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如白云蒼狗，變幻無常。

別墅的書房。

槍口猶自冒著淡淡的青煙。

墻上有一個彈孔。

陳睿的頭皮被擦出一道血痕，頭發也散落了幾縷，但也僅是如此而已。

陳睿吃驚地看著阿西娜，阿西娜的手正高高地托著他握著槍的手，正是這個突然的動作，使得剛才千鈞一發時，那一槍射偏了。

艾路西爾似乎也愣住了，誰都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決定命運的一槍，等于打空了，唯一的一發子彈。

原本還有三分之一的機會成功，現在等于完全失去成功的希望了。

陳睿的腦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方才反應了過來，手一松，槍掉在了地上。

“為什么？”陳睿失魂落魄地苦笑了一聲，看著阿西娜。

淚水自阿西娜的眼眶慢慢滑了下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生命是如此可貴，為什么一定要死？為什么不能都堅強地活著？”

陳睿嘆了一口氣：“即便是我這樣的人渣，你不想我死？”

“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是我的眼睛，我的心告訴我，你不是人渣。我不想任何人死，包括你在內。”

勇敢、善良甚至有些沖動，依稀還是那個她。陳睿微微一震，凝視著阿西娜，反手慢慢握住了她原本舉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阿西娜微微一顫，并沒有抗拒。

“原來，是我錯了。你有著生命所獨有的自我與執著，你是真實的存在，不，不僅是你，姬婭、凱薩琳……每一個人都是。”陳睿說到后面，心中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某種共鳴，或者叫做領悟，慢慢閉上了眼睛。

艾路西爾并沒有打擾陳睿，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很溫暖的感覺，真實的溫暖，一個真實的阿西娜。我明白了，艾路西爾，你沒有騙我，這是一個真正的世界，我內心中折射的世界，或許……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有這樣一個鏡世界，從這個意義上說，它是真正平行的存在。”

“你想說什么？”艾路西爾的聲音響了起來，沒了之前的淡然，多了幾分飄渺的意味。

陳睿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松開了阿西娜的手，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起來：“現在，才是我選擇的時候。”

艾路西爾凝視著陳睿：“你確定？”

“三個關鍵點，都是真的，但也都是假的。無論我選擇哪一個，都將沉淪。”陳睿的眼神已經沒有了迷惘，只有徹悟，經歷了生死徘徊后的徹悟。

“其實，真正的關鍵點，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已經說出來了。”

艾路西爾笑了，大笑。

“存在。”與之前不同，這兩個字如今被陳睿說出來，透著一種莫名的力量，整個房間都似乎顫動了一下。

陳睿深深地看著阿西娜：“我心中的，才是真實的存在。謝謝你的存在，阿西娜。”

阿西娜驚訝地看著那雙閃動著淚光的清澈眼眸，感覺到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甚至有種錯覺……仿佛在很久以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生死相許的愛人。

“生命的真諦，不是死亡或誕生，也不是毀滅或創造，而是存在。”陳睿的身上發出淡淡的光華，每說一個字，周圍的空間就開始模糊一分。

“陳睿……”阿西娜驚訝地發現，在她的視線中，模糊的不是周圍的世界，而是陳睿，那身體開始變得稀薄起來，仿佛是某種幻影，即將不存于世。

不僅是陳睿，同樣稀薄的還有艾路西爾。

“這是什么，一種鏈接的力量？難道……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在徹悟的同時，陳睿也領悟了鏡世界的另一種奧妙，不由露出怒色：“所謂的‘關鍵點’居然與另外一個世界的現實是相連的，如果我選擇任何一個人死亡，那么相對這個世界來說，另一個世界的‘鏡像’也會死去！”

“不錯，如果你剛才殺死阿西娜或自己，另一個世界的她和你也會死亡，同樣，這個對象也包括我。”艾路西爾的聲音與身影顯得愈發飄渺了，“現在是不是后悔沒有選擇對我開槍了？”

“連自己的命都不惜搭上，確實可怕！”陳睿冷冷地說道：“我不確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我可以確定的是，最后還是我贏了。”

“不錯，你贏了。”艾路西爾搖了搖頭，忽然說了一句讓陳睿意外的話來，“我也贏了。”

說完，在阿西娜驚訝的注視下，這位“校長”完全消失在空氣中。

“我也該走了。阿西娜。”陳睿的身軀已經變得幾近完全透明。

“你要去哪里！”阿西娜忍不住問了一句，她的心里早已沒有了恨意，只有迷惘，迷惘中隱隱透著難以言喻的感情。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她很清楚，這是最后一次見到這個人了。這個愿意毀滅自己的世界，來守護她的世界的男人。

或者并不是為了她，而是另一個無法理解的“她”。

“阿西娜，如果沒有另外一個世界的牽掛，我真想留在這里，和你重新開始一切。現在我要回去了，那里有另一個你，還有我們的孩子。保重……”

阿西娜看到那只漸漸消失的手慢慢拂過自己的臉龐，盡管最終穿透而過，消失無蹤，那種溫柔的感覺卻依舊清晰如故。

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周圍的空間飛快變幻和扭曲著，終于，陳睿的模糊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終于，扭曲的場景漸漸恢復了正常。

視覺恢復后的陳睿已經感覺到，在超級系統的星河中，澎湃著強大無比的生命氣息，幾乎是之前的十倍以上！

是剛才的領悟所致？

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體味那種新增的力量了，因為更加震驚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前方的虛空中，漂浮著一具巨大的男性人形軀體。

尸體！

與其說是尸體，不如說一個死亡的星系。

不止一具“尸體”！遠方還有！

陳睿不由大駭，這里竟然是……那個最神秘的混沌之界？

以陳睿現在的實力，就算是面對大元素使這樣的存在，也可以鎮定自若，然而在這具已經失去生機的尸體面前，卻無法保持淡然。

為什么從那個世界返回，會回到這個地方？

等一下，有點不對勁，雖然確實是這些尸體，卻沒有當初那種真正浩瀚無邊的感受，更像……幻影？

難道剛從一個鏡世界世界掙脫，又陷入了另一個類似的“世界”？

現在能夠進入超級系統，而且沒有任何數據或警報，說明不是那種幾乎無解的鏡世界，應該是沒有危險性的普通幻影。

陳睿正思忖間，驀地感覺到周圍的空間一陣變幻，現出一道道隱隱的裂痕，距離最近的那一具尸體的眼睛，緩緩睜開來了！

不止是這一具，其余的也先后睜開了眼睛。

盡管已經知道這些只是幻影，但這一幕還是讓陳睿心中一震，畢竟，這些是最可怕的存在。

在睜眼的一剎那，整個場景都在顫抖，陳睿感覺到背脊寒氣直冒，如果是真正地面對這種“尸體”，光是這種眼神就會讓他的靈魂受到毀滅性的重創。

這是何等的強大！

“尸體”們不僅睜開了眼睛，而且紛紛站了起來，只是那種站起來的姿勢都有些怪異。

起身后的“尸體”張嘴咆哮著，光是這種聲音，就讓空間中裂痕加深了無數倍，出現了類似“涅滅次元”造成的那種真空，但威力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雖然威勢極其驚人，但陳睿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此時尸體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甚至是絕望的表情，仿佛在感受著什么要命的東西。

這種幾乎是無敵的存在，居然還會害怕？他（她）們在恐懼什么？

四面八方有某種事物朝頭頂的虛空齊聚而來，速度相當之快，以陳睿的眼力，居然只是隱隱看清一絲形狀，似乎那些東西，有幾分熟悉！

數道流光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特殊的整體物件，然后迅速模糊隱沒。與此同時，虛空中張開了一道類似眼睛的巨大輪廓。

那“眼睛”由漸漸模糊變得清晰起來，沒有瞳孔，只是簡單的形狀，內中是無窮無盡的虛無，陳睿才看了一眼，就感覺到整個靈魂不由自主地動搖起來，仿佛要脫體而出，整個精神和身體在瞬間隱隱有潰散的征兆，不由大驚。

陳睿有種快要窒息強烈壓抑感——這還是純粹的幻境，如果真正面對這“眼睛”之時，只怕連念頭都來不及生出就會被徹底湮滅。

光芒黯淡的巨大的身軀上，隱隱現出裂痕來，裂痕愈發清晰，身形也愈發清晰，可以看到內中現出星辰般的光芒，這些星光似乎被什么東西飛快吸噬著。

是“眼睛”！

那些巨大軀體們恐懼的，就是這只擁有難以言喻的力量的“眼睛”？

奇怪的是，這些巨人們的身體似乎在迅速恢復？身上的裂痕也消失了，就連表情……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