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把東西送下去給泰桃同志，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可以讓小練幫忙。”李義東復印好了，抱著一堆資料，往外走。

楊子軒一時之間想不起這個小練是誰，等見一穿著打扮樸素中不失時尚的小美女走進來，才想起是那個金大的醫學研究生。

輕聲進來，拿著一小杯水，給門口的枝繁葉茂的富貴竹和蔓藤澆水。

不知道是她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澆水的時候，蹲在門口，后背連著腰部的肌膚，短遮蓋不住，褲子往下褪，露出一絲粉紅，肌膚大片的暴露在空氣中，抬頭便可見她白膩肌膚。

楊子軒干咳一聲，說道，“你叫小練是吧？”

那女孩忙站起來，說道，“我叫練紫紅，現在負責您這里的整潔工作，同時協助李哥工作。”

楊子軒記起來了，喝了口茶，站了起來，說道，“這樣吧，你給這些花花草草澆水，還有整理辦公室，就安排在我不在辦公室的時候。你看這樣行吧？”

他可不想沾染什么。

而且這個練紫紅看上去，心術也不是那么正。

雖然他相信宋靜聰和李義東都會把關，給這練紫紅做過背景調查，但是他還是有點擔心。

練紫紅臉上笑容一僵，忙不迭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打擾您工作。好的，我下次再來。”

楊子軒朝她點了點頭，歪了歪脖子，這坐太久了，也挺累的。

練紫紅走出幾步，見楊子軒伸手捏脖子，說道，“市長。我以前在金大醫學院也學過一年推拿，您脖子要是不舒服，我給您捏捏？”

楊子軒走到大班椅上坐下，一愣，桌面的小黨旗被窗戶進來的風吹得飄揚，笑道，“小毛病，不用了，你先出去忙吧。”

練紫紅卻走了上來，說道。“您日理萬機，長期伏著身子批閱文件。脖子和脊椎最需要保養，尤其是脊椎，不注意保養的話，會很容易落下病根。秘書長說了，我還負責您的保健工作呢，您就讓我給您捏捏，大概二十分鐘就能完成。”

楊子軒見她滿心歡喜的樣子，摁了摁腦門，又想自己行得正走得正怕什么。

像周立昌身邊還不是有個漂亮女孩長期跟著？據說是他辦公室的文員，上面雖然命令規定不能配備女秘書，然后這女孩就不以女秘書名義存在。

不過聽說周立昌真和那女孩沒什么，放個美女在自己身邊養養眼而已。

楊子軒朝她招了招手，“那行，你過來吧。”脖子確實有點累。

閉著眼，脖子上的勁道大小適宜，確實是專業的手法，白嫩的小手在脖子上和肩膀上捏著，很容易讓人聯想太多。

女孩兒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楊市長，緊張得大氣不敢喘上一口，過了一會兒，楊子軒看了看表，說道，“時間到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練紫紅忙道，“那我明天再來吧？”

楊子軒松了松脖子，看她額頭都冒汗了，遞給她一小包紙巾，說道，“不用了，這個保健，一周一次就可以了。”

練紫紅忙說道，“一周一次，可能沒有多大效果。”

楊子軒蹙著眉頭，“那就四天一次吧，就這樣了，你先出去吧。今天你也累了，讓小李帶你去吃飯吧。”可不想被女人纏上，尤其是這個女人，明顯有攀爬自己的目的。

李義東回來后，楊子軒跟他說起保健的事情，李義東便道，“當初秘書長同意讓她過來，就是看中她醫學生的學歷背景，做個保健也好。”

楊子軒低頭批閱文件，許久才抬頭說道，“那這個事情，你報市府辦備份一下，保健也要常態化，不能亂來。”

李義東忙說好。

秘書單獨的辦公室里，擺著幾盤栽，黃的菊，椅子靠著楊市長的辦公室，有著靠山的寓意，練紫紅吃著秘書臺上的小零食，想著少女心事，李義東走了出來，忙走上前，叫了一聲，“李哥好。”

李義東笑道，“市長夸你按摩手藝好呢，我跟他確認了，以后四天一次，你給他在這做做按摩，我現在過去，跟市府辦報備。”

練紫紅啊了一聲，滿臉驚訝，“還要給辦公室報備？”

“這個當然，以后你給市長做按摩的時候，也要跟我打聲招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李義東停頓了一下，扯了下自己的紅色領帶，“凡是都要有個規矩，你說是不是？”

練紫紅還以為找到一個能夠和楊市長親近的方式，沒想到這么快就切斷，被辦公室，被李義東監視著，那還談什么親近呢？

楊市長在市里確實有魅力，閑暇時候，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不是做過市長夫人的美夢，不是沒想過坐著掛著那市府一號牌的招搖過市的威風，不是沒想過得到楊子軒恩寵像李義東一樣一飛沖天。

市府大院和市委大院一樣，都是一個大染缸，早已經污濁了她當初進體制單純的想法。

在這復雜的機關大院，人人都在悄悄炫耀攀比，渴望進步，不自不覺就成為名利場中一員，守得住內心的又有幾個呢？

機關的升遷難如登天，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是一個傳說。

永遠都是蘿卜比坑多，她想在這里扎根出人頭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搭上市長這條線。

外面再披一件大衣，揉揉發紅的鼻子，不顧身后追來的小科員的追求，練紫紅在市府是出了名的美女，又有很不錯的學歷。是很多小科員追求的對象。

清潔工在門口掃雪。練紫紅提著小包下班。有些小青年開著兩輪摩托，想要載她走，她都婉拒了，突然一輛尼桑停在她前面，露出一張年輕，英俊，還帶著一絲蒼白的臉。

“這位小姐，要去哪里？我們載你一趟吧？”

“不用了。謝謝。”練紫紅直接拒絕，拿出索尼收音機，聽著電臺的歌，想著心事。

“紫紅，你上來吧。”

練紫紅聽到熟悉的聲音，那是她大舅的聲音，忙說道，“大舅你怎么會在車上？”

擠上車，和她大舅坐后排。

“這位先生是我大公司的老板，說想找你聊聊。我跟他一起過來了。”大舅在家門口識趣下車，留下練紫紅和那老板。

練紫紅有些忐忑不安。雖然是大舅熟悉的人，但是終究還是有些害怕。

“你也不用害怕，我只是想找你幫個忙。”那男子裹著個圍巾，慢慢開著車。

練紫紅摘下耳塞，豎著耳朵傾聽。

“聽說你在給楊市長做秘書是吧？”

練紫紅虛榮心發作，沒吱聲，只是點了點頭。

“我也搞不清楚你和那位李秘書是怎么分工，但是你應該是能夠接觸到楊市長，對吧？”

練紫紅虛榮心再次發作，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那當然，我今天還給他按摩呢。”

男子把車停在路邊處角落，扭頭說道，有些驚喜，“那就是說你能進出楊市長辦公室？”

練紫紅點了點頭，“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從副駕駛座上那出一皮箱，打開，里面卷著一堆百元大鈔，笑道，“你肯幫忙，這五萬塊錢就是你的了。”

這年頭，廣陵市區一套房也要不了五萬，練紫紅還和爸媽弟弟擠在江陵區兩房一廳六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如果有了這筆錢……

練紫紅心臟砰砰直跳，她聞到了錢的氣息，也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她知道這五萬塊錢，拿到手里肯定燙手。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沒什么特別，就是讓你幫忙收集一下楊市長喜好，最好是特殊的癖好，另外就是調查一下他身邊的那些親屬，比如他家里的保姆，還有他家里那位很少露面的漂亮親戚。還有留意一下，他和哪些企業老板走得近一點……”

練紫紅算是聽明白了，“你和楊市長有仇？”

那男子忙擺了擺手說道，“不，不，我和楊市長無怨無仇。”

練紫紅皺著眉頭，“那你干嘛要我收集這些？”

那男子笑道，“農民是靠天吃飯，我們這些做企業的是靠政府吃飯，政府想搞死我們這種小企業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我想手里捏著一些楊市長把柄，這樣我能夠安全一點。”

練紫紅冷冷笑道，“你們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做遵紀守法的好企業，怎么會怕政府呢？”

那男子溫柔笑道，帥氣陽光的樣子，很讓女人想親近，練紫紅都忍不住心砰砰直跳，“你還是太嫩了，政府想弄死我這家小企業的方式很多，你知道嗎？你大舅也在我公司上班，你總不該想看著他失業吧？而且你辦好這件事，我還可以把他提到生產經理的位置上來，我也知道你大舅現在生活壓力挺大的，上有老，下有小。”

這可是勸說里面，帶著威脅了。

男子靠近練紫紅一點，笑道，“這對你沒什么壞處，你只是傳遞收集一下信息而已。你現在只是一個剛入編的小科員，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夠升上去，你的工資又不高吧，這五萬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等事成了，我再送你三萬，你看怎么樣？”

練紫紅咬著嘴唇，在做激烈的思想掙扎。

男子笑道，“這樣吧，你先回去考慮一下，這錢你也先拿著吧。”說完，把錢放到她膝蓋上，起身打開車門，說道，“女人還是多為自己考慮一下，為家庭考慮一下。”

練紫紅咬咬牙說道，“行吧，我答應你。”

等練紫紅提著箱子走遠了，男子才拿起電話，說道，“這捧沙子算是滲進去了。這女人還是現實的。我三言兩語就搞定了。”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很好。”

男子問道。“我需要提醒一下這個女人怎么做嗎？”

電話那頭許久傳來一聲，“不需要。大概讓她一個月匯報一次就行了。不然容易露出馬腳。這是一顆地雷，要深挖埋好。”

楊子軒自然不知道練紫紅已經成了身邊的地雷了，批閱文件到晚上，給許菁和小倩說，不回家睡，又在辦公室混一晚上。

市府大院夜深人靜，楊子軒倒感覺頭腦清醒。工作效率比往常要高。

第二天起來，周泰桃就到江陵和江陽去調查兩個鄉鎮企業問題，楊子軒和溫友亮通過電話之后，李義東把早餐送過來，麥片小米粥，豆漿油條，胃口大開，風卷殘云掃光之后，就看到房賢達的第二篇關于公車的社論。

這下子衛正風再也憋不住了，楊子軒這樣一棒子一棒子的打下來。讓他心頭怒氣燃燒，直接讓周立昌牽頭開個會。大家面對面，講清楚。

這其實不像衛正風的風格。

衛正風很少會這么“急躁”。

放在往常，衛正風遇上這樣的事，肯定會打電話跟他這個市長先溝通，而不是直接開會，那是真槍實彈上戰場。

結合余建中，李艷青這些人的“反常”，楊子軒就猜到廣陵整體格局肯定要有變動。

楊子軒步步緊逼，其實就是想看看衛正風到底藏著什么心思。

這才是李煥口中的那盤“大棋”。

衛正風的急躁剛好契合他的心意。

官場上的動作就是這樣，看山可能是山，看山也可能不是山，看山可能還是山，虛虛實實，捉摸不透。

宋靜聰進來說，“周書記已經和公車相關的幾個書記，一起到市委那邊下午開個小會，會議地點在市委小禮堂，參加的人，有周書記，您，衛書記，肖書記，武書記，樊康市長，泰桃市長。”

楊子軒蹙著眉頭，“李煥同志呢？”

“李煥同志到省城參加全省宣傳工作總結會議，下午回不來。”

楊子軒食指敲了敲桌面，“這都差不多可以開個常委會了，周書記沒說開常委會嗎？”

“周書記說，這是一個暢所欲言的會議，就不搞得想那么嚴肅了。”

楊子軒點了點頭，周立昌是個老滑頭，不想常委會成為誰利用的工具，不想被誰當槍使。

“那你去準備一下，把最近公車私用幾個案例好好再琢磨一下，看有沒有漏洞，別被攻擊了。”楊子軒說道，找來李義東，讓李義東陪他出去江邊走走。

江邊風很大，刮在臉邊刺痛，楊子軒走下車，身后跟著交通局長朱字昌，楊子軒指著江邊雜物無章的小攤檔，說道，“廣陵旅游資源很豐富，我想好好抓一抓，但是旅游發展，最關鍵一點，就是交通，其次是酒店機場。酒店機場咱們暫時不能考慮，這不是人力可以短時間改變的，但是交通可以，我想在沿江這一塊，修建一條濱江大道，你怎么看？”

朱字昌沉思了一下，蹙著眉頭，“黃江穿過廣陵境內多個區縣，您的意思是這條濱江大道要橫跨多個區縣嗎？”

楊子軒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但是缺錢，而且動員這些江邊百姓動遷，也不是那么簡單的。”朱字昌跟在楊子軒身后，說道，跟著他身后的交通局官員擦了一把汗，這個局長也太敢說了。

“這樣吧，你先回去做個規劃，我看看怎么籌錢，但是這條路最好能夠盡快建起來。”楊子軒目光落在了那排小攤檔上。

市內城建不同于高速公路，不同于港口碼頭，公益性比商業性更多，不可能走bot的收費模式，市財政暫時擠出這么大一筆錢也很困難。

這就需要從別的地方弄錢進來了。

想當初，他剛到廣陵，為了修建市區駁接到高速的一段路，跑了部委，還是靠了戴自立的面子，才拿到配套資金。

但是這種市內城市建設道路，是很難拿到配套資金的。

楊子軒擺了擺手，讓交通局的其他官員干部先走，他和朱字昌邊走邊聊，“老朱啊，你想過從交通局這個窩跳出來嗎？”

朱字昌一頭霧水，心道，市長該不會想把我從交通局攆走吧？

“市長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現在就在說廢話。”

“要是沒想過那是假話，但是挪走，我也不知道我能夠干什么。”

楊子軒和他走在江邊，“你格局是有的，執行能力也很強，但是格局還是要再大一點。作為領導，很多事情，未必就需要親力親為，但是有些事情卻需要開始親力親為了，比如說籌資，我想一個交通局長要往上走，必須要具備一定籌集資金的能力，不能每一筆錢，都在等都在靠市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朱字昌細細咀嚼楊子軒的話。

楊子軒知道點到為止就可以了，說多反而適得其反。

官場最講究悟性了，他都點得這么透了，朱字昌還不能領悟，那就真的只能止步于這個交通局長了。

天很黑，像是要下大雪，楊子軒調轉頭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老熟人，不是別人，正是衛正風。

他扶著欄桿，眺望江水滔滔，見到楊子軒一愣，點點頭，沒過來打招呼，鉆進車里便離開。

“好大的架子啊。”李義東站在旁邊打著傘給楊子軒擋風，嘴里嘀咕說道，“招呼都不過來打。”

楊子軒看了看天上的烏云，笑道，“看來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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