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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血歌-第十七章 妖魔鬼怪,齊來
更新時間:2014-09-24  作者: 血紅   本書關鍵詞: 仙俠小說 | 奇幻修真 | 三界血歌 | 血紅 | 血紅 | 三界血歌 
正文如下:
春天的時間,就和春天的竹筍無異,一不小心就出溜一大截。

五六日時光,沒留下任何痕跡,就一如春夢,了無痕跡消逝。

從陰家莊園回城后第七日,陰家在城內的大宅正門外鼓號齊鳴,奏的是《大祭樂》,曲調威嚴端莊,用某些被滿門抄斬的異端的話來說,就是陰森沉悶得厲害。

七品世家,按律在大門外用三口四足雙耳蟒龍紋大方鼎,鼎內烈焰熊熊。一簸箕一簸箕上好的香粉香料就像不要錢般,被仆役倒進方鼎內,燒出滾滾香煙四散。

一簸箕香粉香料就是五百兩銀子,在渭南郡,能這樣焚燒香料的家族,也就寥寥兩三家。

按律,陰家焚燒的這些香料,也是有定數的。

香料采自深山蛇紋沉香木,又或者大澤藤蘿乳香木,木材生長年限三百年到五百年。年份更低,配不上七品世家的身份,掉價;年份更高,則是逾制,重罰。

《律》法森嚴,嚴苛到每一簸箕香粉香料重多少,大致顆粒形狀,都有了詳細的規定。

滾滾香煙四散,昨夜又是小雨,晨風還有些許潮濕,卷著香煙四處散開。

大半個渭南古城,尤其是陰家宅邸所處的北城區,就被馥郁的香氣籠罩。

一大早天未亮,陰家仆役下人就用清水沖洗門前街面。一夜春雨,青石板街面干干凈凈纖塵不染,但陰家仆役依舊循《律》,認真沖刷街面三次,青石板沖洗得可以映出人臉。

正門開啟,猩猩紅羊毛氈子厚一寸二分從門前三十六丈一直鋪進宅子里。

紅色羊毛氈子一路過正堂,過中堂,過中庭花園,直達中庭后庭之間圣廟。

圣廟,天下各家各族,唯有入品世家方能在本家核心位置建立圣廟,四時祭拜,香燭瓜果常年不斷。在這一方世界,圣廟象征天地正道,是一切《律》之根源。

人頭熙熙,整齊排布在數十畝大小廣堊場上。

凈水灑地,香煙滾滾,樂音莊嚴,所有人面色沉肅,目光一眨不眨看著圣廟臺階前一眾人等。

陰家春狩大祭百年來已成渭南、渭北兩郡盛事。

同根同源骨肉相殘之舉,換來無數人交口稱贊,更成為兩郡各家豪門解決私人仇怨之最佳渠道。

有血仇者,分別指派族中年輕子弟,加入渭南渭北兩陰家陣營,于四絕嶺浴血廝殺。

有怨氣者,分別認定一家陣營,拿出巨額賭注在兩郡太守公證下對賭,人頭滾滾中勝負分明。

渭水南北兩個陰家,前十次春狩大祭甚至讓兩郡好幾個九品世家就此灰飛煙滅,斷了傳承。更有好幾個八品、九品家族,本來只是普通恩怨糾葛卻因族中天才青年之死,徹底結了血仇。

世間之事,恩怨糾纏,本來如此。

《律》可管轄天下萬物,唯獨人心仇怨,無法調和,無法約束。

陰雪歌看著四周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

除開渭南陰家一百子弟渭北陰家九十八人,渭南、渭北數十八品、九品世家,紛紛派出多則十余人、少則三五人的十八歲以下子弟參加春狩。

春狩獵的不是野物,而是人類。

人群中數百青少年目光如刀,殺意凜冽,他們認準了各自目標,只待進入四絕嶺中,就分一個高低勝負,決一個生死存亡。

渭北郡太守華卿徲肅立在人群前方,身穿和林驚風一般無二的官服,面色嚴肅,森嚴望著眾人。

渭南渭北兩大陰家斗法,這是兩郡大事,華卿徲是昨天連夜趕來渭南郡,為渭北陰家壓陣助威。

有他在,起碼渭北陰家在渭南城不會受到官面上的阻力。渭北陰家乃渭北郡七品世家,一如渭南陰家和林驚風之間利益糾葛,渭北陰家和華卿徲之間也有著極多牽絆。

他若不來,林驚風若是做下什么手腳,渭北陰家損失的利益中,就有屬于他的那一份。

除開他,渭北陰家當代家主陰八極也帶著大批族人,連同渭北郡眾多世家豪族的代表,齊聚于此。

修煉《怒焰訣》,身軀同樣變得高大威猛猶如龍虎的陰八極臉色極差。

七日前,渭北陰家百余族人不告而至,意圖打渭南陰家一個措手不及,先殺傷渭南陰家幾個年輕子弟,給渭南陰家一個下馬威,同時振奮自家士氣。

陰八極做夢都沒想到,他制定的萬無一失之計劃,居然在陰雪歌手上折戟沉沙。

此刻站在華卿徲身邊,陰八極目光森嚴如刀,熾烈如火,正在人群中往來梭巡,尋找著讓他丟了臉面,讓渭北陰家士氣都大受挫折的陰雪歌。

陰九幽站在陰八極身旁,微微昂頭,雙手背在身后。

圣廟之前,誰也不敢面露笑容,但是陰九幽滿面的春風得意,卻是人都能看得出的。

兩郡太守站在人群前,說了一番不冷不熱、不咸不淡、不痛不癢的官面話。陰家圣廟內一聲鐘響,兩尊高有三丈六尺法石傀儡緩緩行到門前,慢慢伸手,仔細小心的推開了圣廟正門。

所有人端正表情,相互幫助著仔細審視了一下衣冠儀容,確定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瑕疵了,這才按照地位高低,絡繹踏入占地面積廣大的圣廟中。

春狩大祭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必須在圣廟中進行。兩郡太守為人證,圣廟供奉諸圣人為冥冥中見證,有意參加春狩大祭的世家豪族,無論是親派族人參與廝殺,或者只是順風押注,都要在圣廟中說清事情前因后果,將一應籌碼壓下。

圣廟正殿高大恢弘,光線極佳。

正殿正中,供奉上古三大至圣。

傳說中,上古之時,妖魔橫行人間,鬼怪混雜人群,天災人禍頻繁,天地震蕩民不聊生。

三大至圣橫空出世,誅妖魔,滅鬼怪,鏟除一切魑魅魍魎,并提出‘人性本惡,當以律法約束之’的無上天道。三大至圣走遍天下億萬國朝,制定《律》之總綱,以為天地人心之根本。

三大至圣之后,其建立之‘至圣法門’中歷代有圣人出。

上古圣人,以《律》之總綱為根本,推演天道,尊天、法地、理人,針對世間萬事萬物,制定補充諸多《律法》,諸如《民律》、《刑律》、《族律》、《學律》、《士律》等等。

天地之間,律法逐漸完善,萬民循律而生,無人敢逾規一步,自得平安祥和、無邊清凈快樂。

是以天下之人,建立圣廟,供奉三大至圣,以及至圣法門歷年以來公認之八百圣人。

偌大圣廟中,八百零三座美玉雕成,飾以黃金、白銀、象牙、犀角、珍珠、寶石等華美之物的圣人雕像巍然矗立,每一座雕像都流光溢彩,有無量光芒從中釋放出來。

天下間,唯有入品世家,才有資格建立圣廟,供奉圣人圣像。

在陰雪歌看來,也只有入品世家,才有那財力物力建造圣廟,建造這等圣人圣像。

單以陰家而言,陰家于渭南郡扎根數萬年,單單圣廟中八百零三尊圣人圣像,就耗費一萬兩千余年,才逐次增補完全,成為渭南、渭北兩郡中,僅有的兩座圣人圣像完備之家族圣廟。

渭北陰家實力雄厚,處處與渭南陰家針鋒相對。

奈何每隔十年春狩大祭,渭北陰家子弟,都必須來渭南叩拜圣廟,于渭南陰家選定之四絕嶺參加春狩。其中原因格外簡單,渭北陰家圣廟中,只有三大至圣圣像,其他眾多圣人圣像,他們根本沒有那個財力供奉上去。

一個世家圣廟中有多少圣人圣像,考究的不僅僅是你家族現在的實力和勢力,更多看的是家族的歷史底蘊和綿長根基。

尋常三品以下世家豪族,不耗費數千萬余年,誰家有這個財力,一次供奉八百零三座圣人像?

每一尊圣人圣像都是尋常人三個高大,他們或者肅立,或者坐臥,或者讀書,或者潑墨,造型各異,神態各自不同。

所有圣人圣像都有嚴苛的規格,每一尊圣人圣像都是某世家有足夠錢財供奉后,奏請官府,由國朝向至圣法門申請,由至圣法門精心雕琢完成后,派專人送來圣廟安放。

世俗之人膽敢私造圣人圣像者,夷族。

這些圣像,就是一條頭發絲的紋路有了些許差錯,循《圣律》,那都是滿門抄斬的下場,誰敢私造?

雖然每一尊圣像的造價都過于昂貴了一些,但是有了圣像供奉在圣廟中,家族之人出去和人說話,底氣都足了幾分。尤其是圣廟中的圣人像越多的家族,底氣就越發的充足。

一如陰九幽在陰八極面前,站在自家圣廟中,陰九幽雖然身材纖細高挑,但是他卻好似比雄壯如龍的陰八極還要高大魁偉了一倍有余。

神圣、威嚴不容侵犯的圣人像前,渭南陰家供奉的八百零三座圣人像前,陰八極高大魁偉的身軀下意識的佝僂了下來,說話的聲音都下意識壓低了好幾個音調。

陰雪歌站在人群中,站在渭南陰家參加春狩大祭所有子弟的第一排。

隨著前方兩大太守,兩大家主,眾人跪倒、起身,以大禮參拜眾多圣人。

林驚風府上請來的樂師神態狂熱,演奏《大祭樂》,森森樂調直上九天。

循著苛刻,不能容忍絲毫錯漏的叩拜禮儀,向三大至圣、八百圣人叩拜致敬完成后,一大早就開始的圣廟祭祀儀式,現今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眾目睽睽下,陰九幽、陰八極走到三大至圣腳下的香案前,分別將今年兩大陰家的賭注拿了出來。

渭北陰家拿出了兩座開辟五百年的藥山,每一座藥山每年出產的藥材,單單販賣原材料,就有千余兩黃金的收益。除此之外,渭北陰家還拿出了渭水一條小支流的水運經營權,二十家渭北城內的店鋪商鋪。

對于一個七品世家而言,這已經是觸及元氣的大籌碼。

陰九幽拿出來的,也是對等的賭注。

但是作為底蘊更雄厚的渭南陰家,陰九幽除開各種不動產,他還加注黃金十萬兩,昭顯了強大的信心。

陰八極猶豫,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心底的一絲狼狽。

渭北陰家固然同為七品世家,奈何他立族不過千年,不動產之類,可以用武力巧取豪奪。

唯獨這真金白銀,需要長時間的積蓄。

而且渭北陰家能夠在千年內,擁有和渭南陰家相提并論的武力。族人每年耗費的修煉資源可想而知,那都是真金白銀換來的。

十萬兩黃金,毫無疑問是一注巨款。

數萬年積蓄的渭南陰家損失十萬兩黃金,最多痛徹心扉一番。

但是渭北陰家額外損失十萬兩黃金,搞不好未來幾年都白干。

圣廟正殿鴉雀無聲,兩郡太守紋絲不動面沉如水。

眾多世家豪族家主猶如圣人雕像,同樣一動不動。

猶豫了三五個呼吸的時間,陰八極‘呵呵’一笑,慢慢的取出了一個儲物皮囊,小心放上香案。

“渭北陰家,還從未怕過人。”

陰八極的目光變得瘋狂而陰森,猶如猛虎,就要吃人。

“渭南陰家,畢竟輸少贏多。”

陰九幽雍容大度的笑著,他看著陰八極過去十次春狩大祭,渭南陰家六勝四負,輸少贏多給了他極大的底氣。尤其是今年陰九幽回首望了參賽的本家子弟一眼。

陰雪歌眉頭一挑,兩條濃眉猶如大刀豎起,就要斬落。

陰九幽并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他身后斜刺里幾個陰雪歌從未見過的青年。

“渭南陰家的暗子?”

陰雪歌心頭一動,他下意識的聯想到了赫伯勃勃,下意識的想到了自己和赫伯勃勃的賭約。

他更想到了數日前他和陰九幽說過的話,如果赫伯家想要從赫伯勃勃身上做點什么那么渭南陰家勢必要在赫伯勃勃身上做些什么。

能有什么,比在四絕嶺中斬殺赫伯勃勃來得更便利的?

難怪參加春狩大祭的陰家子弟中,多了七八個陰雪歌從未在宗學中見過的青年。

“赫伯家能推出赫伯勃勃這樣的天才陰家還勝過赫伯家一籌,難不成就沒有幾個暗中手段?”

正思索中一個又一個分別來自渭南郡、渭北郡的家主紛紛走到香案前。

渭南渭北,兩個郡隔得太近,而且大家都靠一條渭水混飯吃。

平民有云,遠親不如近鄰;但是對于世家豪族而言,近鄰全部死光,只剩自家獨大,這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事。

渭南渭北兩郡,好些世家都在同一個行當里廝混,各家族人,尤其是年輕子弟年輕氣盛,時常沖突。

無數年來,大世家和大豪族結怨,小世家也有身份相當的對頭。

渭南渭北各家,相互聯姻,相互結親,相互捅刀子,相互下毒手,恩怨糾纏無數年,圣人都理不清其中亂麻一般的頭緒。

正好百年前兩個陰家弄出了春狩大祭這樣歡樂的活動,兩郡世家豪門,正好趁機解決私人恩怨。

一切都在圣人圣像前立下契約,圣人為冥冥中見證,更有兩大太守當人證,《律》法森嚴,卻也不杜絕人的喜怒哀樂。只要有一個正當的借口,《恩仇律》會庇護一切有正確的尋仇報復。

數十位家主紛紛立下契約賭注,壓下了天文數字般的財富。

每一次春狩大祭,都是一次群體狂歡。渭南渭北兩郡的實力,就有相互消長。

百年來,渭南陰家贏了六次,渭南郡的實力,也得到了六次提升。渭北陰家贏了四次,卻輸了六次,這已經引發了渭北郡眾多世家的不滿。

這一次渭北世家拿出的籌碼都很重,很顯然他們想要扳回一次。

陰雪歌撫摸著腰間儲物皮囊,兩條濃眉不斷舞動。

圣廟之中,不敢出聲歡笑,他只能用這等動作掩飾自己的心情。

因為赫伯勃勃在眾多家主之后,走到了香案前。

他手里拎著一個碩大的鳥籠,一條玉色龍鯉水云環繞,正在鳥籠中打著呼嚕,鼻孔里噴出一個個水泡。

“渭南,赫伯家,赫伯勃勃,約戰,渭南,陰家,陰雪歌。”

赫伯勃勃穿著黑色勁裝,腰間佩劍,發髻上鑲嵌了一塊四四方方黑玉佩,端的是英姿勃發、氣度凜人。

他目光一挑,就把站在陰家子弟第一排的陰雪歌找了出來,他指著陰雪歌,無聲冷笑。

陰雪歌上前幾步,大步走到了香案邊,他伸手放在香案上,聲音很是沉穩。

“渭南,陰家,陰雪歌,死戰赫伯勃勃。以我之命,賭斗這條龍鯉。”

“若我死在四絕嶺,一切自然不提。”

“若我活著出來,這條龍鯉,歸我。”

圣廟內眾多家主側目,道道勁風襲來,吹遍陰雪歌和赫伯勃勃的身體。

他們的修為自然是一目了然。

陰雪歌周身竅穴紋絲不動,身軀大概有一鼎多一點的力量。

赫伯勃勃,開辟了最少五十個竅穴,最多五十八個竅穴,體堊內元氣力量在六鼎以上。

正兒八經練氣士和剛剛淬體成功的武者,這實力,無法比。

渭北一家小世家的家主當即走出人群,掏出一個儲物皮囊放在香案上。

“黃金三千兩,我賭陰雪歌必死無疑,老伙計,你可敢接注?”

他挑釁的看向了人群中一位臉色難看的渭南郡家主。

兩家都經營客棧酒樓,兩家都釀酒釀醋,兩家酒醋都順著渭水向上下游州郡販賣。

他們之間的爭斗,已經持續很多很多年了。

人群鼎沸,渭北眾家主群情激動,紛紛加注,紛紛向各自對頭挑釁。

渭南眾家主愁眉苦臉,同時怨憤的看向了陰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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