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嬤嬤哪里清語心中的想法，還老老實實、一臉感激地應道原本是奴婢一直伺候姜姨娘的，后來說生產這事兒奴婢這樣沒許人家兒的大姑娘沒經驗，便派了伺候過生產的洪嬤嬤，跟奴婢一同照顧姜姨娘，不過洪嬤嬤只在姜姨娘那兒伺候了三天，然后姜姨娘就臨盆了。”

清語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滲人的笑容，冷森森地道母親對姜姨娘真是關懷備至呀，我得好好報答她的恩情才是。”

沈嬤嬤這一輩子活得極為簡單，哪里琢磨得出來清語話里的恨意，還只當她是真的這么想，忙一臉笑意地點頭稱是。

看著沈嬤嬤笑得一臉無知的樣子，清語只覺得心中一片火燒似的疼痛，似有在啃咬著她的心臟，讓她連呼吸都苦澀得發痛。

原來，這根本不是計劃周密的陰謀，原來一切的罪惡和迫害都是那么明目張當地擺在明面上的。

姜氏和洪嬤嬤兩個人，毫不避諱地害死了的生母，而且竟然還敢，她們還敢在事后做出一副疼愛的惡心模樣來？還有臉跟下人們吹噓，她和的生母情同？

真真是無恥沒下限呀

不過，那個時候的父親在干呢？他不是那么深愛著娘親么？會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迫害愛的人？是不這回事，還是他不想管，或者是管不了？

他真的如想象的那樣靠得住嗎？

若他真的靠得住，為不預防這種慘禍發生，他只需要親自派人守著姜姨娘，便不會有意外發生

若他真的靠得住，為在真相后，沒有半點兒動作？甚至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沒有，任憑兇手逍遙法外？清語不信他不姜姨娘死得蹊蹺，不信這么明顯的陰謀他會看不到。可是他也沒做。

若他真的靠得住，為縱容姜氏把前六教養成那幅德行？哪怕是把帶到任上去，也總好過留在姜氏身邊呀。

清語細細地回想起這幾個月來的經歷，頓時覺得心中發冷，但是一想到父親那張飽含悲痛和無奈的臉，又覺得他不像是那種懦弱無能的人，更不會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

或者，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清語深心底里不想用惡意的猜測來揣度的父親，雖然事實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朝壞的方面去想，但她潛意識里還是覺得，也許父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也許這一連串的事情背后其實另有隱情。

思緒翻騰了許久后，清語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這時卻正聽到沈嬤嬤自顧自地說著……對是真心的好，能體會到的一番苦心就好，那些不曉得事的人瞎嚼的閑話，可不能聽。”

“閑話？”清語問。

沈嬤嬤頓時有些扭捏，惴惴而不敢言。清語原本心里就十分難過，這會兒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沉下臉來，冷冷地道嬤嬤難道是要瞞著我嗎？”無錯不跳字。

沈嬤嬤慌了神，忙起身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是怕聽了這些謠言，壞了您跟的母女之情。”

清語冷著臉道嬤嬤難道以為我是那等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糊涂蟲么？”

清語其實更想直接把這句“是非不明，黑白不分”扔到沈嬤嬤的臉上，但看見她比實際年齡顯得蒼老十幾歲、皺紋深深且惴惴不安的一張老臉時，卻又不忍心了。糊涂，大約是她的天性吧，也許都不懂，比都懂要活得快樂許多。

清語總算明白了某位說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是感覺了，真是恨的時候恨不得踹上兩腳，但是真提起腳想踹的時候，又覺得狠不下心了。

夾著氣，清語并沒有讓沈嬤嬤起身，而是從牙縫里憋出來一個字說”。

“是，奴婢不敢隱瞞。奴婢曾聽見大身邊的袁嬤嬤說過，說姜姨娘死得蹊蹺，還說這般縱容，是不安好心。奴婢倒覺得，她們才是不安好心，想挑撥和的關系。”

清語已經被沈嬤嬤氣得沒脾氣了，擺了擺手道了，起來吧，嬤嬤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嬤嬤跪在地上應了聲是，然后才起身出去了。

清語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想到那位謫仙似的娘親，在她最為困難的時候，遇到沈嬤嬤這樣的糊涂愚笨的爛好人，她是不是也感到很無力？以娘親的才智，想必應該能察覺得到洪嬤嬤來意不善吧？無不少字眼看著身邊唯一可以依仗的人，待洪嬤嬤那劊子手卻敬如上賓，不知她心里是何等苦悶和無奈？

哎，算了，不想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再想那些有用呢。

清語這邊努力說服放下思想包袱，那頭宋元義卻在大刀闊斧地整改后院兒的局勢。

他先是命海棠去傳話，叫杜姨娘和李姨娘一起到墨苑來一趟，然后這頭又叫來了桂花，讓她去請舒嬤嬤等管事的婆子也到墨苑來一趟。

杜姨娘和李姨娘是住在一處的，又都是在二門內，所以來得比較快，進了大廳雙雙朝著宋元義行禮道奴婢見過老爺。”

李姨娘的臉上即無憂也無喜，淡淡的沒表情。

倒是杜姨娘的臉上略帶著些失望。她方才聽到海棠傳話時，還以為是有好事兒呢，心里那個興奮歡喜呀，走路都是帶著風的，還特地美美地打扮了一番才出門。

結果一走到門口才原來李姨娘竟然也是要去的，才曉得是想了方向，頓時心里各種不舒坦。

宋元義哪里顧得上杜姨娘高興不高興，見這二人來了，便朝她們點頭道都坐下吧，今兒叫你們來，是要正式向你們兩位和總管嬤嬤們知會一聲，今后西院兒的各種雜務，就由你們二人協同管理了。”

杜姨娘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先前那點兒失望早就丟到九霄云外去了，嬌滴滴地笑道老爺竟是當真要奴婢二人管理西院兒？上回老爺說起時，奴婢還當是老爺一時玩笑呢。”

宋元義哪有心思跟她說笑，沉著臉道這等大事，豈是能拿來玩笑的？”

杜姨娘碰了個釘子，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后訕笑道是是，奴婢失言了，只是不知此事說？”

“正是因為身子不好，所以才要你二人協同管理西院兒，此事我早就跟商量過了，她也是同意的，你二人若遇到難以決斷的事，也可以向她請教一二，不過最近身子越發不利索了，不是大事，最好不要去打擾她休息。”宋元義神色淡淡地道。

杜姨娘嬌笑道奴婢省得的，定然不會給添麻煩。”她嘴上是這般說，心里頭卻在想：誰耐煩去請示她，巴不得她永世不出頌蘭苑才好呢。

宋元義看見她眼中壓抑不住的得意之色，頓時皺了皺眉，不過在轉眼看見低眉順眼、自打進屋除了問安外一句話都沒說過的李姨娘后，又略略松開了些，對二人語重心長地道既然這西院兒的事我交給你們二人協同處理，那么凡事都須得你們二人商量著來，若是你二人意見相左，就須得問過或我后才能決斷，不得自專，你們可明白？”

杜姨娘一聽這話，眼中的得意之色頓時去了大半：凡事都要商量著來，那她還有權利可言？別看李姨娘成日里跟悶葫蘆似的，大事小事從來不吭聲，但她絕對是個有主意的人，誰能從她手里討到便宜？

不過，杜姨娘縱使不滿，卻也不敢當著宋元義的面擺臉色，聽了他的問話，只得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跟李姨娘一起道了一聲“奴婢明白了。”

間便聽見外頭桂花通傳道總管嬤嬤們到了。”

宋元義道請她們進來。”

話音落下后不久，門口進來了四個平均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

這四個中年雖然模樣并不出色，也沒氣韻可言，但她們的身份可不一般，可以說，她們四個走出去，許多品級低一些的官家女眷見了她們也得客客氣氣的。

這四個，一個是西院兒大總管孫嬤嬤，一個是日用物件總管舒嬤嬤，一個是日用錢糧總管許嬤嬤，還有一個是人事總管周嬤嬤。

至于其他品級稍低的管事嬤嬤，統統是歸這四個人管的，比如管廚房的李嬤嬤，便是孫嬤嬤的直接手下，但管廚房采買的劉嬤嬤，卻是許嬤嬤的手下。

通常一個部門里頭的各個管事嬤嬤，都分屬不同的總管，好讓她們互相牽制，彼此監督。

這四個總管嬤嬤進了大廳，齊齊地朝宋元義行了個禮道奴婢見過老爺。”然后又朝著杜、李二位姨娘行了個半禮道奴婢見過杜姨娘、李姨娘。”

宋元義自是不必還禮的，但是兩位姨娘卻不得不起身還禮，她們雖說名義上是半個主子，但是實權還不如這幾位總管嬤嬤大，在這西院兒之中，的分量連那些總管嬤嬤麾下的管事嬤嬤都不如。

不過想到這些平日里不大瞧得起這個姨娘的總管嬤嬤們今后也得聽的調遣了，杜姨娘免不了心里一陣暗爽，臉色也不復平日的虛偽客氣，竟是帶了幾分傲然，在給那幾位總管嬤嬤還禮時，已經開始拿眼角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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