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雷若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一陣顫動把她從無盡的黑暗中抖了出來，然后她的眼睛就又可以睜開了。但也就只有眼睛能掙開，身體的其他部位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不過這不妨礙她觀察自己所處的地方。她的身體還在向上飄著，而且還一直在轉動，有時左，有時右，無根無依，不知終點為何方，像是隨波逐流的浮萍。
紅，透著血色的暗紅，無盡無涯。入目所及之處就只有這一種色彩，讓人無法集中焦距。起初只是像之前那樣莫名的煩躁，沒多久胸口就有了憋悶的想爆開的感覺。
胸口的憋悶達到了可以忍受的界限，雖然一要過線，胸口就會竄出一股清涼讓她發昏的腦袋降降溫，卻阻止不了一直都很不穩定的氣息開始變得狂暴起來。
在她極力壓抑這股狂暴的時候，意識短暫的休克了一下，腦中突兀的冒出想把眼前的一切撕碎的殺意。雖然在它要控制住她所有神經之前，她就強行把它抹殺了，卻控制不了同樣的殺意繼續蠢蠢欲動，而且越壓制越覺得下一刻就會更加猛烈的爆發。
知道眼前的暗紅對自己影響甚大，雷若重新閉上了眼，讓無盡的黑取代無盡的暗紅。眼前少了讓人窒息的暗紅色，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喘口氣。不過也就是緩和了一下，新的感官壓力立刻就將她的神經重新繃直，讓她再次陷入情緒風暴的漩渦中。
原本耳邊除了颯颯的風聲，就只能隱隱聽到一些像是從天邊傳來的雷爆聲。或許是封閉了視覺，聽覺就變得更加靈敏。遠在天邊的雷聲瞬間就被拉至耳邊，聲聲不絕于耳。
每一聲雷鳴，哪怕只是噼噼啪啪的小爆鳴，都聲聲砸在她的胸口上。每一聲都讓她的心臟猛烈跳躍一下，每次都讓她感覺再來一次那顆已經快要撐到極限的心臟就會從口中跳出來。
就在她感覺下一刻自己的情緒就會完全失控的時候，一團讓她覺得安心的溫暖瞬間將她包裹了起來，就好像回到了母親腹中一樣。
熟悉的感覺讓她一些封鎖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開始蘇醒。那時候她的意識中只有暗紅，耳邊也這樣充斥著雷鳴聲，也一樣無根無依的四處飄蕩。
她不知道自己那樣游蕩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不管遇到什么都想摧毀吞噬，因此一些和自己一樣有情緒的東西都遠遠的就避開她。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發現有兩個生命體沒有看到她就躲開。因為感覺到其中一個身上散發著她熟悉的氣息，靠過去的時候素來橫沖直撞的她居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她聽到她如是說，“呵呵顏昭，這個小家伙也不是只知道淘氣，原來也會很乖。”
原來笑聲這么好聽，她當時如是想。
這是她有意識以來頭一次聽到笑聲。在她的記憶中，所有看到她的生命體都在尖叫，或者哭泣。對于她，只有無盡的恐懼，無一不掙扎著想要從她的身邊逃開。在她的潛意識里，那些就是她痛苦的根源，所以她做出的回應就是將他們都抹殺掉。
在她因為不知該如何回應笑聲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被一團溫暖縛住。很奇怪，明明她不應該有知覺，卻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并知道那叫溫暖。
“顏昭，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
“那就再要一個女兒。”
“為什么一定要女兒？”
“女兒乖巧。”
什么叫孩子，什么是女兒，懵懵懂懂的她完全不知道其中含義，不過她隱隱知道如果做了他們的孩子，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無依無靠了。我做，我做，她在心里興奮的大喊著。
“她很開心。”捧著她的人似乎比她還要開心。
接著包裹她的溫暖換了，“不許讓你母親太辛苦，否則爹會打你屁屁。”
“顏昭，你怎么可以威脅她？”
“我這只是在做父系教育。”
“她還不是你女兒。”
“馬上就是了。我檢討過，之前那幾只那么不乖，就是沒做好前期教育。”
“哈？你這也太早了吧？不少字”
雷若的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以前她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從生下來就以做個乖寶寶為目標，原來她爹在她還沒正式成為他女兒的時候就開始對她做父系教育。
不過她最終還是變成了讓他們操心的壞孩子。居然因為一個外人的話，就對疼寵她入骨的他們產生懷疑，還累得他們如此操心。
“我一直很高興成為你們的孩子，真的。”雖然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到，她還是輕輕說出了這句話。
“這個在遇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若不是我及時禁錮住你，你當時都能把自己跳散形了。”
“娘”雷若唰的睜開眼睛，眼前不再是無盡的暗紅，而是一片炫目的銀白。
“乖為了確保空間移動時的震動不影響到你，娘暫時隔絕了你與空間的聯系。等空間移出虛空裂縫后，娘就會放開禁制，讓你和它徹底做個了斷。你要爭氣。”
雷若抽了下鼻子，“我會的。”
“你爹讓我告訴你，把屁股捂緊了。”
雷若屁股一陣發緊，“咱能換個懲罰嗎？這么大的人還被打屁屁，很糗。”
“這的你到時候自己和你爹商量。對于你們的教育問題，我從不干澀你爹的決定。”
“娘，那個白眉究竟是怎么回事？”雷若囧囧的將話鋒轉到她一直琢磨不透的問題上。
“野心讓人自大，恐懼讓人瘋狂。大概就是這樣。”
前面的那句，雷若一聽就明白。不過后面那句就有些勉強，“他如果真的害怕你們找他算賬，不應該躲的遠遠，讓你們無處找他嗎？”。
“不管他躲在何處，我們都在啊。”
雷若默了。只要威脅一直在，不管躲得多遠都會覺得沒安全感。要想擺脫這種感覺，就只有把讓他覺得是威脅的源頭拔掉。
不過她還是不明白白眉設計她的意圖。如果她出了意外，的確可以打擊到她的爹娘，可那樣應該會徹底激怒他們。那樣一來，他不就更危險了嗎？
想到這兒，她皺起了眉，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腦中靈光乍現，突然記起她曾經問過她的爺爺鴻蒙為什么他和太爺爺老是來抓她那些外甥去幫忙，卻不找比他厲害的哥哥、姐姐和她爹娘。
當時紫玄是這么回答的，“那是因為他們去幫忙會獲得好處，而你爹娘兄姐去了卻只能付出代價。人的能力越大，所受的限制就越多。平時的打打鬧鬧還好，若是和天威扯上關系，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會受到天罰，至少會因為身上天機被禁而失去神力一段時間。
能走到頂端的人都經過很多風雨，哪個沒有幾個敵人。若在這時候遇到敵人，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所以很多時候，不是那些大神不愿意悲天憫人，只是他們更愛自己多一點。”
誕生她的雷源是因風和葉的胡為似的九域宇宙界怨氣沖天，以至觸動天威。參與到她的事情中，應該算和天威扯上關系。如果他們因此受了天罰，那平時無法危及他們的白眉就會有傷到他們的機會。
雷若抿了下唇，“娘，你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嗎？白眉的目的應該用我來刺激你，應該是想讓你們暫時失去神力，做其他圖謀。”
耳邊響起一聲嘆息，“在我們決定讓你成為我們的孩子時就已經來不及了。你以前不是總奇怪你爹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娘嗎？真實的原因是一開始孕育你，我的神力就被封禁了。雖然你母親我人緣不錯，但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對娘看娘不順眼，甚至恨之入骨。為了確保我的安全，他只能那么守著我。”
“如果沒有選擇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雷若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黯然。
“如果知道會這樣，我們可能會猶豫一下。等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就像我平時和你說的那樣，已經無法有所改變，說一萬句后悔也沒有。不如把后悔變成無悔，讓一切有個好結局。因此我們只要知道因為你是我們的孩子，所以為了你我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這就夠了。”
聽到雷筱幽很直白的承認如果能預知到以后會有麻煩，就有可能不會選擇她，雷若嘴角翹了起來。她怕麻煩的個性可是遺傳自她的娘親，因此她敢肯定如果知道會發生后來的這一系列事情，她娘一定不會生下她。
不過以她娘率性而為的個性，是不可能在生出要她做孩子的心思后還去做個調查，看看她做她的孩子后會不會有麻煩。因此再來一遍，除非她當時沒生出那個心思，她還是會成為他們的孩子。
一直在心中盤橫不去的那片陰影這回徹底散了，雷若將自己和雷筱幽生的一模一樣的美眸完成兩道月牙，“娘，我好想吃你做的紅燒排骨。”
“等你吃完了竹筍炒肉，我會坐上一大鍋，讓你吃個夠。”
“娘，記得提醒我爹竹筍炒肉少放點料。”
說完，雷若閉上眼，在心中默道：我一定會回去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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