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拜火日，三人行

第二十三章拜火日，三人行

今日，皇宮中各處的火都沒有慈安宮后頭園子里的這把火燒得旺。這是藏寶樓，據說珍藏著太后娘娘幾十年來得到的各種珍罕寶貝，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絕世珍品，現在都被這把火給燒光了。

望著沖天的火焰，敬畏地悄悄瞥一眼面沉如水的太后娘娘，許多知情人都在想，有這么多寶貝陪葬，睿敏縣主，你也該知足了。

雷霽擰著眉，滿眼憂色。他是慕容沖的絕對心腹，知道很多隱秘，有些秘密連其他五翎將領都不知道。譬如說，這座樓里確實藏了一些珍寶，就放在樓頂，卻遠遠沒有人們想象當中珍貴。又譬如說，這座樓本身就是一件大寶物，它是一座機關樓，是很久以前安插在西秦的細作弄回來的圖紙，費了大燕很多機關匠師的心血才制造出來。

最最隱秘的是，這座所謂的藏寶樓其實只不過是個幌子，大燕最大的秘密就在這座樓的地底下。雷霽的目光越過熊熊烈火，直直落在那座宏大潔白的宮殿上面。誰都以為白玉宮就是禁地，卻不清楚，它以前是，現在……也是個幌子。

他還記得，那年他還小，他的大哥雷霍不久前才拜了皇室機關大匠慕容潯為師。有一天，他偷偷聽見了大哥和父親在書房里的談話。大哥告訴父親，在白玉宮機關遺跡里發現了一處秘室，經由那秘室居然可以通往另一處機關遺跡，比白玉宮遺跡不僅更大，并且更復雜更難破解。發現這處機關遺跡的時候激發了機關，結果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他那時懵懵懂懂，不清楚這件事的意義有多重大，很快就忘記了。直到他長大，得到大殿下的賞識，慢慢地被殿下倚為心腹，才被殿下告知了此事。

雷霽忽然想，大哥到哪里去了？方才明明從金梅苑里把中毒的大哥救了出來，給他喂了解毒丸，他還說要跟著自己去看看趙婠是如何伏的誅，怎么一轉眼，他竟然不見了？

心中猛然一頓，他似乎聽見有人在瘋狂大笑。那聲音嘶啞難聽，竟有幾分像……大哥！？冷汗剎那間滑落額角，雷霽心焦如焚，趕緊命人去找雷霍。然而，直到火快要熄滅，大半座藏寶樓都被燒成了灰燼，他派出去的人找遍了整座皇宮，還到家里去了一趟，他都沒能找到雷霍。

難道……那笑聲當真是大哥的？！

回答正確，可惜沒有分加。

雷霍歪在木輪車里，雙手使勁拍打扶手，瘋狂地大笑：“趙婠！你終于沒能逃出我的手心，你以為你逃到禁地里就能活命了？我在這里……我一直在這里等你！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兒，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從藏寶樓里進來的！我還以為你能找到那處秘室！小賤人，便宜你了！大公子我在那秘室里可設置了不少機關等著要你的命！不過現在也好，雖然匆促，可這里的機關更厲害，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哇哈哈哈……”

“啪”！響亮的一記耳光把雷霍抽醒，他仰著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完好無損的趙婠，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趙婠“呸”地吐掉口中泥土，尤不解恨，又賞了雷霍一巴掌，罵道：“你個廢物，小姑奶奶被九品上圍攻都沒死，差點就栽你手里了！”

這話說得可不過分。禁地的入口被趙婠成功打開，主仆兩個從那黑漆漆的洞口一頭掉下去，落在一處地道里，只是撞疼了鼻子，并沒有受傷。

把火折子給打著，二人在陰森的地道中小心前進。趙婠依照地圖所示，初時的確很順利地經過了幾處機關，她慢慢放下心來。沒料到，又遇上一處機關時，她明明完全按照趙天工的指示去辦，卻很意外地觸動了機關。

一連五波攻擊，撲天蓋地的毒箭、前后滾石夾擊、上下齊攻的火弩、地陷刀陣、竹簽暴雨，若不是有趙伯在，趙婠還只怕真的難以安然脫身。饒是如此，二人也都受了不輕的傷。毒倒是不怕，這兩位可以說對大部分毒素都能不放在眼里，只是劇烈消耗的真氣、體力，還有高度緊張、疲憊過度的精神，迫切需要恢復。

要命的是，這兒正恢復著，還來不及思考為什么趙天工的指示不管用，那兒新的一輪攻擊又到了。此處機關竟然有按時辰來問候來訪者的習慣，所幸這一波攻擊的力度似乎減弱了不少，但應付過去后，二人仍然狼狽不堪。

趙婠沒辦法，強撐精神，總算在下一波襲擊來臨之前把此處機關破解掉，否則在后面的路途中，還會引發新的機關。二人走得小心翼翼。因為不能確認趙天工的指示正不正確，趙婠事先都要耗費很多精神去研究、試探。她越來越奇怪，大部分威力巨大的機關，其指示并沒有出錯，只有偶爾才不對勁，并且間隔的距離越來越長。

她想到了一個可能，這禁地雖然死了不少人也并未被北燕人完全探明，但總有弄明白了的地方。也許，有一些機關被北燕人掌握了，而有一個掌握了的人限于能力或者說時間，更改了部份難度小、威力相對來說也小的機關。

她把這個猜測告訴了趙伯，老頭兒建議，減少休息的次數，加快前進速度，也許能逮到這個人。趙婠從善如流，她從正確與錯誤指示相間隔的時間長度分析，這個人應該就在前面不遠處。

于是，一個半時辰之后，趙伯察知前方當真有骨碌碌的滾動聲，趙婠假裝被陷阱所困，且傷于陷阱中的刀陣，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這悲慘至極的聲音取悅了雷霍，他居然返回，準備欣賞趙婠的死相。

趙婠出手如風，點了雷霍的穴道。她自己就是個機關匠師，因此清楚永遠也不要小瞧玩機關的人，哪怕他是個雙腿俱廢的殘疾。

把雷霍扔在地上，趙婠察看這輛木輪車。她早就看出來，這輛木輪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無害，與自己的機關馬一樣，它內中也定有玄機。

破解他人制造的機關物件，這是機關匠師之間的較量。趙婠摩拳擦掌，對趙伯笑道：“既然逮住了這只老鼠，您就歇一會兒，我瞧您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您受傷了？”

趙伯呵呵笑道：“沒有的事！見鬼的燕地實在太冷了，老奴有點怕寒。”

趙婠想了想，終究不放心，掏出放有九轉涅槃丹的瓷瓶塞進趙伯手里，道：“這里面是真陽宗的九轉涅槃丹，說是天下有數的療傷圣藥，您就算沒受傷，這么多年來也有些隱疾在身，把這玩意兒當糖豆嚼嚼也好。”

趙伯在心里苦笑，他的傷勢已經無力回天，就算把所有的療傷圣藥都拿來也無濟于事。何況，他受的傷本身就屬火真氣一類，真陽宗這本性含火的丹藥，對他而言，根本就是毒藥哇！

醫的了病，醫不了命。見趙婠眼神爍爍盯著自己，趙伯只得吞了一粒下肚，雖然內腑感覺舒服了一些，但他知道，離那股被壓制的火真氣暴發的日子只怕又提前了幾天。活三十天和活二十八天，又有甚么分別？還是別告訴孩子，省得她傷心。

趙伯又服了幾種藥丸，說是能加快恢復速度，還給了趙婠一瓶，消了她的疑心。見他安然坐在一旁調息，趙婠咬了咬唇，強壓下更深的疑惑，還是不敢問出口。

因出力少，她只略微運轉了幾圈心法就按捺不住躍躍欲試之心，開始試圖拆解這輛木輪車。至于木輪車的主人，她根本打算殺人滅口了。

雷霍眼睜睜地看著趙婠把自己心愛的代步工具拆成了數塊，并且從中發現了能傷人的機關設置，然后又重新組裝拼湊起來。他很沮喪，很絕望。

趙婠徹底弄懂了這輛木輪車，對雷霍笑道：“你手藝還不錯，很多地方設計得巧妙又管用。我相信，就算是一個武道強者，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真能被你給傷著。”拍了拍木輪車，“這東西我沒收了，就當是你差點害死我的賠償。至于你……”

趙伯睜開眼，見她笑得甜甜蜜蜜，熟知她的性情，知道她這是想殺人了，便開口阻攔道：“小姐，饒他不死。老奴的千面蠱需要血食。”若非千面蠱重傷垂死，他也不會受了牽累。

目光有些復雜，他心想：“若是小姐知道春卷已經被別人強奪過去了，不知會傷心成什么樣子。可惜時日不多，否則定當再奪回來。”他的目光慢慢轉到雷霍身上，尤其注意到雷霍那雙萎縮不動的腿，忽然有了主意。

趙婠無可無不可，當千面蠱的血食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她把渾身僵硬的雷霍重新拎回木輪里，自己的包袱也扔在他身上，準備開路。現在還未到禁地的第二層，雷霍能走到這里，相信北燕還有人也能，她和趙伯必須盡快離開。

“趙伯，那走后，發生了什么事？”趙婠開始打聽，“您拿到了東西沒有？對了，”她遲疑道，“春卷……不見了，我也不知它的生死，您……應該能知道吧？”

怕什么來什么，趙伯干巴巴笑了幾聲，簡單明了地說道：“老奴那日去尋東西，發現中了圈套，受了點輕傷。因敵人太強、人手又多，只好一路引著往北奔逃，總算擺脫了追殺。到了北燕之后，老奴發現了順平車馬行的聯絡密符，與他們接上頭才知道小姐在北燕，并且下令尋找老奴。車行的人打聽到小姐身陷鳳凰府，老奴原本就打算今日動手，沒想到似乎商業協會也派了人在搗亂，這才撞在一起。東西……”他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老奴拿到了。因老奴并未有什么異樣感覺，所以春卷雖然丟了，想來它還活著，小姐不必擔心。等出了這里，咱們慢慢尋訪便是。”

聽到趙伯當真取回了十幾年來魂牽夢縈的《萬獸真經》，趙婠真是為他高興，當下又說，不忙著找春卷，出了北燕就去南荒，定然要趙伯重新列于門墻才行！

主仆兩個有說有笑，帶著被當作血食的雷霍，一路由趙婠指引，往通向禁地第二層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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