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珠他們進門，馮麗華只是淡淡看著他們，臉上沒有半分笑意。連朱珠叫媽，她也擺著一張討債臉。吳浩明討好地坐到她身邊，把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送給她，又講了許多的好話，她才算用正眼瞧自己的兒子。

“出國旅行也不說給家里打個招呼，再說來深城不好嗎？非要去國外？這一趟花了不少錢吧？雖說你們說手上有些錢，可也不是這么個花法大手大腳的，以后吃不上飯，有你們哭的時候”可惜她一開口，就是一通教訓的話。“這趟花了多少錢，手里還剩多少？”

朱珠只當沒聽見，專心看手上的報紙，全把她的怒火當空氣。

“也沒花多少錢”吳浩明也不是很清楚具體數字，只知道大概花了五、六萬，可這實情又不好跟老媽講。“錢花了再賺，去玩一下長長見識也不錯。”

“長什么見識眼皮淺，不會過日子，手里才有幾個錢就騷包得不知姓啥了？這往后的日子還不得喝西北風去”馮麗華見朱珠完全無視她，胸中怒火狂燒，聲音也高了三分“看一看深城的有錢人，誰象你們這么顯擺？身上穿著十幾塊的t恤，平時根本看不出啥不一樣，關鍵時候，人家能掏八百萬來。沒那家底，就都省著點，窮得瑟啥？”

她的話越說越難聽，指桑罵槐的意味也越來越重，朱珠放下手上的報紙，臉上掛著微笑看著馮麗華，才要開口刺兒回去幾句。

察覺老婆的異動，吳浩明搶先開口了。“一輩子結一次婚，出去玩一玩，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說錢都已經花了，再說也沒多大意思。這次出國玩，才知道有了錢，到哪兒都是大爺，以后賺了大錢，帶著全家去玩。一輩子攢錢不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多大意思。要說錢，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存著的還不知道是誰的呢是不是，姐？”

吳玲收到小弟的求救信號，也笑盈盈地跟著勸。“如今條件好了，出國旅游都平常事兒，年輕人誰不好玩兒。若是我晚結婚十年，我也想出國玩一玩，一輩子就一次，玩一玩有啥不好？”隨后她話鋒一轉，“其實咱媽并不是真心疼錢，是你們一連幾天毫無消息，怕你們出意外。她一連幾日吃不好，睡不好，以為你們失蹤了，差點報警。出國玩沒什么，可是瞞著家里，這就不大對了，多讓家人蘀你們擔心呀”

吳浩明態度良好認錯，“是我不對，出國前忘了打電話。想著也就七天，轉眼就回來，沒想到竟惹了大禍，再不敢了。媽，別生氣了。”

馮麗華的眼睛一直盯著朱珠，可她偏偏面無表情，一直沉默著玩弄手中的相機。馮麗華搞不懂，小兒媳婦也不知是真二兒，還是假二兒，她發了一大通脾氣，對方卻毫無反應。象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癢，反倒把自己氣著了。如今兒子認錯了，她也只好順著坡兒下來了。“以后可不能這樣了，媽嚇掉了半條命”

吳玲見弟媳自己玩相機很是入迷，不由好奇的湊了過去。“給我看一看照的相片。”

朱珠樂滋滋把手中的數碼相機放到她面前，喜上眉梢地蘀她講解拍每張照片的情景，吳浩明也坐過來做補充。吳玲怕冷落了老媽，又把相機里的圖片給她看。

看到美麗的景色和兒子燦爛的笑臉，馮麗華臉上才有了淡淡的笑容。“看把他美得，就象世上只有他會釣魚”還時不時得用手點指兒子的笑臉。

一片烏云終于散了

穿著厚毛衣，開著電熱毯，吳浩明和朱珠蓋著被子坐在床上。他無比慶幸自己跟著老婆去了馬而代夫，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挨過深城冬季的陰冷。

要說吳玲家的條件算是吳氏兄妹三人當中最好的，吳玲的老公是跨國公司的高管，吳玲在深城某所藝院當老師，可謂家資豐厚。

每逢節假日，馮麗華沾女婿的光，沒少出去旅游。前世她就沒少在朱珠跟前夸贊女兒、女婿，人家做的好應該夸贊，可夸贊的同時，別想著以此抬高自己的地位，踩到別人頭上，估計沒幾個人會樂意。

雖說是過年放假，可吳玲夫婦平日里應酬多，幾乎不怎么在家吃飯。原本吳玲想領著他們兩逛逛深城的，可游完馬爾代夫，他們實在提不起精神游深城。吳浩明又怕給自己姐姐造成負擔，一切能免則免吧。

正當兩人盤算后天回m城時，馮麗華推門就進。“我要去菜場，你們跟我去逛逛吧。”

閑著無事，逛逛也好，外面反倒比屋子里要暖和。兩人陪著馮麗華慢步走向菜場，南北差異立現。南方人買肉論兩、魚肉反倒象豬肉那樣分著零賣，綁蟹的草繩比蟹重。

連逛菜場，馮麗華都要顯擺一下。“剛來時，蝦、蟹沒少吃，現在看到就夠你們吃不吃？這蝦我都吃夠了，就不買了，螃p

返故強梢粵街弧！p

“別買海鮮了，在馬爾代夫天天吃，這能那兒的新鮮？”吳浩明怕老媽花錢，螃蟹都省了。

最后逛了一大圈，只買了兩把青菜回家了。朱珠忍不住偷偷地翻白眼，前世倒是比現在多了兩只螃蟹。從最北方到最南方，光交通費就花了五、六千，結果來深城只吃了兩只螃蟹。就算不去飯店，在家痛快吃一頓海鮮也好，結果被馮麗華“這個我看著就夠”

“那個我們都不稀吃了”

兩個來深城度蜜月的新人，最后被兩只螃蟹打發了她心里那個悔有這五、六千塊錢，她在m城吃幾頓海鮮大餐的錢都出來了，還用到深城受凍、看人眼色，被施舍兩只螃蟹？

前世真是白活了，被人當猴兒耍還傻樂，還是太缺乏斗爭經歷，錯把婆婆當親媽結果人家根本沒媳婦當人看

如今朱珠是沒有期望，敬而遠之，距離產生安全感，守好各人的本份，只求相安無事。如若不然，她必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吳玲和老公王永林不在家吃飯，晚餐桌上只剩下四人。看著桌上清一色的素菜，朱珠雖沒什么食品欲，可不吃如何能抵擋深城的寒冷。

邊吃飯，馮麗華開始跟吳浩明磨叨。“浩明呀，咱們m城的房子我想賣了，到北邊原來的廠區買一套新的。現在房子雖說是三室一廳，可所有的門都對著客廳，實在不方便。坐在餐廳就能看到洗衣手間的門，實在是讓人吃不下飯。再說那么大的房子，只住我一個人，實在是太大了。我想換了個小一點兒的，兩居室就成，以后你們老了住著也省錢、方便到北邊廠區，朋友們都住在那邊，聚在一塊玩也方便，這西頭還是太遠了。老兒子，媽說的對不對？”

“嗯？對……”吳浩明才要說對，他的腳被朱珠狠狠地踩了一下，把話又收了回去。“現在的房子缺點再多，最大優點離學校近。以后我們有孩子，上下學也方便。若是換了房子，以后孩子上學怎么辦？”

馮麗華驚訝地看著小兒子，從前一向對自己服服帖帖的他竟開始跟自己不一致了。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投向一邊悶頭吃飯的兒媳，“朱珠，你也是家里的一員，你的意思呢？”

“房產證上的名字是，本來論不到我們說什么，不過既然媽問的，我就說一說我的意見。從投資的角度講，賣了城西的房子，去北邊廠區買房，只虧不賺。媽一直說日后要跟我們一起住，我們住哪里倒無所謂。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特別是小學，家離學校近，孩子也安全。北廠區的教學質量也沒法了城西比，根本不是一個層次。若從孩子的角度，當然是不賣房子。如今的房價并不高，若媽實在很想搬到北廠區，可以先買個小的，不必非要賣房子。”不管婆婆會作何感想，朱珠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講了，樂意不樂意聽那就是別人的問題了。

聽了這么久，馮麗華聽明了朱珠的意思，她不同意賣房，但她同意另買房。她這是想詐一詐自己手上有多少錢，還是日后不想和自己住在一塊，以買新房為借口單過？

馮麗華早就忘了要賣房的事，滿腦子都在捉摸小兒媳的話是什么意思？思來想去，覺得朱珠可能對她占了房主之名有異議。

“其實這房產原本是你大姐的房子，后來她們搬到深城，才把房子賣給了我。原本落房時就想寫在浩明名下，可又怕他們常年在外做生意，興許有財務糾紛，怕最后連房子都剩不下，這才寫到我老太太名下。放心，等我過了七十歲，我直接把房產登記到浩明名下。”馮麗華講得情真意切，吳浩明也跟著頻頻點頭。

又是那套前世蒙騙過吳浩明無數次的狗屁真理，朱珠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嗤之以鼻。這話乍聽頗為有理，可卻經不起仔細推敲。

怕吳氏兄弟有財務糾紛，賠了房子？那做為兩人當中的掌柜、老板吳浩民為何名下有房產？難道說若有萬一，要先用吳浩明的房子賠？其二，現在怕有糾紛不給房，難道她七十歲以后就能保證沒有糾紛，能保住小兒子的房子了？

怕寫到小兒子名下，日后被外人占便宜就直說，何必弄得虛情假意的

朱珠真是弄不懂，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怎么就那么愛買房、賣房？子女不同意，她就獨斷專行，惹了一屁股的麻煩，后果讓小兒子背。過后當沒事情發生，照樣過自己隨心所欲的日子？

只能說她自私，為了自己隨性生活，拖累一批人，還好意出門倒處炫耀？讓外人夸她兒女孝順，還是說她為老不尊？

說什么七十歲過戶，那更是沒影兒的事情。那套北廠區的爛房，差點讓她攥出水來。用房產威脅、嘲諷兒子的事，她做多了。一套破房子，差點讓她弄出垂簾聽政的權利，鬧得他們小兩口差點離婚。

如今又聽婆婆擺這通狗屁不通的“真理”，朱珠忍不住開腔了。“房子就是用來住的，寫在誰名下都無所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地兒住就行。房子最重要得講究地理位置、結構朝向，居住方便。現在的房子缺點再多，離學校近這點好處，現對我們最有用。”

原想在兒媳面前擺威風，沒曾想竟被硬邦邦、毫不留情的頂回來了。馮麗華心里有氣，話也就變得難聽。“你們長年在外做生意，誰知道過幾年你們又會去哪里？到時孩子在哪里念書還不一定呢現在考慮這些都太早了再說只要孩子肯認學，在哪里上學都是一樣的。講究那么多，不學習也是白廢”

朱珠差點跳著腳，給她再頂回去。吳浩明死死地拉住她放在桌下的手，眼神中帶著一絲乞求。朱珠剜了他一眼，再沒說半句。

見朱珠再沒開火，馮麗華才又浮現出高人一等的嘴臉。“房子的事兒，你們不懂，算了我自己的事，還是由我作主吧”

剛剛還說三人同住一間房，如今卻成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的做”，不知所謂原本還想講兩句的朱珠，痛快地閉上了嘴。

獨斷專行，自食惡果，與人無關

因為朱珠沒順了自己心意，馮麗華一連幾日都陰著臉。朱珠全當沒看見，白天無事就拉著吳浩明到附近的商場逛，順手給家人帶點小禮物。

馮麗華背地里沒少跟吳玲抱怨，“浩明如今可跟以前不一樣了，有了媳婦兒，忘了娘。我說什么，他都不聽，嘴里說出來的，都是他老婆想說的。唉養兒子有什么用我以前說什么，他什么時候說過‘不’字，現在整個兒象變了個人似的，這不是他媳婦教的，還能是誰？這背后還指不定如何編排我的壞話呢”

“當著浩明的面兒，講你的壞話？”吳玲笑了，“浩明什么脾氣，您不了解？但凡有人在他跟前說家里人半個不字，他還不瘋了一樣的跟人家拼命？我看朱珠可不會那么傻”

“那倒也是”馮麗華臉上有了幾分得意，“可也架不住枕邊風日日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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