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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蘇雪華張開嘴巴的同時，青寧和扶搖忽然一起回過頭，四道目光直直地射到她臉上。

雪華一驚，剛準備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便卡在了喉嚨里。

人群分開，青寧和扶搖并肩向她走。

“聽說，這批家具，是雪定制的？”青寧問道。

不管人前還是人后，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跟蘇雪華之間，從來不會以相稱。

雪華道正是。這批家具都是我定制的，今日便是來驗收提貨。”

扶搖用手指了一圈，道這里只怕有不下二十件家具，你能提的走？”

雪華以為她們看上了其中幾件家具，要搶占，便大聲道我自有我的法子，不過是幾件家具罷了，又值難事”

青寧和扶搖相視一笑，道是了，康王府財大氣粗，幾件家具而已，雇幾輛大車就能拉走。”

雪華見她們并沒有索要家具的意向，心中疑惑起來，不知她們到底是用意。

青寧道據說這家漆廠的漆是極好的，不僅沒有尋常漆的刺鼻味道，還有香味。”

旁邊一個女伙計笑道是的，鄙店的漆乃是秘方配制，加入了數味香料，刷在家具上，亦能永葆香味。”

扶搖吃驚道這么神奇，倒要見識見識了，你拿一盆漆來給我們瞧瞧。”

女伙計應了，自退入堂后，不多時，帶著三位健壯的仆婦進來。三個仆婦，一人捧著一個精巧的鐵桶。

“這就是鄙店的三款漆，分別是荷花香、桂花香和果香。”

青寧和扶搖都驚喜道漆竟然也有花香與果香么？真是聞所未聞了”

那女伙計始終保持微笑，說道京城乃是貴人聚集之地，所用日常物品，無不求精求美。若無鎮店之寶，鄙店東家又豈敢輕易在京城開這么大一個店鋪。”

扶搖道這么說來，這些帶香味的漆，就是你們的鎮店之寶了。”

女伙計道小女子不敢妄言，不過這三款漆，的確是鄙店的獨一份。”

青寧用手點了一下第一個漆桶，道這是味道的？”

女伙計答道這是荷花香的。”

她一面說，一面示意那仆婦將漆桶打開。頓時，一絲淡淡的荷花香彌漫而出，跟尋常的漆味完全不同。

扶搖啪啪鼓掌兩下，贊道果然好聞。”

青寧亦點頭不愧是鎮店之寶。”

自家店受到夸獎，女伙計非常高興，又示意仆婦打開第二個漆桶。

這次是青寧先聞出來了。

“果真是桂花香。”

店堂內的眾人，也都問到了桂花的香味，紛紛點頭。

扶搖道我們方才參觀的那些家具，似乎并沒有香味。”

女伙計忙道回的話，這些香漆乃是最后一道工序，今日店內所展覽的家具，均還未曾上這一層香漆。因這些家具是雪定制，所以需得雪挑選出最喜歡的一款香漆，鄙店才會刷到家具上。”

雪華道上次我來定制時，你們從未提起有香漆。”

女伙計道回雪的話，這些香漆制作頗費時日，上次因香漆尚未制作完工，所以不曾向推薦。”

她接著又指著最后一桶尚未打開的漆，說道這是果香的香漆，原是鄙店打算向推薦的。不如請聞聞三種香味，做出挑選，鄙店也好為刷上香漆。”

雪華擰眉道還要刷香漆這一道工序，豈非我今日不能提貨了？”

“放心，香漆刷好之后只需三個時辰便可全干，不會耽誤今日提貨的。”

雪華的表情這才微微放松。

女伙計便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請雪聞香。”

與此同時，那第三個仆婦也打開了第三個漆桶。

雪華走上前去，先看了第一個荷花香的香漆，褐色的漆，呈油狀，果然有荷花的香味。

第二個桂花香的，她也聞了，是不，比荷花的又濃郁一些。

最后一個果香的，甜絲絲，聞之令人心情愉悅，雪華忍不住多聞了好幾下。

女伙計笑道看來，雪最喜愛的，只怕就是這個果香了。”

雪華點頭，指著果香的漆桶道就用這個，趕快安排你們的漆工，將這批家具刷了，不要耽誤今日提貨。”

女伙計這次卻不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抬手示意，那三個仆婦便蓋了漆桶的蓋子，魚貫從后門出了店堂。

雪華回過頭，她在聞香味的同時，青寧、扶搖等人已經站得離她遠遠的。

她心中得意，道這云中居的家具確實新穎精巧，又有香漆這樣的鎮店之寶，只怕是宮里也未必能有這樣的奇妙做工。大皇子妃若是喜愛，不妨也定制一些，只是可惜今日這一批，我卻是要全部帶走的了。”

青寧微微一笑道我倒是不急著做家具。”

她笑得有些神秘，令雪華心頭莫名地掠過一絲古怪。

這時候，扶搖突然說道這云中居為你做了這樣獨一無二的家具，你不想見見他們的東家嗎？”無錯不跳字。

雪華微微瞇起眼睛，不她這樣說是意思。

扶搖則已經對一個女伙計招手，道請你們東家出來吧。”

那女伙計便應了一聲，從后門退了出去。

而此時，青寧也對丁司正擺了一下手，丁司正微微頷首，領著宮女侍衛們一起退出店去，而雪華的侍從婢女，也被他們客氣地“請”了出去。

包括店里的女伙計，也全部退了出去。

整個店堂之中，最后只剩下扶搖、青寧、雪華三人。

“你們想做？”

雪華驚疑不定地問，警惕地看著她們兩人。

扶搖道別緊張，只是讓你見一個人。”

她話音落下的同時，后門一開一合，一個白衣女子走了進來。

“云子規？”蘇雪華驚叫起來，腦中電閃，“你就是云中居的東家？”

云子規微笑著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嘴里道不，我就是云中居真正的東家。”

雪華將她們三人一一掃視，突然明白了，冷笑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

“云子規，你故意開了這家漆廠，又隱瞞的身份，讓云中居的掌柜賄賂我的侍女荷香，將我的這單生意接到手里。你可真是費盡心機。”

云子規斂了笑容，道你很聰明，這么快就想通了所有關節。”

雪華嘴角一扯可是，我卻不明白，你這樣做的用意是？”

“用意？難道你猜不到么？”

云子規臉色發冷，眼中露出仇恨之色。

雪華的視線從她臉上轉移到青寧和扶搖臉上，她們倆也是一樣神色冰冷。

“哼我了，又是為了云子嵐罷”

云子規憤恨道你終于承認，子嵐是你害死的了”

“放屁我承認了？這都是你們一廂情愿的猜測”雪華厲聲呵斥。

她又將她們三人看了一圈，突然笑道哦我明白了，你們三人今日故意串通，就是為了把我弄到這里來。”

她數聲冷笑，用手一指扶搖，對云子規道你一心要為你弟弟報仇，她就是你的大仇人如果不是為了她，云子嵐又會死”

扶搖、青寧、云子規都是臉色一變。

雪華面露嘲諷，道誰都，云子嵐一顆心全掛在蘇扶搖身上。可我們這位蘇大，卻看不上人家是一介商賈，偏偏愛的是王公貴族。云子規，你說說，你弟弟有多可憐？”

云子規沉聲道你用不著東拉西扯”

雪華搖頭，道我是讓你明白，害死你弟弟的，不是別人，正是蘇扶搖”

“如果不是為了她，你弟弟又會跑到碧落山這種偏僻的地方去如果不是為了她，你弟弟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如果不是為了她，你弟弟又會被關東五虎逼落懸崖元兇就在你面前，你還滿世界地找仇人，你說可笑不可笑？”

“蘇雪華”青寧厲聲大喝，“你不要顛倒黑白關東五虎是誰雇傭來的，你我都一清二楚”

雪華忽地手臂一轉，又指到了她的鼻子上。

“是了，這個蘇青寧，也跟你弟弟云子嵐一樣可憐你弟弟喜歡蘇扶搖，她卻喜歡你弟弟，兩個人一樣地窩囊，只不過你弟弟為了心中所愛付出生命，她卻貪圖榮華富貴，嫁入了皇室。嘖嘖嘖，真是鮮明的對比如果我是你，就該先殺了這兩個”

扶搖和青寧都是一樣的憤怒。

然而面對蘇雪華的顛倒是非黑白，云子規卻是冷靜得可怕。

“你說這么多，不過是為了掩飾的罪行。我問你，你敢指天誓日地說一句，我弟弟云子嵐的死跟你無關？”

她眼神如刀片一般地盯著雪華。

雪華冷笑有不敢的”

“以你肚子里孩子的名義起誓，如果是你害死了云子嵐，你的孩子將墮入輪回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你”

雪華咬住了嘴唇，憤怒地瞪著云子規。

以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她肯云子規，心腸好歹毒

“哈哈哈”

扶搖突然大笑三聲。

“話說到這個份上，今天就不妨把你我之間的恩怨算算清楚”

她盯著雪華，道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敢不敢數數，你害過我多少次，害過青寧多少次？”

雪華冷笑不語。

“潑水節，你踢我下臺，找了一幫浪蕩子，試圖讓我出丑毀我清白；因粉過敏，你構陷青寧，說她是故意謀害你，幾乎將她打死；靖王府第一次提親，你跟你母親聯手耍詭計，強占婚事；碧落山上，你雇傭關東五虎，欲置我跟青寧于死地，卻連累無辜，害死了子嵐”

這一樁樁、一件件，被扶搖一一道出，有的連云子規都是第一次聽說。

蘇雪華只是一味冷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天，會遭到報應？”

“哈”

雪華大笑一聲可笑至極難道你就沒有做過壞事？我娘，難道不是被你跟青寧聯手害死的嗎？”無錯不跳字。

青寧立刻道那么我娘呢？我娘是不是被你母親害死的”

雪華抿嘴怒視。

三個兇狠地對峙。

時至今日，云子規才，原來這蘇家三之間，竟有這么多的恩怨，甚至還有殺母之仇。

扶搖道你母親害死了四，青寧替母報仇，也害死了你母親。這就是一報還一報，血債血償。”

蘇雪華道說得好血債血償當初丁芷蘭生她的時候，便害死了我娘腹中的男胎，結果她也難產而死，這才叫血債血償”

扶搖厲聲道一個無意，一個蓄謀，誰是誰非，你用不著在這里狡辯”

雪華仰天大笑起來哈哈，說不過別人，就說別人是狡辯。蘇扶搖，你的嘴皮子真是越來越厲害啦”

扶搖大怒。

青寧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扶搖回過頭，見青寧臉上已經是一片冰冷，看不出一絲的怒意。

青寧朝雪華走近了兩步，雪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蘇雪華，你母親手上有數條人命，我娘的，我弟弟的，小冬的，她的死，是為贖罪。”青寧慢條斯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臉上的神色平靜地可怕。

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看似無風無浪，實際上卻孕育著可怕的能量。

“你跟你母親一樣，手上也有好幾條人命，云子嵐的，木棉的，甚至還有關東五虎的。所以，你跟你母親一樣，也要為贖罪。”

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雙眼之中不帶一絲感情。

雪華心底升起一絲寒意，莫名地不地安起來。

但她仍色厲內荏道你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兇手，大理寺早已結案，有本事你就給云子嵐翻案去”

青寧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我為要去翻案？我哪里用得著去翻案？我沒有為我娘翻案，不也一樣弄死了你母親？”

她一面說著，一面一步一步朝雪華逼近。

“你……你不要……”

雪華心虛地朝后退去。

扶搖和云子規都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此刻的青寧，仿佛化身成了地獄的勾魂使者，她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帶鉤子的刀，一刀一刀剜著蘇雪華的靈魂。

“你難道忘記了，我是大皇子妃，而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王府側室。”

“記不記得，當初夏侯王妃利用她的權勢，將云子嵐之死定了性，拿關東五虎做了替罪羊。那時候她有權有勢，可以將人命關天的大事都放在手掌心上任意擺布。”

“現在，我也一樣有權有勢了。”

“蘇雪華，我根本不用任何理由，就能夠掌控你的生死。”

“你信不信，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就誰也救不了你”

一句一句，字字誅心。

青寧嘴里每多吐出一個字，就如同一座大山又加了一份重量。這座大山壓在蘇雪華的心頭，越來越沉重。

雪華終于承受不住，大喊一聲你閉嘴”

“彭”一聲，她后背靠到了一張桌子上，她用手撐住桌面，另一只手則扶著的肚子，呼哧呼哧地喘氣。

青寧的目光落到她的肚皮上，幽幽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云子嵐轉世？”

雪華駭然地張大眼睛。

青寧咧開鮮紅的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干笑了一下，道不是剛剛好嗎？他死了，過了頭七，去地獄報到，卻沒有喝孟婆湯，帶著上輩子的仇恨，投胎到了你的肚子里。你敢生下他嗎？你不怕他是來向你索命的嗎？你不怕……”

“啊——你閉嘴你閉嘴我不聽我不聽”

雪華仿佛見鬼一般，閉上眼睛，一把推開了她。

青寧被推得一個趔趄，臉上的笑容卻更大了，只是配著她陰冷的眼神，一點溫度也沒有，反而顯得陰森森的。

就連扶搖和云子規，似乎都被她這個模樣給嚇住了。

雪華推開青寧之后，便捂著耳朵跑得離她遠遠的，仿佛她是個會傳染的瘟疫患者一般。

青寧哈哈笑道你跑你能跑到哪里去？云子嵐的冤魂會纏著你，木棉的冤魂會纏著你，你遲早要贖罪的，你遲早要為害死他們而付出代價”

“瘋子”

雪華忽然抓住身邊的一個花瓶，朝青寧面前的地上狠狠砸去。

哐一聲，花瓶砸在地上，發出劇烈的一聲，碎成無數碎片，嘩啦淌了一地。

店門被撞開，一群人涌入，驚駭地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一幕。

“出去”

青寧厲聲大喝。

丁司正立刻擋住門，命羽林軍將涌進來的人全部推出去，然后重新關上門。

扶搖握住青寧的手，確認她沒有被花瓶傷到。

鎮定鎮定

雪華不停地告誡，硬生生地將心里的害怕和瘋狂都壓了下去。

“我真后悔，今天來這里，跟你們三個瘋子說了這些廢話”

扶搖、青寧和云子規都看著她。

“恩恩怨怨，隨便你們想好了我用不著跟你們一般見識，我是未來的康王妃，我有大好的前途。蘇青寧，你以為你這個大皇子妃就能做的久么？你等著看好了到最后，是誰最有權有勢，是誰能操縱對方的生死，我們都等著瞧”

她護著的肚子，大踏步地朝門口走去，竟是要離開了。

扶搖、青寧和云子規都冷冷地看著她，卻沒有一個人阻止。她們看著她開門，看著她走出去，看著康王府的人簇擁她上車，又看著他們一行人呼啦啦地離去。

她們沒有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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