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心穿著半舊的衣裙，頭發上也光禿禿的，沒有帶什么首飾，垂著眼睛聽著安國公的跳腳咆哮，神情一成不變，好像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

“我養你這么多年，寵著你，護著你，舍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倒是把你嬌慣的不知天高地厚！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宮，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你竟敢由著性子胡來！”安國公氣得胡子都飛上了天，瞪著眼睛滔滔不絕的數落怒罵，若不是小黃氏在一邊拉著，估計大耳刮子就直接招呼上去了。

他的寵妾李氏在一面勸解著：“國公爺別生氣，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不是？這選秀也是要看運氣的，并不一定長得好的就會入了選，說不定就是有人看咱們府上大姑娘生得好，故意在其中使壞呢。”

安國公氣的摔了杯子：“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她會穿成這個樣子進宮去？身上帶著錢財，卻不肯打點宮人，不就是故意的想要落選？”

李氏趕緊給他拍拍背揉揉胸：“您別生氣，姑娘那不是還小嘛！”

“還小？別人家女孩子像她這么大的都已經嫁人做娘了，她還小？”不說還好，越說安國公就越生氣，本來還指望著女兒當個妃子什么的拉自己一把，誰知這個死丫頭存心給他添堵，自己早先安排好的她是一件都沒照做，先把伺候的宮人內侍得罪了個干凈，叫人背地里添油加醋的說盡了壞話，到最后，別說選妃子，就算指婚可能也好不到哪兒去！

想著不禁遷怒于小黃氏，指著她的鼻子罵道：“都是你寵出來的！看看她那個樣子，我還想著她能給安國公府帶來榮耀，現在看來，榮耀指望不上，別那天給我招來災禍我就該謝天謝地了。”

李氏咂咂嘴，嘴角微微撇了一下：“這不是有國公爺您嗎？就算姑娘做不成妃子，那還有您撐著，國公府一樣尊貴著。”

“你懂個屁！”安國公氣急之下不禁爆了粗口：“一天到晚就會挑撥生事兒，也不知道好好管教那幾個不孝子，一個個什么本事都沒有只會游手好閑，到時候坐吃山空我看你們怎么辦？”

李氏哆嗦了一下，強笑著：“沒那么嚴重吧？不少字給幾位小爺找個差事干著拘著他們也就是了，再說，雖說是賤妾生的，可賤妾畢竟是個不上臺面的，哪里敢去管爺們的事兒。”

真正的主母可是小黃氏，她不好好管教幾個少爺，故意把幾個人全都養成傲慢無禮的紈绔子弟，國公爺也不說她！

小黃氏對著這兩個人不冷不熱的說道：“也要是沒事兒的話可以離開了，妾身還有好些話要跟女兒說呢，妾身沒本事，生不出兒子來，自是不會養的，李氏這些年明里暗里的也教了幾位少爺不少的東西，妾身自然是更不必插手了。”

“夫人，賤妾冤枉啊！”李氏瞪大了眼睛悲悲切切的說：“賤妾不過就是個物事兒，少爺們哪里會聽賤妾的話？”

安國公一拍桌子，李氏還想喊冤的話就噎在了喉嚨里，驚慌失措的退后幾步躲到了角落里面偷偷的觀察著。

“慈母多敗兒！你們倆都有錯，在這里爭什么？看見你們就生氣，還有你！一個女孩子家心里主意倒是大得很，但凡婚姻大事都是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是想干什么？我給你安排的出路你居然自己弄砸了！”安國公氣得幾乎要掀了桌子，吵吵吵！一天到晚的吵，就沒個安生的時候！

宋憐心一動不動地站著，小黃氏心里火氣一下子竄上來：“怎么？國公爺覺得送女兒進宮是為了她好？究竟是為了誰好妾身就不必說了吧？不少字有眼睛的都看得明白著呢，為了幾個庶出沒出息的東西，你們都要剜了我的心頭肉了，難不成我還要好聲好氣的贊成著，剜的好？呸！都是些賤貨！”

“你、你、你好啊你！”安國公被小黃氏一頓搶白，頓時氣地說不上話來：“現在是什么話都敢說了？你是不是打量著我不敢休了你？”

“我還怕你不成？”小黃氏也豁出去了，她已經不年輕了，對安國公也早就沒了心底的那份期盼，現在宋憐心就是她的一切，誰敢動她的命根子，她就敢跟誰拼命。“我好歹也是世家貴女，家里也是名門貴族，我也不用等著你的休書，今兒個我就領著女兒回娘家去，咱和離！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就是今天就寫了休書把這個賤貨抬舉起來我也不在乎了！”

安國公一時傻眼，這么多年來小黃氏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柔弱溫順的性子，什么時候這么火爆過了？居然連休書和離的事兒都不在乎了，他一時之間沒話可說了，居然找不到臺階下來了。

休妻？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黃氏娘家的勢力，連著姻親鎮北侯府的勢力，就是安國公府也丟不起這個人，叫人知道了自己因為女兒沒有選上妃子就把老妻給休了，那還不被人笑話死？恐怕御史臺那些閑著沒事兒就生事兒的御史們就更有話說了。

屋子里一時安靜了下來，只聽見小黃氏氣憤的呼吸聲，安國公拿眼睛瞅了李氏一眼，希望她能夠說句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哪知李氏盼著小黃氏下臺早就盼了多少年了，要不是這個女人占著正室的位置，又不肯把她的幾個兒子收在名下，她那幾個兒子怎么會那么尷尬，明明是安國公僅有的子嗣，卻背著庶出的名頭。

要是小黃氏被休了，就算自己不能成為妻室，國公爺也總得為幾個兒子考慮不是？到時候他們成了嫡子，以后才好襲爵繼承家業。

于是李氏裝聾作啞起來，低著頭做出一副乖順的樣子來，就是不肯去看安國公的眼色，把安國公給氣的半死。

宋憐心冷眼瞅著李氏躲在角落里偷偷發笑，握緊了手指，這個賤人，以為自己娘兒倆不在了她就能做主了？想的倒是美，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丫鬟出身的奴才秧子，就算飛上了枝頭也變不成鳳凰，烏鴉就是烏鴉！

一屋子人沉默的大眼瞪小眼，小黃氏初說出那些話來本來是一時氣憤，誰知說出來之后確實感覺渾身都舒坦了，這些年的憋悶好像一下子就松散開了一樣，倒是想明白了，與其這樣不死不活的糾結在一處，自己的女兒還要時時被人惦記著換利益，還不如就分了算了，不過得想個法子把女兒帶在身邊，剩下的那些人哪有個安好心的，趁著自己不在還不是起勁兒欺負憐心啊？

“公爺，夫人，鎮北侯夫人來了！”丫鬟的聲音此時在安國公耳朵里那無疑就是天籟之音啊，臉上的神色微微緩和了一下，看了一眼小黃氏：“真是慈母多敗兒，她這個性子就是叫你給縱出來的，現在還不敢說她什么了，一說你就上火，我先走了！”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滿臉失望之色的李氏：“你還不走，在這里呆著干什么？”沒眼力沒腦子，野心倒是不小，女人就是不能太寵著了，一寵就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氏木著一張臉跟在安國公身后出去了，心里嘔的不行，眼看著國公爺就要礙著面子答應下來了，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打斷了，不僅把黃氏給恨到了骨頭里。

黃氏掀開簾子腳步匆匆的進門來，一進門就叫地上狼藉的碎瓷片子嚇了一跳，拿眼睛去看小黃氏：“這是怎么了？亂七八糟的怎么也沒個人打掃？萬一扎到腳怎么辦？”

小黃氏苦笑著：“叫姐姐看笑話了，憐心沒選上妃子，國公爺發了一通火。”

黃氏頓時就皺起了眉，心里對安國公更加的不滿：“這是什么話？選不上跟你們有什么關系？他還來這里發火，有本事的，叫他去跟皇上發火去啊！只會欺軟怕硬的東西，我就看不慣他，也虧你這么多年忍了下來！”

小黃氏苦笑一聲：“是妹妹沒有福氣，也沒能生個兒子出來，他看著我就生氣。”一邊拉過宋憐心：“怎么不給姨媽見禮？”

“姨媽！”宋憐心乖巧的行了禮，甜蜜蜜的擠上來扶住了黃氏的胳膊：“我可是想死姨媽了，在那宮里頭一點意思都沒有，一個個的只會勾心斗角的，唯恐別人搶了機會去。哼，我那是看不上那個位置，要不然，豈能叫她們得意了去？”

“就是，我們家憐心最聰明了。”黃氏慈祥的看著她，她自己的兒子出生沒多久就被送進了皇宮，母子之間的感情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倒是對這個外甥女，那是打小一點點看著長起來的，就像自己親閨女一樣：“怎么樣？皇上那邊有沒有頭出口風來，會給我們憐心找個什么樣的夫家？”

宋憐心害羞地低下頭去，小黃氏叫丫鬟來打掃了地上的碎片，拉著兩個人坐下：“我也擔心呢，畢竟安國公府的位置在這兒擺著，之魂的對象不會太低了，可是幾位皇子要么太小，要么就是已經娶了正妃了，咱們家憐心倒真是犯了難。”

要是南宮蕭還沒娶妻的話那倒是最合適的，可惜了

宋憐心紅了眼圈兒，坐在那兒垂著頭不說話，倒是叫黃氏看的心里又酸又澀起來，這可是她相中的兒媳婦，那么小的時候就定下的，誰知竟是被人給壞了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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