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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鼎1617-第四百三十章 川中亂戰(中)
更新時間:2014-10-09  作者: 猛將如云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兩宋元明 | 猛將如云 | 奪鼎1617 
正文如下:
(第四百三十章川中亂戰(中))

在距離竹菌坪東面三十多里的山道上,一支數萬人的部隊正在蜿蜒行軍。與其他明軍部隊的行軍方式不同,這支部隊的前鋒絕大部分都穿著破爛的農民衣服,武器各色各樣,盔甲也少,只有少數軍官才有較為精良的裝備。但是士氣和軍容卻是頗為嚴整高昂。

數千人的前鋒過后,軍隊的裝備和服裝便開始整齊起來。

將近一萬人的中軍大隊人馬,甲仗齊楚,旗幟鮮明,軍容整齊。隊伍中間更有不少三四十歲的老行伍充當小旗、總旗、把總等軍官。這支軍隊之中大多數人馬使用長矛。數米長的長槍,一律使用長達一米的喪門槍矛頭,矛桿后部帶著鉤環,這些長槍一律都是白蠟木桿,絲毫沒有明軍之中常見的那些華而不實的裝飾。

因為這支部隊曾經在萬歷年間參加過三大征之一征討播州楊應龍叛亂的戰爭,從天啟初年起便在長城內外參加過抵御清兵的戰爭,也參加過討平奢崇明的戰爭,所以全國聞名,被稱做白桿兵。

它的主帥正是旗號上標注的那位,石柱宣撫司使、總兵官掛都督銜、欽賜二品冠服,真正的女將軍秦良玉。

中軍停住了行軍的腳步,開始依托山形地勢構筑營壘,很快,一座守衛森嚴,拒馬壕溝齊全的營壘便初具形狀,營壘之中肅靜無嘩,臨時的校場中有軍官帶領著士兵正在認真操練。

一條甬路的盡頭正是秦良玉的中軍大帳,甬路兩側則是各營各哨的駐扎所在。大帳中間懸掛著一副她自己用灑金橙紅砑光蠟箋書寫的“中堂”。全綾精工裝裱,下墜兩端鑲玉楠木軸。用恭楷書寫崇禎二年她奉詔進京勤王時崇禎皇帝賜給她的四首御制詩之一:“蜀錦征袍手制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

大帳的周圍和帳內,數十名石柱宣撫使司麾下的男女親兵持槍跨刀各自站班肅立。不過,大帳的主人秦良玉卻不在營中。

秦良玉按原來行軍計劃,需要一天以后方能來到竹菌坪。昨日中午,她得知張獻忠和羅汝才合攻張令,深怕張令有勇無謀。輕敵致敗,所以不顧將士連日行軍疲勞,催促趕路。她自己本來在中軍督隊,因估計到張令今日可能忍不住出寨廝殺,決非用兵詭計百出的張獻忠、羅汝才的對手,就率領數百標營親軍來到前隊,馳援張令。連中午也沒有叫人馬停下打尖。

大約離竹菌坪不到五里遠,秦良玉得到稟報,知道張令陣亡,竹菌坪已經失守。她大吃一驚,立刻命令人馬原地停步,整隊待命。準備迎戰。她帶著一群親兵和幾個親將勒馬登上高崗瞭望,果然看見從竹菌坪逃出的潰兵有一股沿著大路奔來。其余的四散亂竄,有的被張獻忠的追兵殺死。她明白張獻忠和羅汝才必然會乘勝前進,以銳不可擋之勢,向她的人馬沖殺。在目前情況下。她應該迅速退兵,占據一個險要去處。樹立營寨,憑險死守,避開敵人銳氣,再圖反攻,然而她也明白倘若下令后退,她的人馬在張、羅的騎兵追趕下很容易立即驚慌潰逃,不可收拾。所以這個辦法只在她的腦海里一閃,沒有采用。她用的是第二個辦法:在原地布陣,迎擊敵軍,爭取時間使后軍占據險要地勢,樹立堅固營壘。于是她立刻從高崗馳下,依托原地擺開陣勢,同時向后隊傳下了十萬火急將令,命他們以三千人馬前來增援,其余大軍據險下寨。

她想著四川安危和她是否能保持一生威名,決于此戰,所以她雖然內心震驚,卻竭力保持威嚴鎮定,立馬陣前,對左右將士們說:“各位務須死戰。我們守此處即是守家。過此一步,流賊就殺到我們的家門口了。”她還命令將這兩句話傳諭全體將士知道。

石砫兵雖然在全國有名,卻根本不像戚家兵那樣經過嚴格訓練,他們主要是依靠土家人之間的血緣和奴隸對主人的那種人身依附關系來成軍,作戰靠的則是蠻野和勇氣。要他們在此處比較空曠的丘陵地帶立穩陣腳,抵擋張、羅的騎兵沖殺,本來是不可能的,何況將士們自從官軍在土地嶺戰敗和湖廣副將汪云風陣亡之后,本來就已經對張獻忠感到害怕,此刻親眼看見竹菌坪失守,同時聽說四川名將張令陣亡,越發心中恐慌。秦良玉也看出來將士們人人膽怯,遂下了一道嚴令:“接仗之后,有后退一步者斬!”她又重復了“守此處即是守家”的話,叫大家牢記莫忘。

“都督又令!凡斬殺流賊者,其人衣服財物兵器鎧甲皆歸本人所有!他人不得貪占!違令者,斬!”

這一連串的命令,將前軍的士氣和勇氣激勵了起來。張獻忠和羅汝才二人從湖廣殺入四川,一路攻城破寨,繳獲頗豐。這些白桿兵也早就聽說,西營和曹營的流賊們無不是腰纏累累,如今都督又有恩典,只要殺了流賊,他的財物衣服鎧甲兵器馬匹都歸斬殺者所有,這讓出身于石柱貧寒之地的白桿兵們無不是兩眼放光。

雖然這幾年秦良玉在石柱屯田開礦,采藥狩獵,發展生產,整軍經武,還修筑南賓城河堤,使屬下的人民安居樂業。但是一方面要把開礦狩獵采集所得之物運到重慶朝天門碼頭,裝船運到岳陽或者武昌、襄陽、沙市等碼頭,換回那些白桿兵急需的兵器盔甲,一方面還要將白桿兵的隊伍不斷的進行訓練。這樣一來,石柱老百姓的生活過得便可想而知。

秦良玉的這幾道命令之中,別的斬首命令倒也罷了,唯獨這個貪占別人軍功者斬首的命令得到了全軍的響應,前鋒的四千余人。立刻依托山道展開陣型,如同一個巨大的刺猬張開了尖利的鋒刺。

列好陣勢不多時。遠處一陣喧囂嘈雜的驚恐慘呼聲不斷傳來。轉眼間,大約兩千從竹菌坪逃出的潰兵來到了。

盡管后邊只有張定國和曹操麾下的兩三百騎兵呼喊追殺,大隊的農民軍人馬還都在竹菌坪張令的營地附近搜剿殘兵敗將,收集馬匹軍器財物,根本無心追擊。而這大約二千左右的潰兵卻沿路丟棄兵器,不敢回頭抵抗。

恐懼之下,無數人只知道拼命奔跑,連跑幾里。很多人甚至連腳上的草鞋都跑丟了,口吐白沬,但是仍舊顧不得只管一個勁的發足狂奔。

忽然看到前方軍陣,看旗號是大明的軍隊,他們大喜吼叫著,往軍陣奔去。

不過他們忘了,潰兵正面沖向軍陣。這是大忌。依照大明軍律,正面沖擊軍陣,這是死罪,可以擊殺當場的。

白桿兵營伍之中,從密密麻麻樹立的長槍之中冷冰冰的傳出一個聲音:“我家都督有令!凡張總兵所部潰兵,一律先行交出武器。原地跪倒,有馬匹的也給老子滾下馬來,趴伏在地上!”

一個張令部下似乎是參將或是游擊將官打扮的人,身旁領著幾十個家丁,對密密插豎的長矛后的白桿兵士兵大聲咆哮:“老子日你個先人板板!老子是大明的游擊。出生入死打了幾十年仗,那個姓馬的老寡婦有什么資格收繳老子的兵器馬匹?把道路給老子讓開。老子要到秦良玉那個老寡婦去好生的同她辯駁一番!”

“敗軍之將還敢辱罵上官。殺!”人群之中傳了一道冷酷的命令,十幾桿長矛遞出,那游擊立刻身上添了十幾個血窟窿。余下的兵士立刻變得噤若寒蟬,不敢多言,只得將衣甲兵器馬匹老實交出,自己則被白桿兵綁縛起手臂拖到陣后看管。

最簡單的辦法最直接,白桿兵這樣的雷霆手段立刻穩住了局勢。當那二三百騎兵沖到跟前時,迎接他們的是一陣密集的箭雨,弓弩手猛射之后,是密如柴林般的長槍刺來,登時有數十名騎兵被刺落馬下。

前哨的這一小小的接觸戰勝利,頓時讓白桿兵的士氣大振,見那剛才還攆著官軍屁股追殺的二百多騎兵撥轉馬頭逃走,不由得他們齊聲吶喊叫好,卻也不加追趕。

“都督恩典,前鋒將士殺敵有功,斬殺流賊者,賞賜該名流賊馬匹盔甲衣服財物兵器。其余參戰人員,皆有賞賜!”到了這般時候,老太太秦良玉自然不會吝嗇賞賜,何況這些賞賜又不用她自己掏腰包,自然有兩位姓張的替她掏。

賞賜到手,白桿兵的情緒立刻便又是一番景象。領到賞賜的摸著身上的衣服甲胄還有腰間的銀子只管咧著大嘴笑,沒有那么好運氣的,只恨流賊來的少了些。

不過,轉眼之間,大隊的騎兵打著西營八大王和曹營羅汝才的旗號便如怒潮一般沖到了這兩座小山夾路對峙的山道前。

秦良玉此刻已經知曉,中軍和后軍已經在后方擇據險要地勢構筑營寨,當下便稍微放下心來,立即命后軍趕來增援的三千人馬立刻上山,占領者兩座夾路對峙的小山扼守險要,可以互為救應,更可以居高臨下,控扼西去大路,使義軍不能長驅前進,以便后隊將營寨布置牢固。

她召集將領們站立面前,為大家布置任務指點方略。白桿兵同八旗兵其實在很大程度上頗為相似,都是土司以家族血親姻親為紐帶組織起來的。它的各級軍官將領絕大多數是馬家和秦家的家族成員和親戚子弟。

“這股流賊頭目從旗號上看是獻賊養子張可旺。此賊作戰兇猛狡詐不亞于獻賊,我們切不可大意,只管依托地勢殺傷賊騎,切勿輕易追趕,以防中了獻賊奸計,重蹈張令覆轍。”

在老太太秦良玉專守不攻的戰術面前,張可旺可算是被碰得頭破血流。秦老太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戰術思想,讓張可旺每次進攻都丟下至少幾十名士兵的尸體。對于這樣的戰術,饒是這位后來的秦王孫可望,雖然素來便以勇敢狡詐沉著善變著稱的“一堵墻”。卻也是無可奈何。

身材魁偉的張可旺,身上披著農民軍中少見的三層重甲。鎖子甲、棉甲、南蠻甲將他的身形包裹的越發魁偉龐大。他幾乎在張獻忠的大帳前才勒住了馬韁繩,幾步沖進了大帳,臉上除了汗水之外,便是滿面的猙獰之色。肩膀上的一支羽箭還斜斜的插在上面,若不是三層甲胄護體,只怕這支箭會把他變成第二個張令。

“父帥!曹帥!秦良玉那個老娘們就是一個烏龜不出洞!死守住山頭和道路,不停的把她的白桿兵輪流調上來和咱們的兄弟對耗!咱們義軍的兄弟連著打了幾天,這老女人玩這手以逸待勞。著實是坑人!”

竹菌坪張令的大營此時已經是張獻忠和羅汝才的大營。這一仗,一舉打翻了川軍老將張令,將川軍士氣打得低落到了谷底不說,西營和曹營還俘虜了數千川軍,繳獲了無數的糧草甲仗馬匹。

打開了往川東的道路不說,往日里跟著自己屁股后頭的猛如虎和左良玉兩鎮人馬也在原地停止不動。這如何不令張獻忠和曹操高興?

“我聽說楊嗣昌這個有咸淡味道的督師,可是在重慶府貯存了不少糧草甲仗軍餉。那可是都是給咱老子預備的!”

“就是!兄弟們沖開道路,直接殺到重慶府,沿江殺出夔門,直奔湖廣去逛逛!”

大帳之中生著幾盆炭火,溫暖如春,一片歌舞升平。酒肉香氣不斷的向外飄蕩。幾班女樂不停的彈唱歌舞。張獻忠的養子,張定國、張文秀、張能奇和白文選、馬元利、馮雙禮等部將,同曹操手下的嫡系將領王龍、孫承祖、楊繩祖等人也是杯酒言歡,歡喜不勝。

若不是張可旺帶來了這樣的不利消息,只怕帳內的歡樂氣氛還要繼續許久。

“敬軒。”羅汝才喚著張獻忠的字,他在農民軍之中算得上足智多謀。別號曹操,而且為人圓滑,善于調和各部關系,打下城池,子女財物也愿意平分,因此很多農民軍首領喜歡與其合作。從早期的王自用、高迎祥,到后來的張獻忠、李自成都和他有過良好的合作,打過不少可圈可點的仗。歷史學家曾經將他稱之為農民軍中的靈魂人物。

他要給張獻忠和張可旺打一個下臺階。

“茂堂和寧宇二位賢侄連日來征戰辛苦,一時人馬疲憊也是有的!這一陣便看我曹營將士的!王龍!楊承祖!你們兩個馬上去點起人馬,跟著咱老子到前面去,咱老曹要看看這秦老太太到底是個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

看到了秦良玉的陣地,饒是曹操南北轉戰多年,也曾會斗過無數官軍之中的名將,但是這樣的陣勢還是第一次遇到。

山道正面大約擺了兩千人的隊伍,一桿桿的白蠟桿長槍將本來就不算寬的山道塞得滿滿當當,山道前面倒臥著十幾匹受傷未死的戰馬,還在血泊之中徒勞的掙扎著,戰馬的主人被人斬去了首級,只留下了光溜溜的身軀在山道上。想來首級和身上的衣甲財物都被白桿兵作為戰利品取了去。

兩側的山頭上,各有一面游擊將官的認旗在山林之中飄蕩,大約一千五六百人在山頭上列陣。

“父帥!曹帥!你們看,我們一進攻,只要與正面的白桿兵接戰,兩側的人馬便會沖下山來夾攻我們的兩翼,兄弟們便是再勇猛,面對三路夾攻也是好漢難敵四手!”

而且秦良玉在山道后面修筑好了營寨,為了保持官兵的旺盛斗志和體力,秦老太太嚴令,兩側山頭上的部隊,自山上沖下后便立即接替山道上部隊的防務,與農民軍對峙,另有部隊上山接替他們的防務,原本在山道上防御的部隊撤回營寨休整。這樣循環往復,張可旺進攻時面對的始終都是精力旺盛求戰心切的白桿兵,再加上山道狹窄,農民軍的騎兵根本無法利用自身的速度展開沖殺,面對白桿兵如林的長槍豈有不吃虧的道理?

“敬軒!不如把咱們的長槍兵也調上來!咱們以長槍對長槍,看看是咱們的兵強還是他秦良玉的白桿兵狠!”

“大帥!曹帥!”張獻忠手下大將闖世王馬武、三鷂子王興國氣喘吁吁的勒住了馬韁繩,“邊馬游騎的兄弟們稟告,跟著咱們的猛如虎和左良玉兩個狗東西,突然加快了行軍速度,想來是得知咱們在竹菌坪這里被秦良玉阻住,想來撿便宜!”

“驢球子的!鼻子倒是真靈!打起咱老張的主意了!”

山后的白桿兵大營之中,剛剛接到巡撫邵捷春公文和私人書信的秦良玉同部將們講話時激動得聲音打顫,眼睛里浮著淚花,她揮舞著兩份文書,銅盔下露出的花白雙鬢在燈火中分外刺眼,令她的兒媳馬鳳儀眼睛里不由得也是一陣濕潤。

邵巡撫的書信寫得十分謙卑客氣,書信之中除了對秦都督以花甲之年為了保衛桑梓之地而親臨前敵不畏矢石的行為表示贊賞和欽佩以外,更拍著胸脯向秦都督表示,三萬白桿兵的軍餉糧草已經從重慶起運,“三五日內便可到達!”另外,邵巡撫更是向秦良玉通報,為了畢其功于一役,他已經向楊督師懇請,調平賊將軍左良玉部、總兵猛如虎兩部自流賊后方抄襲兜剿,調此刻正在重慶訓練整補的模范旅吳標所部星夜疾馳,為白桿兵的后援。

“都督此戰定可一戰而還川中父老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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