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一揮手，道：“再給她倒一杯。”

少女連喝了三杯，這才喝足了，把杯子還給了一邊的戰士，林遠決定先不直奔主題，審問她英國人用了怎樣的法子蠱惑他們，而是打算迂回一下，從一些普通事入手，于是林遠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女低聲答道：“我叫‘帕格麗什’，今年十七歲。”

林遠接著問道：“你的孩子都多大了？”

少女臉上露出一絲欣然，道：“兩個是兩歲，還有一個不滿一歲。”

林遠點點頭，問道：“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你身后的那個人為什么踢你？”

帕格麗什歉然道：“我走在了他的前面，我不可以走在他的前面，所以他教訓了我，他做得很對，您不要責怪他。”

帕格麗什的話都是張翰翻譯給林遠的，林遠聽見這番話一愣，對張翰道：“張老，您是不是翻譯錯了？”

張翰搖頭道：“不會的，怎么會翻譯錯？”

林遠指著少女問道：“那她的話是什么意思？”

張翰想了想道：“您還記得我剛剛過的話嗎？我他們不穿鞋可能不是因為他們買不起鞋。”

林遠點頭道：“當然記得，我剛想問是怎么回事，她就哭了起來，我就被她的哭聲打斷了，您為什么那樣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張翰道：“您知道印度的種姓制度吧？”

林遠道：“當然知道，印度有四大種姓，由高到低是婆羅門、剎帝力、吠舍和首陀羅。”

張翰道：“不錯，這個種姓制度初創于雅利安人時期，在孔雀王朝時期發生變化，到后來的笈多王朝和戒日王時期最終確立，您剛剛了四大種姓，其實在印度，在這四大種姓之外還有一個種姓——達利特，意思是‘不可接觸者’，得通俗一些就是‘賤民’。”

“這些人被認為是被神拋棄的生物，我的是‘生物’，不是‘人’，在高種姓的印度人眼中，他們根本算不上‘人’，甚至和這些人接觸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我曾經看過一個案例，一個高種姓的女子因為給了‘不可接觸者’一杯水，就被人當眾脫光衣服，拉到河里洗澡，還被拉到寺廟里經受鞭刑，直到把這個女子打得奄奄一息才罷休。”

“這些不可接觸者也不能和高種姓的人一樣參與社會生活，高種姓的人為他們制定了一套專門的規矩來體現他們的卑微，其中就有一條——不能穿鞋子。”

林遠想了想問道：“您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是不可接觸者？”

張翰點點頭道：“我還沒有細問，不過我覺得是這樣的。”

林遠問道：“既然他們都是不可接觸者，那為什么那個男人還踢她？為什么她不能走在那個男人的前面？”

張翰道：“這個還和種姓制度有關系，在雅利安人時代，印度只有四大種姓和不可接觸者，到了孔雀王朝時期，孔雀王朝就是印度歷史上的一個時代，大約相當于中國的戰國晚期。”

“在孔雀王朝時代，種姓進一步細分，分出了許許多多亞種姓，這些亞種姓有的是由職業區分的，有的是由居住地點區分的，到了戒日王時期，這個戒日王時期相當于盛唐時期，種姓的細分被固定下來，一直到這個時代。”

“各個種姓內部都有高低不等的亞種姓，不可接觸者也是一樣的，有的種姓高，有的種姓低，這些種姓之多，連印度本國的學者都搞不清楚，高種姓的人經常欺負低種姓的人，從中獲得優越感，這種欺壓殘忍到了什么程度，高種姓的人拿一把米就可以得到低種姓女子的身體！”

“那個踢她的男子，很有可能是不可接觸者里面高種姓的人，見到她身為低種姓的人走到他的前面而生氣，所以就踢了她。”

林遠接著問道：“可是她在被踢之后還向那個男子道歉，還讓我不要怪罪那個男子，這是什么意思？”

張翰道：“這就要涉及印度宗教了，印度人普遍信奉印度教，咱們中國人受《西游記》唐僧取經的影響，認為印度人信的是佛教，其實是不對的，印度的佛教在中國的宋元時期衰微，完全被印度教取代。”

“印度教的核心是兩個——‘業’和‘輪回’，‘業’就是人做的一切事情，‘輪回’就是轉世重生，簡單地講就是，今生受苦受難，來生就能享福，所以低種姓的人樂在其中，認為今生的容忍能換來來生的幸福。所以這個帕格麗什在被那個男人踢了一腳之后反而去道歉，還求你不要責怪他。”

林遠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真是沒想到。”

張翰哈哈一笑，道：“當然了，印度在這個時代是這樣，在我們的時代也是這樣，他們都這個模樣了還敢和我們搶領土，還敢支持西部高原省，順便一句，我剛剛提到了戒日王時期的歷史，印度人自己根本沒有文字記錄。”

“在我們的時代，世界學者想要了解那個印度那個時代的歷史，看的都是中國的史料，像唐玄奘寫的《大唐西域記》，被世界印度史學者奉為瑰寶，唐朝高僧法顯的《佛國記》，也被廣泛翻譯。”

“印度歷史的很多時期，只有中國人才有記錄，如果沒有《后漢書西域志》，印度人都不知道自己歷史上有過一個貴霜王朝，如果沒有唐朝使者宋云出使印度，印度人都不知道自己曾經被匈奴人的一支入侵過！”

“就這樣吧，沒有咱們中國人，印度人連自己的歷史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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