷孕了嗎？

況且，對一個女人來說。做掉陪了她五個多月的孩子，明顯隆起地肚子一夕間變的平順，這必然是一輩子永遠都不能抹平的傷口！

如果流產，萬一陳雪再也沒辦法有自己的小孩，怎么辦？

董潔在心里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

孩子她傾向于不要，然而墮胎又實是不可取。

忍不住拿起電話，撥給趙杰——他又回去廣州了。

“那個人。”想了想。問他：“工作還順利嗎？”

在國內想做成點事，關系啊路子啊這些很重要。從前單是趙杰自己，也曾經給那人引見過一些人。

現在她問起來，趙杰不用多思索就明白她的意思，“那個就不清楚了，不過有些人已經知道他離婚了……”

攀高踩低，人之常情。真要在他工作中與他為難卻也容易，只是不值當與這種人為難，裝作無意中漏了些口風出去就好，省得他背靠大樹好乘涼。至于會不會因此帶來些許不良影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董潔聽明白的趙杰的暗示，心里稍微覺得安慰。

其實要對付那個人，說簡單也簡單，真要運作的話，通過北京這邊的關系，把他從廣州調離也不是多大的事。

只是這樣就有些小人了。大山是肯定不會這么做地，陳雪更不會，離婚歸離婚，失望和痛心免不了，最多也就是兩個人形同陌路，趕盡殺絕她萬萬做不出來。

董潔也不想枉做小人，讓他稍微得點教訓就好。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董潔胡思亂想外，也抽空去了一趟玉石加工廠那邊。

瑪瑙玉雕的成品非常漂亮，很有可看性。術業有專攻，看著別人認真專注工作的樣子，也容易讓她打點精神，努力做事。

前些日子哥哥送了她一塊色彩斑斕、溫潤如玉的壽山石。

去年那件“將軍出塞”的瑪瑙俏色玉雕，因其極具東方特色的設計構思，有意買下來的人相當多。

大山原本打地主意是要留下來送她地，只是詢價的人太多，其中不乏各界名流。董潔尋思著，爺爺有興趣地那件已經說準不賣了，自己再占著一件不好，本來時間短，就沒帶幾件成品出去。于是到底做主賣了出去。

雖然是她自己堅持要這么做，但大山始終覺得過意不去。一直尋思著，一定得找個更好的玉雕送她。

一次去別人家做客，大山見到了一幅照片。

主人介紹說，這件名為“鳥語花香”的壽山石雕作品非常大，有半人高，氣勢萬方。色彩豐富且漂亮，所有看過的人，無不為它喝彩。只可惜曇花一現，剛露面就被一位香港地客人高價買走。

壽山石大山知道。田黃便是其中的一種，家里邊放著董潔先后買來的不少田黃印章。不過，這么大且色彩如此豐富的壽山石。他卻是生平僅見。

放大地照片上，可以看出它形似瑪瑙玉雕。但整體而言，卻又比瑪瑙玉雕勝了不止一籌。質地不但清純具有玉一樣的光澤，還具有玉沒有的多樣地色彩。

大山當下便有了主意，打算送這樣一件石雕給董潔。

然而大件的、好地壽山石雕不僅價格昂貴，市場上根本就難得一見。

后來一打聽才知道，適合做大件雕刻的是高山石，質地好且體積大的高山石不要說現在幾乎就找不到，即使有。也被人拿去做章了。

幸而工夫不負有心人，費了許多工夫，到底被大山買到一塊合乎心意的高山石原石。

這塊壽山石石質脂潤，色彩斑斕。倘若巧色用的好，能出一件絕好的作品。

一件好的作品，要融入很多東西。

優秀石質是一方面，創作者的靈感也很重要。

為此，大山特地從福州請了有名地雕刻大家來京，親自操刀創作，一邊也與玉石廠里的同行切磋交流一些經驗。

大概的雕刻形狀已經有了。取名叫做“花果繽紛”。

一個大的花籃，里面依著各種顏色，雕刻出多種花和水果。要論精細程度，單單從已經完工的一小部分就看得出來，比如那三四個楊梅，上面細小的突起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真正是誘人垂涎欲滴。

看到這個，董潔心情好了很多。

花了不少錢買來的石頭。在雕刻師傅的眼里。比錢更重要的，是這么好這么大地石材根本就難得一見。其價值不能用錢來衡量，所以雕刻時用了十二分小心，若是有個差池，便是暴殄天物。

而在董潔看來，比錢更珍貴的，比這件藝術品還要珍貴的，是哥哥的心意。

結束了上午的工作，大山約了陳雪一起吃午餐。

為了方便說話，他們沒有出去吃，也沒去食堂，午飯是家里送來的。

葷素搭配合理，保溫瓶里滿滿一罐李阿姨煲了一上午的靚湯。

大山個人的休息室里，三個人吃喝地差不多后，大山以目示意，讓董潔說話。

原本不用拖到現在地，只是昨晚上接到陳雪母親的電話，董潔就把這事跟大山說了。大山不放心她，恐她亂出主意，便改成三人地午餐小聚。

這事到現在也用不著拐彎抹角，董潔直言問：“姐，孩子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陳雪放下筷子，背向后靠，雙手不由自主就撫上自己明顯突起的肚子上。

“不管怎么樣，早點拿個主意，省得老人家跟著擔心。”

大山勸道，他贊成把孩子留下。

以離異收場的婚姻，孩子的確是感情失敗的見證，但新生命的降生，卻也能讓她的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生活有了新的重心，不致于沉緬于往事中不能自拔。

大山認為應該尊重生命，父母雙方，但凡一方具備撫養能力，有了孩子就該盡職盡責，倘若好好教育，孩子一樣可以健康成長、成才……

陳雪點頭道：“我懂，這些我都知道。”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手掌處似乎能感受到腹中胎兒與她共鳴，在用胎兒特有的方式跟母親溝通。“我年紀大了，再不要孩子，以后怕都沒這個機會了。再說經過這種事，以后我——真是不想再找了。有個孩子也好，往后的日子里，至少有他陪著我……”

陳雪臉上綻放出母性的光輝，“大山，你在那么困難的環境里，那么小的年紀，都能把小潔帶大，帶的這么好，有你這個例子在前，我有信心，我的孩子也能健康快樂的長大，我會做個好母親，好好教育他。”

大山偏頭看看董潔。嘴角忍不住露出由衷的笑，點頭道：“孩子是上天賜予地禮物。姐，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可是也很快樂。這種快樂不親身體會，聽別人說是怎么都不明白的，人這輩子。要是沒經歷過這種快樂，實在是太遺憾了。”

董潔皺皺鼻子。擺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伸出手掌擋住他的眼睛，“哥你又來了，你這種口氣，實在像一位老父親，好像我是你地女兒似的——拜托，這種話，等你將來真正做了父親的時候再說。好不好？”

大山拉下她地手，放到腿上，拍了拍，笑道：“那，我什么時候能做父親呢？”

董潔愣了一愣，只覺得臉上發熱，氣咻咻在他腿上抓了一把，“又沒發燒，說哪門子胡話。”

她轉頭告狀道：“姐，你瞧我哥。凈胡亂講話，他才多大就當爹？要是著急的話，干脆——”干脆做你孩子地干爹好了。

差點沖口而出這句話，所幸及時踩了剎車。

董潔咬咬唇，硬拐道：“干脆別開公司了，去幼兒園做老師好了，那邊孩子多。”

陳雪既然打算生下孩子，孩子沒有了父親。多幾個干爹當然好。只是她對邱鵬飛實是不喜歡。想到要做他孩子的干爹干媽，心里不免有些疙瘩。她需要時間。

所幸陳雪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小兒女一時忘情的說笑。

她打定主意要生下肚里的孩子，陳父陳母哪里勸得住她，最后只剩投降的份。

自此，兩位老人算是在北京城住下了。現在照顧女兒，等孩子出世，也給女兒幫把手帶孩子。

生活又恢復了平靜，數場冬雪過后，年關近了。

裝飾公司迎來了建成后的第一次分紅。

隨著商品房時代的來臨，裝修的行為日漸普遍。

曹浩然地裝飾公司經過一年多的經營，在業內打出了相當響亮的牌子。

這時候的裝修公司大多數是以工裝為主，以家裝為主的裝修公司微乎其微。這些家裝公司將工裝中的裝修風格帶入家裝，賓館式裝修風格風靡一時。

裝修公司除了同行之間的競爭外，家裝上最大的競爭來自于“裝修游擊隊”。對于裝修公司來說，家裝是個新興的行業，存在著不完善的地方。而“裝修游擊隊”售后保障較差、但其造價低足以吸引裝修業主。因此，在整個裝修行業亟待提高地很長一段時間內，對于裝修業主而言，選擇裝修公司還是“游擊隊”，都是兩難的抉擇。

曹浩然他們的裝飾公司工裝家裝兼營，并且在相當長的一段日子里，甚至是以家裝為主。面對的是高端客戶，這樣避開了“裝修游擊隊”的競爭。

裝修風格的多樣化、室內設計的引進、流行元素地運用、個性化人性化地裝潢……這使得他們在業內名聲鵲起。

隨之而來的是豐厚地利潤回報。

臨近年底，公司每個員工都拿到了紅包，幾個股東更有大筆金錢進帳。

正事談完了，獲益非淺的伍阿哥心情極好，“浩然，什么結婚哪？錢也掙了，年馬上到了，就不尋思娶個老婆好過年？”

曹浩然一邊收攏文件，一邊笑：“這不一直等著你錢包鼓起來嘛。過去你嗷嗷叫著跟我們伸手，風水輪流轉，現在終于把你養肥了，該宰了。”

董潔撫掌大笑，“說的好，他該出出血了。趁著過年，大家都放假，約出來聚聚，就說五阿哥做東，請大家務必賞臉，地方可不能馬虎……”

“好哇，就知道你們一個個沒安好心眼，”伍阿哥財大氣粗的揮手道：“行，我請客。不過這話說回來，浩然，你看我都要做爸爸了，咱們可是同齡人，你到底啥時候結婚

曹浩然指著康康道：“這你得問她，這事她說了算。”

“瞧你這點出息，真給咱爺們丟份，這還沒結婚哪，就被管的死死的。”

康康斜睨他道：“嗯，改天我得找伍嫂好好談談，看看你在家里是怎么個爺們法。”

伍阿哥攤攤手，“你嫂子人多溫柔啊，我們家大事從來都是我做主……我說康康啊，你和浩然從校園就開始戀愛長跑，跑到現在，就是馬拉松它也該到終點了吧？再不嫁人，你的青春可就耗沒了，到時候穿起婚妙都不漂亮……”他向后仰，躲過她團起扔過來的一個紙球，“好好好，我說錯話了，我們康康小姐再過十年結婚也不晚，仍然是一朵漂亮的喇叭花……”

曹浩然拉住康康的手，“別理他，他那張嘴沒個正形。”

伍阿哥正想反駁，放在衣兜的電話響了。

急忙接起來，“老婆……哦，會開完了，我馬上就回去……不用，沒什么事，要聚也不是現在，大家都忙著為過年做準備……有什么想吃的沒有？我順路給你買回去。外面冷，我出門時，咱樓下不知哪戶人家不道德，往樓下潑了一桶水，現在都結成冰了，你可千萬別出門，小心摔著……就是，天這么冷，老人孩子出出進進的，也不替人家想想……你別收拾了，我又不在家，你一個人磕著碰著了怎么辦，媽下午來……”

又囑咐這個又叮囑那個，好半天才舍得掛上電話。康康湊過去問：“五阿哥，敢情你那律師的好口才都用在這上面了呀？這么婆婆媽媽，嫂子沒嫌你煩吶？”

“去去，邊去。”伍阿哥心情好，不跟她計較，“你也有懷孕做母親的一天，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就不信了，到時候你會嫌浩然羅嗦，只怕哪，浩然真不羅嗦了，你反而會饒不了他。”

曹浩然笑：“五阿哥，你就別當著我們的面做出模范丈夫那一套了，你這樣我會很有壓力，將來還不得被康康拿著跟你比呀。”

“你不懂，這女人懷孕可真不容易，肚子一天天變大，壓迫的人腰酸背痛，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胃口也變的很奇怪……她們得受足十個月的苦，咱們男人只等著做爸爸了，平時還不得盡盡心哪？孩子可是兩個人的。”

伍阿哥拿起外套，急不可待的站起身：“沒啥事了吧？那我先走了啊，老婆還在家等著我呢。”

董潔微有感觸：人家懷孕，陳雪也懷孕，卻真正是兩重天了，可見女人嫁沒嫁對人，真的是十分重要……

還沒尋思完，她的電話也響了。

“哥？嗯，這邊事情結束了……你不用上來了，我自己下去……他們呀，”董潔抬頭，看到康康向她打個手勢，與曹浩然并肩往他的辦公室走，“剛走，不打擾他們倆了，等過年的時候再聚……好，我這就下去。”

大山等在門口，手里拿著她上去前放在車里的圍巾，看到她過來，提前把門拉開。

一股冷空氣立刻襲卷而來，董潔情不自禁的連打兩個寒顫。

“很冷吧？”大山給她圍上圍巾，環住她的肩小跑數步，鉆進車里，“咱們去爺爺家，中午吃火鍋，下午大家一起去辦置年貨……”

車子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行。到處是人，手里吃的用的穿的提著各種年貨，到處洋溢著濃郁的年味……漸漸的，空中飄起了零星的雪花，連雪花都來湊熱鬧了。

過年了。

大雪小雪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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