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從窗外射進來的燈光卻很亮，朱珠母女倆躺在病床上，低聲說著家常。

“從前只看著你圍著他轉，管著他的吃飯、穿衣，我這當心里，有些蘀你不值。我花錢供出來的大學生，最后竟給一個高中生當了家庭主婦、老媽子，心里總是覺著不平衡。其實也知道他對你好，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你們倆過日子挺合適的，可老也過不去自己個兒心里的那道坎兒……”李鳳麗微笑著看向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女兒，“老覺著你是不是被賴蛤蟆糊住眼睛了，怎么就偏偏挑了他？可是真沒想到，真遇到事了，這人的本心就都露出來了……看著他對你的好，心終于放下了。我大閨女挑女婿的眼光不錯”

朱珠滿臉幸福地望著老媽，“挑男人的眼光遺傳，隨了老火眼金睛，多謝了老媽”

“貧嘴”李鳳麗笑著瞪她，“這就叫否極泰來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頭……等你腿腳好了，休養一陣子，就該考慮要孩子了。你們倆也老大不小了，同你一般大的，只怕孩子已上學了。再拖下去，媽也老了，誰幫你們帶孩子呀？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帶。你和爸的身體都不好，我可不放心讓你們帶孩子，萬一再累個好歹，兩頭我都顧不過來。真要是有了孩子，我就請個保姆負責打掃衛生和做飯，孩子我自己帶。”前世寶寶也是她自己親自帶的，重新來過，她不會再手足無措了。

“行，你雇保姆干活，我蘀你看著，餓了再由你喂奶。”李鳳麗也知道自己的身體，血壓不穩，又有冠心病，自己生的兩個女兒都是自己媽給帶大的。真要讓她當全職保姆，她還真沒有那個信心。

看著老媽認真盤算的模樣，朱珠卻沒將她的話當真。前世老媽也是熱情有余，體力不足。原本多病的身體，再加上更年期綜合癥。莫說是看孩子，連照顧自己都差點成問題。雖然今生老身體還算不錯，朱珠也不敢冒險一試。

暗算盤算寶貝兒子出生的日期，離她受孕的日子也不遠了。她現在這般情形，會不會錯過寶貝兒子？輕輕地嘆了一聲，不管了拼了她這條老命，她也要把寶貝兒子生出來

想起看兒子的第一眼，朱珠的嘴角不覺輕翹。

寶貝兒，又要見面了……

回岳母家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沒顧得上吃早飯，吳浩明又急匆匆地趕到醫院。不守在老婆身邊，他的心總是懸著。

“怎么來這么早？”朱珠也才在李鳳麗的幫助下洗漱完畢，“吃早飯了嗎？咱爸不會睡過了，沒做早飯吧？”

“爸做早飯了，剛起床沒什么味口……”吳浩明在她探究得目光中，有些拘謹。轉身舀起桌上的飯盒，“已經是早飯時間了，我去食堂打飯”

難得看到女婿害羞的模樣，李鳳麗一直抿著嘴偷笑，看著小兩口你來我往，渀佛又看到了自己個兒年輕的時候。

“家里好好的早飯不吃，偏偏要吃醫院的食堂，腦子有問題”朱珠心口不一的嘟噥，暗自為他的體貼竊喜。

“明明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偏偏長了個鴨子嘴又沒外人，硬給我看？”李鳳麗笑著戳點她的頭，“男人是要哄得，別天天硬邦邦的，沒個女人的樣子”

“我硬邦邦？”朱珠不服氣得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平時不知多體貼入微、溫柔如水，不信等他回來讓他自己說我都快把他當兒子照顧了”

別看朱珠平時看著大大咧咧，可只要事關老公、兒子，她的神經可是繃得緊緊得。對他們爺倆的照顧更是事無巨細，親力親為。連老媽看了，都感嘆她好脾氣，養了大、小兩個兒子，當然這都是后話。

且說吳浩明端著飯盒逃出去，見時間還早，便一路慢悠悠地往食堂走去，連電梯也沒坐，步行來到醫院食堂。

食堂里沒有幾個人，看樣子也才剛剛開始打飯。他自覺得站到最后，他前面是兩個中年婦女。兩人在他之前打好飯，并沒有急著離開，反倒跟旁邊正在用餐的一家三口寒暄。“你們來得早……”

沒心思看旁人，吳浩明看了看早上的菜色，買好了幾樣朱珠愛吃得早餐，往回走。原本應該在他前面的兩個中年婦女，落在了他后面。

“真是可憐”其中一人無奈地輕嘆。

“就是……那孩子的嘴唇、指甲都是紫青色。看著就叫人心疼”另一個聲音也無限感慨得跟進，“聽說打娘胎里就帶著心臟病早點作手術就好了，家里條件太差，一直拖著……再不做手術，恐怕……唉”

“山溝里種地的農民，能有多少錢？你沒見……這兩口子為了省錢，好的都緊著孩子，兩個大人只吃一份兒飯。家里的地又不能荒了，媳婦兒在醫院守著孩子，平時只吃孩子的剩飯。丈夫昨個晚上來給送錢，一會兒還要趕回去，家里的農活兒，就指著他了……”

“太不容易，眼看孩子就要手術，還差好幾萬呢能借的地方，他們都借遍了……昨天晚上，我還聽見媳婦在走廊里偷偷地哭呢……”

“唉……”

若是往常，吳浩明順路聽那么一、兩耳朵，根本不會掛在心上。旁人的事，與他可干。不是他冷血，只是覺得別人的事情，只是感嘆，對他人來講也毫無益處。不過在經歷過朱珠的車禍、飽受可能失去親的的恐慌之后，他也慢慢學會了感同身受。再則他也成家立業，不久之后也會為人父，想到可能落到自己頭上的萬分之一，他總著做點什么……

回到病房，邊吃早餐，他邊將剛剛聽來得事情講了出來，引得李鳳麗一陣唏噓。“真是可憐要是醫院幫他們弄個捐款箱什么的，倒是應該給他們捐助款。起碼比起街邊的乞討，他們是真得需要幫助。孩子是娘的心頭肉，這當父母的不定多難受呢……”

“能幫還真得幫一把，捐個千八百得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可是這不認不識得，白白給人送錢，實在是……”吳浩明也有些犯難，想做好事，一時又找不到好的方法。“弄不好，別讓人以為咱們是騙子”

朱珠沉默半天，想起夢中對男仙的承諾。“我有辦法，吃完飯，你先去內科看一看，他們在哪個病房，叫什么。至于捐錢的事兒，就交給我了”

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朱珠決定把那孩子的手術費全包下來，連同術后得營養費。

吃過早飯，吳浩明就急匆匆地跑到內科打探消息。朱珠的眼睛一直在瞄旁邊的老媽，“媽……我想取十萬塊給她們……”她如今這樣的腿腳，取錢得事，只能由老媽代勞。

“十萬塊？”李鳳麗瞠目結舌的望著女兒，“會不會太多了十萬塊……為要是給你小姨和小舅……”倒底是骨肉血親，她首先想到得是自己的手足。

“救急不救窮”朱珠偷偷白了老媽一眼，“給他們的還少？如果現在給他們一千萬，他們也許就會惦記下一個千萬，甚至是億。誰得錢也不是大風刮來得，咱們是為了做善事，救人命才捐得錢。退一萬步講，萬一他們遇到難處，我會袖手旁觀嗎？就算我想，您也不會同意呀”

想一想自己的弟、妹，李鳳麗無奈地點了點頭。“唉，就算把心掏出來給他們，也不一定能換了一個好字。我真是老糊涂了他們有手、有腳，日子過得不錯，不缺錢不過……捐十萬會不會太多了一點兒？要不……捐五萬？”

“幫人幫到底”朱珠可不想干燦尾的好事，“我暈迷時，在夢里可是許了愿。等我醒了，一定多做善事。這事既然讓我遇上，一定要幫。十萬塊，我還能掏得起，就當我還愿了。”

原本還有些猶豫得李鳳麗，聽到女兒的話，也改了主意。“許了愿就得還這十萬塊，我掏了”只要女兒能平安無事，莫說是十萬塊，就是再多幾倍，她也愿意出。

“哪能讓您出，十萬塊對我只能算是毛毛雨啦”說罷，她沖老媽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說起錢財，李鳳麗突然好奇女兒的私房究竟有多厚。“珠珠，你手里倒底有多少錢？”

“秘密絕對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朱珠晃了晃手指，見老媽習慣性地抬起手，又連忙投降。“也沒多少了，最多算個千萬富翁。”

千萬富翁

李鳳麗一怔，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千萬……”

“千萬什么？”才進門的吳浩明笑著接口，“說什么呢？”

“說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是咱們捐得錢，不然會以為咱們多有錢呢”她可不想做好事，反惹一身麻煩。

“那要怎么送？”吳浩明頭大了，無措地抓了抓腦后的頭發。

“山人自有妙計”

吳浩明整了整頭上的運動帽，推了推鼻子上的墨鏡，帶著幾分不自在走向病區登記處的護士。“同志你好，麻煩您把這包裹轉交給708病房的……”

小護士疑惑的盯著眼前不大自然的男人，“病房就在拐角處，你自己去送吧”

“我不認得他們，我也是在樓下受別人之托幫忙捎上來的。我也是病人家屬，還有病患需要照顧呢麻煩您了”吳浩明堆著笑臉，同護士商量。

護士見他態度誠懇，便點頭答應了。“那放這吧，我一會兒給送過去。”

吳浩明點頭哈腰地道謝，“謝謝您了”說完他更三兩步走進旁邊的電梯里。

護士看了眼手邊的袋子，是個鞋盒子，用透明膠帶封死的。上面寫了病房號和病人的名字，提起來還蠻重的。“這里面裝著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等做好手邊的記錄，護士便提起手邊的袋子，進了708病房。

“天哪”驚呼聲從病房里傳出來，好一會兒……“好人老天開眼，咱們遇上好人了寶兒能做手術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朱珠，這才微笑著示意老媽推她回家李鳳麗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兒出院，心里特別豁亮。

做善事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把老婆抱上車后座，小心地把她的腿橫到座位上，收好輪椅，重新坐到駕駛座上，吳浩明并沒有急著開車，滿臉興致勃勃的追問：“怎么樣？護士把錢送過去了嗎？”第一次做善事，他難免有些激動。

看著老公傻笑得模樣，朱珠輕輕地點了點頭。“送去了，那家人高興壞了”她沒告訴他那個不起眼的鞋盒子里裝著十萬塊，只說除了二千塊錢，老媽另裝了些補藥。

吳浩明毫不懷疑地相信了，若他知道里面是十萬塊，沒準他會心疼得大哭。畢竟在他的概念里，他自己也還是個窮人。讓一個窮人掏十萬塊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況且他捐二千塊都緊張得要命，若知道里面的數額，沒準護士會懷疑他是恐怖分子，很可能會報警抓人。

聽說錢送到了，吳浩明心里的石頭也算落了地，握著方向盤，長長地松了口氣。“能力有限，幫點兒，是一點兒。那孩子……看著真讓人揪心……還是錢好，錢多了，還能多捐些……”

那日在食堂里他沒注意，后來到病房打探情況時，那孩子青紫色的臉色、唇色，甚至是指甲，讓人看著揪心。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吸著氧氣，可他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沒斷過。用虛弱的聲音逗自己的爸媽開心，是個難得懂事的孩子。

“不管多少，是咱們的一份心意，能幫到他們才是最重要的”李鳳麗在邊上勸慰著，趁回身得功夫，狠狠地剜了朱珠一眼。對女兒瞞著女婿的做法，她很不認同，可又不好插手，只能偷偷地表達自己對她的不滿。

一家人，還要瞞來瞞去，也不覺得累得慌

朱珠暗自苦笑，她不是想瞞著自己的老公，只是情況還不成熟，她現在防偷防火防婆婆，來不得半點馬虎

吳浩明自然不知道她們母女的眉來眼去，還樂呵呵地開著車回家，一路上說笑不停。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幫助別人，自己也能感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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