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落座后，方對著杜天溫和一笑道：“杜公子請吧！”一面又去看桌上的飯食，總不過幾樣小炒菜，并不見雞鴨鵝。

崔氏心中不喜，心道，既然是待客，就該將后院的雞鴨宰殺了，做幾樣大菜來。

這樣小菜，他們也好意思端上桌子來。

這算什么？

誠心給柳家人丟人現眼。

“杜公子，莊稼人也就是些粗茶淡飯，杜公子可別嫌棄。”柳二河倒是不覺得飯菜有什么不妥。

若論情分，不在雞鴨魚肉上，而是在心上。

“伯父真是客氣了，入鄉隨俗，正是這樣的飯食才好呢！”杜天溫和一笑，一面請柳二河和柳大河他們落座，自己方落座。

其余女眷，坐了另外一張桌子。張氏特意去把杜天的小廝和車夫也請了進來，一同用飯。

菜還未曾上齊，柳素娥和柳月娥又端來了最后一道菜，酸菜魚。

這魚一上桌子，登時滿屋酸爽香氣，讓人忍不住食欲大開。

胡氏最是好吃懶做，這樣香味，早就引逗的她肚子里的饞蟲大動，恨不得崔氏一聲令下，她便開始大快朵頤。

“好了，菜都上齊了。”柳素娥挨著張氏和杜天一桌坐下，笑瞇瞇道：“小天，我家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反正就這一桌子菜，你別嫌棄。”笑了笑又道：“這些菜還是我娘親手種的呢！你快嘗嘗，味道如何。”

“是嗎？既然是伯母親手所種，那味道肯定鮮美。”杜天很給柳素娥面子，朗聲道：“老太太先請吧！”

崔氏也不推辭，道了聲“請”，便拿了木箸開始動作起來。

崔氏一動筷，其余人這才開始動作起來。

柳素娥的手藝很好。幾個小炒菜口味都很好。

尤其是梔子花雞蛋餅，這菜做的很新穎。

梔子花香甜，還有下火利尿之功效。

更妙的是，柳素娥將做好的雞蛋餅內都裹上了過了水的胡蘿卜和青菜絲。內中撒了佐料，吃起來滋味很好。

還有酸菜魚，酸菜蓋住了魚原有的腥味，酸菜的酸湯給魚提味不少。細品之，卻又保留了魚本身的鮮味。咬上一口，滿口酸爽，讓人越吃越想吃。

杜天的母親曾經也是廚娘，可以說美食吃的不少。

不過柳素娥的美食，和她娘的又不同。她母親的飯菜都是很傳統的那些東西，而柳素娥的。卻是從前沒見過的。很普通的食物，她卻能搭配出不同味道來。

看來往后要發展美食街，真的是指日可待。

杜天覺得好吃，柳家人自然覺得更好吃。

比起杜天來，他們可沒吃過什么珍饈佳肴。柳素娥這味道。樸實中又不失自己的特點，讓人欲罷不能。

既然好吃，胡氏自然不放過這個機會，手指大動利落的夾著菜，吃的不亦樂乎。

別人吃了一塊，眨眼工夫，那胡氏就吞下去兩塊。

崔氏看在眼睛里。只在心里氣的直想罵人。這飯桶，家里明明有客人，她卻只顧自己吃的高興。

柳素娥也深以為恥，不忍直視。

“咳咳……”崔氏干咳兩聲，笑瞇瞇道：“杜公子，可合你胃口？”

杜天的家風是食不言。寢不語。

雖然他早就想夸柳素娥兩句，又怕自己開口會讓柳家人看笑話，給柳素娥丟人。所以一直忍著，沒好意思夸贊。

如今聽崔氏問，這才放了木箸。笑著答道：“很好，素娥的手藝很好，我很喜歡。”

“嗯！那就好。”崔氏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讓柳大河和柳二河陪著杜天喝酒。

柳瑞娥全然無心思吃飯。

方才聽杜天喊柳素娥為“素娥”，叫的親親熱熱的，她這心里就極不自在起來。

想著自己侍身與吳明澤，吳明澤對她又愛理不理。況且那吳明澤還沒有杜天這么溫柔這么俊朗，出手也不夠大方，她這心里就攪成了一團，憋得難受。

自己怎么就遇不上這樣的人？

同樣都是姊妹，她的命怎么就這么苦？

柳木娥人小鬼大，最是個機靈不過的。見柳瑞娥若有所思，一時輕輕踢了柳瑞娥一腳，低聲道：“這杜公子長的可真好，不知道他成家了沒有？”

柳瑞娥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

這話正好被坐在柳木娥身邊的翠姑聽了個正著。

翠姑年紀小，童言童語也多，一時咯咯笑道：“娘，小姨問三姨，說杜公子成家了沒？”

此言一出，柳瑞娥和柳木娥臉上登時酡紅。

柳木娥急的滿頭細汗，紅著臉呵斥道：“小孩子胡說什么？我……我什么時候問了？”

崔氏和胡氏臉色一沉，也都覺得尷尬不已。

“哈哈……”杜天笑的爽朗：“沒有呢！我還沒成親。”他語氣輕快，沒有一絲絲尷尬，反而十分的隨和。笑了笑，表情卻又沉了下來，悵然道：“家里給說了門親事，不過我不是很滿意。”

言畢，他又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柳素娥，若有所思道：“我私心想著，這成家也是一輩子的大事情，不想馬虎。”

“哦。”崔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杜公子考慮的也是，這成家是一輩子的大事情，馬虎不得。成了家，要是再不過不好……”

崔氏瞟了一眼柳素娥，再沒說別的，只含笑道：“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柳素娥懂崔氏方才那一眼的意思，無非是想拿她的婚姻當個列子。只不過最后嘴下留情了，沒說出來而已。

這桌上柳瑞娥聽說杜天還未成親，心中莫名一喜。

也說不好為何而喜，只是覺得他沒成親真好。

這一餐吃的很好，桌上的菜肴幾乎沒剩下多少。

柳大河見酒如命，正好趁機多灌了杜天幾盅酒，自己也跟著喝了起來。

杜天本就沒什么酒量，耐不住柳大河的熱情。多喝了幾杯，說話就有些口齒不清起來。

兩頰也微微酡紅，醉眼迷離模樣。

見喝的差不多了，柳素娥扯了扯張氏衣裳：“娘。小天喝多了，你讓大伯別再灌了。”

張氏點頭，笑吟吟對著崔氏道：“娘，杜公子還要回去，少喝點吧！”

崔氏也正有此意，便讓柳大河停了手，說了些客套話，方散了席。

散席后，日頭也漸漸西下，紅霞仿佛燒透了半邊天際一般。村里更是添了幾分靜謐。

杜天由小廝攙扶著上了馬車。

崔氏和胡氏本想邀請他去大房家做客，可他醉醺醺的，只得作罷！

柳素娥怕路上出事，偷偷的又給車夫塞了幾個錢。

拿人錢財，車夫總會更加盡心。

杜天臉頰微紅。一雙眸子醉醺醺的，也不說話，只盯著柳素娥傻笑。

柳瑞娥看在眼睛里，更是嫉妒。

憑著女人的直覺，她總覺這個杜公子對柳素娥有好感。

柳素娥怕杜天喝多了亂說話，忙吩咐馬車夫打馬離去。

二房的人目送著杜天走遠，這才笑著松了一口氣。

杜天一走。崔氏臉上的笑容也一寸寸沉了下去。

她站在門口沉著聲問柳素娥：“你和這男人到底啥關系？我看你們互相喊的輕輕熱熱的，倒不像是朋友。”

柳素娥臉色一青。

當著翠姑的面，她怎么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奶問的好奇怪。”柳素娥俯身抱起了翠姑，漫不經心道：“我和小天除了朋友關系，奶看著我們還能是什么？”

崔氏臉色一黑，細細打量了柳素娥幾眼。方冷笑著：“也是，看來是我想多了。”

言畢，對著胡氏道：“去，把杜公子送給我的東西拿出來，咱們先回去。”

胡氏應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跑進屋里，懷里抱出來了三個盒子。

杜天明明送了兩份禮物，她卻厚顏無恥拿了三份出來。

其中一個還是最大的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么。

“杜公子好像每人送了一份……”胡氏臉色都未曾紅一下，很自然的將三個盒子遞給柳瑞娥，自己攙扶著崔氏道：“娘，咱們走吧！”

張氏看在眼里，著實氣惱：“大嫂……這禮物不是只送給娘和大哥嗎？怎么會是三份？”

“明明是三份，人家那么懂事一個人，咋可能只送給我們大房兩份？是你聽錯了。”胡氏強詞狡辯。

“大伯娘要是喜歡可以直接管我們要，又何必搞這些小動作自己打臉呢？”柳素娥柳眉一橫，目光帶了些冷冽，一指頭指著屋里道：“月娥，去，把禮物都拿出來，干脆都給了大伯娘算了。”

“三份我看是不夠的，你們家可不止三人呢！加上那貓狗什么的畜生，這幾份禮物只怕還不夠呢！”

柳素娥指桑罵槐，若是胡氏是仁義之人，拿去了便也罷了！

可她是什么東西？吃人不吐骨頭，不知悔改，不知感恩的人。這樣的人，憑什么要妥協？

“你……”胡氏白了臉色，氣急敗壞道：“你才是貓狗，你才是……”

“住口，你不嫌丟人我都臊得慌。”柳大河皺眉咂嘴，一把將那禮盒從柳瑞娥的懷里搶了過來，遞給了柳月娥：“月娥，你收著。”

“還不快走……”柳大河呵斥了一句，方搖著頭拉了柳輝先走。

崔氏也覺得丟人，甩開胡氏讓柳瑞娥攙扶著轉身離去。

胡氏見大勢已去，只能照著地上啐了一口：“別得意，走著瞧……”方屁顛屁顛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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