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
坐了一會兒常亦宛就覺得厭煩，站起身來看董家的園子，屋子里留下的都是大家閨秀，只有楊茉這個罪臣之女和眾人格格不入。
“就是楊家的孤女。”
“那么小的年紀。”
“將家中的單方都散了出去，聽說連長輩也沒有回稟一聲。”
楊茉不禁一笑，既然她掩不住別人的議論，干脆就不去理會。
不多一會兒竊竊私語的聲音停下來，大家將目光從楊茉身上挪開，去看文正公府。
董的院子外是望不到邊的小花園，常亦宛道文正公府很大。”
“那自然，”旁邊的接口，“原來是康王的府邸，康王搬進如今的王府，這園子就給了公爵爺一家。”
常亦宛眼睛里頓時露出羨慕的神色，文正公在本朝雖然不受重用，卻有偌大的家業，就說這處宅子，是用銀錢也換不來的，董家分家早，這府邸就跟文正公的爵位一樣，全都由世子爺一個人承繼。
世子爺沒有出事之前，不少人家想要攀親，就說這屋子里的，哪個不是想要做將來的文正公，可是現在眼見董家要辦喪事，這些也就沒有從前對董熱絡了。常亦宛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從前她是沒看上這門親事，果不其然世子爺就是個短命鬼。
大家寬座著，一個媽媽匆忙地進屋帶著不少端盤的丫鬟來伺候各位。
閨秀們正準備接著喝茶，卻那媽媽走到楊家身邊，很恭敬地彎下腰，“可是楊大？”
楊茉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那媽媽。
那媽媽不敢怠慢，“我們勞請一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常亦宛的指甲一下子碰在茶杯上，既然叫楊茉蘭，就一定會叫她，魏和董娘家有通家之誼，自然不能將她們和普通人家的放在一起。
常亦宛微笑著站起身來，得意地看看左右，低聲吩咐翠竹將桌上的把件香包拿上，剛走了兩步，那位媽媽卻已經躬身將楊茉讓了出去。
常亦宛正準備和那媽媽，誰知那媽媽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常亦宛站在屋子中央，眼看著門口的卷簾重新被放下，門口的丫鬟見到常亦宛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
常亦宛的表情僵在臉上，不誰先忍不住“嗤”地笑出了聲，緊接著整個屋子皆是哄笑。
常亦宛的臉頓時漲的通紅。
楊茉走在路上詢問那位媽媽，“不找我為了？”
那媽媽十分恭謹，“來了郎中給世子爺辨癥，用到了之前放出去的方子，也是心中沒有了主意，便想聽聽的意思。”其實十幾歲的能做，也是亂了方寸，才聽了魏的話。
這一步她事先安排好，否則董哪里能想得起她。她要時時刻刻創造在人前露面的機會。
楊茉跟著管事媽媽進了世子爺董昭的院子。
東側室里正爭的面紅耳赤。
“心主神明，自當用吃力迦丸，用溫通法，楊家藥方也有寫，此藥點于舌便有奇效。”
正室里董聽了，忙喊人，“快去拿吃力伽丸，讓那位試一試。”
楊茉看到東側室里簾子卷起來，一位得意地甩甩袖子，帶著藥童去內室。
屋子里頓時又是喊叫的聲音，“脈微細欲分明是脫證，臟腑敗傷導致氣血津液嚴重耗損，應該用生脈散。”
接著又有人駁斥，“前幾日世子爺身熱不退，乃是熱動肝風，應該用平肝風通竅的羚羊鉤藤湯。”
楊茉進了屋子，常大太太正扶著董仔細聽內室里的聲音，魏將楊茉叫來身邊坐下。
一盞茶的功夫，進去用藥的郎中沉著臉出來，向董行了大禮，“小人無能，世子爺服藥未能好轉。”
聲音過后，便有人道我便說此方不濟。”
董眼淚一下子又涌出來，慌亂地四處看，“這可如何是好啊。”
楊茉向內室張望，只能看到低垂的青色幔帳。
“不論是閉癥還是脫癥，還有沒有別的方子？”
楊茉聽到問聲回過神來，屋子里的都在看著她。
楊茉道我想出來的方子，外面的大約都知曉了。”大太太謄寫的藥方就是那些，有那么多郎中一起參詳還是無果，再有藥方也不是靈丹妙藥。世子爺的病不像秋桐和常老，她是親眼所見可以診斷，古代有男女之防，她連看也不能看一眼就別提用現代的醫術對癥治療。
董的期望從臉上去了干凈，“我也……太醫院院使都說不中用了……老三臨走之前就讓人備下的棺材，將朝廷新發下來的官袍整齊地放在其中，他就是沒準備要……要不是為了送奏折……說不得我連見也不能見他一面。”
世子爺是想要戰死沙場，這樣的氣節，讓人欽佩。也就是這樣董家才能不委身于奸臣。只可惜世子爺一死，董年紀大了不可能再生育，文正公又遠在邊疆，恐怕董家真的要過繼嗣子，這份氣節，恐怕就再難延續。
楊茉這樣想著，不禁想起楊家何嘗不是這樣的結局。
下人捧來嶄新的賜服放在一旁，董看了撲上去哭起來，賜袍上那抹稍艷麗的海棠色被董無力的抓捏著，精繡的蟒紋也顯得異常蒼涼。
在現代即使病人呼吸停止還要經過搶救，她見過不少病人從死亡邊緣被拉，日后又滿帶笑容地出院繼續生活。在古代遇到這種情況，難道只能等死。
楊茉看向董身邊的管事媽媽，轉過頭吩咐秋桐，“你跟管事媽媽說，我要看一看世子爺，才能想想有沒有別的法子。”
大庭廣眾之下提出這樣的要求董家是不可能答應的，就算董家答應，常大太太也會阻止，現在看來只有請董家想法子暗中安排。
若是董家肯信她，她也就能盡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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