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清楚原因。有奶便是娘的道理，在哪里都管用，對小鎮的平民來說更是如此。這里有著狼族北地少有的繁華與富庶，這歸功于這里的人和青山游魂間良好的關系。在過去的十多年里，這里已成為青山游魂銷贓和享樂的天堂，從旭日帝國富商和貴族手里劫掠來的財富，滋養著這里的土地和這里的人們。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與青山游魂已經形成了同盟的關系，一旦旭日剿匪成功，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將隨著青山游魂一起灰飛煙滅。所以，在旭日以前進剿青山游魂的歷次行動中，他們都堅決地站在了土匪一邊，通風報信者有之，暗中破壞者有之。

對于此前那些奉命剿匪的旭日將領來說，如何處理這里的民眾是一個很頭痛的問題。但鐵頭卻很喜歡這樣的環境。他的部隊進駐小鎮后，不僅做到了秋毫無犯，還表現出了對盟友的最大善意。

小鎮沒有因為旭日軍隊的進駐而被軍管，許多人頓時喜出望外。而旭日官兵的態度更讓他們松了口氣。于是，該做什么的，還是接著做什么。幾天后，一條條關于旭日軍隊的情報，從白云鎮飛向了大青山。

楊子風很快摸清了白云鎮上這支旭日軍隊的人數、編制、武器等情況。

“蒙毅這小子在想什么？想靠一支三百人的部隊把我們干掉？他當青山游魂是泥捏的？”在大青山的戰前會議上，聽完敵情通報的三連長張麻子一臉不屑地說道。

“這個名將用兵哪，確實不同尋常。”一連長陳樂天顯然是支持張麻子的觀點，“三千風靈鐵騎放在外圍封鎖，卻只在白云鎮駐扎三百人。到底是他看不起我們呢，還是想我們看不起他？”

“情報顯示，這三百人可是和風靈鐵騎大有不同。”二連長錢米不贊同兩人的觀點，“而且，這支部隊進駐白云鎮后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千方百計封鎖消息，這說明什么？難道這支部隊的指揮官很蠢嗎？蒙毅不可能用一個蠢人，這只能說明，他和這支部隊的指揮員，都對這支部隊相當有信心。所以我認為，我們千萬不能大意，更不能輕敵。”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靜觀其變，如果他們不主動攻擊，我請求率部發起一次試探性攻擊。”四連長韓大剛在發表意見的同時，主動請戰。

楊子風聽完四個連長的話，目光轉到了副手張羽的身上。

“張羽，你在想什么？”

張羽抬起頭，憂形于色。

“詭異。”他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為什么這么說？”楊子風問道。

“所有人都知道蒙毅很厲害，但沒有知道他厲害在哪里。風靈一戰令他名滿天下，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那一戰的經過，這里面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就連一些旭日將領私下都在議論，說蒙毅這個人很可怕。因為他們認為，要想兵不血刃地降服風靈族，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出現神跡，二是蒙毅擁有遠遠超出風靈族的強大力量，讓面臨滅頂之災的風靈族不得不選擇歸順。而我，寧愿相信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張羽苦笑道。

“有沒有可能，風靈族在經過百年戰爭后，早有歸順旭日帝國的念頭。而蒙毅開的條件正好滿足了他們的要求？”楊子風沉吟道。不清楚敵人的實力，就像被蒙著眼睛走上戰場，在弄清楚蒙毅的打算前，他的作戰計劃只有兩個字：堅守。

“這個不好說。從風靈族歸順后在旭日帝國獲得的待遇來看，有這種可能。”張羽應道。

“那我們到底怎么辦？是攻，還是守？”張麻子皺眉問道。

“目前是守，但死守絕對不是個辦法。”楊子風嘆道。有些話，他不能跟手下明說，比如蒙毅很可能圍而不攻，借機釘在北地威脅著天龍帝國，然后好著手實施吞并狼族的計劃。

“營長，下步怎么辦，你倒是給我們個痛快啊！蒙毅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難道我們啥都不做嗎？”求戰沒被批準，韓大剛有點失望。

“按照上次會議安排，各施其責，守住大青山再說。至于其他的事，要先看看再說。”楊子風最后說道。

散會后，楊子風把張羽留了下來。

“你好像很為難？”沒等他說話，張羽先開口問道。

“對。”

“這是我們渴望已久的一戰，也是證明我們絕非懦夫的一戰！為什么猶豫了？”張羽追問道。從飛龍城突圍而出后，他們便背負著巨大的恥辱，這種恥辱日夜吞噬著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的出現。”楊子風掏出煙斗，在桌上輕輕敲了下，然后往里面填上煙絲。

“少主？”張羽走上前，替他把煙點燃。

“死，對我們來說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十多年前我們就該死了。”楊子風用力地吸了口，閉著眼靠在椅子上，聲音無比悲涼。

“你對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張羽苦笑道，“但你覺得，這現實嗎？他連二十歲不到，幾個月前他還只是個新兵。”

“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這種氣質我很熟悉。”楊子風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尤其是當他說那句話時，這種感覺格外強烈。”

“凡是不服的勢力，我都會逐一把他干掉。是這句嗎？”

“怎么，你也感覺到了？”楊子風睜開眼，看著他。

“感覺到了。但是我不敢那么去想，因為這十幾年來，我已經絕望了。畢竟，我們都已經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了，將軍也早已不在了。”張羽一臉落寞。

“我把你留下來，是想求你一件事。”楊子風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

“求我？”張羽愕然看著他，“什么事？你直接下道命令不就行了？”

“有些事，不能靠命令啊。”楊子風嘆道。當年，正是慕白將軍的一道命令，讓他們失去了為國戰死沙場的榮耀，成為在屈辱和痛苦中掙扎的一群土匪。比起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的結局更加的凄涼。

“你說。”

“我認真考慮過少主的建議，雖然我還不夠了解他，但我還是想助他實現夢想。所以，我想在這一戰結束后率部追隨少主。老兵都不怕死，但我希望自己在死前能看到奪回西征軍軍旗的那天。而對于我們這群人來說，也許只有一種死法可以令大家瞑目，那就是穿著軍裝戰死。”楊子風沉聲道。

“你想讓我幫你做兄弟們的工作？”張羽問道。

“不。”楊子風搖了搖頭，“我聽說，少主為了對付蒙毅的威脅，已經整合了黑水城的力量。我想讓你帶幾個人到黑水城去，作為青山游魂代表參與他們的行動，表明我們的立場。”

“好。可是大青山這邊……”

“不用擔心。如果我在都守不住，你在恐怕也沒什么用吧？”楊子風笑道。

黑水鎮東北方向三十里處，是西南戰區第14軍31師1團團部所在地。根據天龍帝隊邊防部隊的部署原則，1團的三個營分別駐守在黑水、風陵、煙霞三鎮附近，團部則位于被三個營拱衛的戰略縱深地域，以防止邊境爆發戰事時指揮系統被直接摧毀。

不過，置身于三個營是千人的保護中，1團團長喬大力仍然沒有絲毫安全感。威脅，不是來自于國門外的敵人，而是來自煙霞鎮的朱小七，那個他才認識沒多久便和他打得火熱的兄弟。

“我靠，這小子到底是什么來路啊！就算他是慕白將軍的義子，李家的少主，也不至于牛b成這樣吧？會不會搞錯了啊？”喬大力看著手中的一紙命令，腦袋一片空白。

“張副官，你確定這道命令沒錯吧？”他抬起頭，皺眉望著站在辦公桌前的上尉副官。

張副官一臉黑線：“團長，這是絕密紅件，我哪有資格看啊！不過，我可以確定這是來自師部的命令，因為是我親自到師部拿回來的。”

“紅件？絕密？”喬大力冷笑道，“如果內容無誤，我想這道命令估計很快就會轟動整個西南戰區了。所以你看看無妨。過來好好看看，幫我琢磨琢磨！”

張副官無奈地走上前，拿起命令。

“這怎么可能！”看完命令，他一臉難以置信。

“反應完全一樣，很好。”喬大力聳了聳肩膀，笑道。

“命令絕對不會有錯，軍務大臣的大印很醒目啊。乖乖，這小子可不得了！”張副官感覺很蛋疼，感慨道。

“媽蛋，我一個上校管一千人，他一個少尉管上萬部隊，他可是創造了帝界絕無僅有的歷史。”喬大力吐槽道。

“看這樣子，黑水城要出大事啊！”張副官嘆道。

“他不會真要和蒙毅開戰吧？難道說，帝國決定和旭日開戰了？”喬大力猛地一拍腦袋，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

“朱小七要和蒙毅開戰？”張副官聽得一頭霧水。

喬大力是個懶人，平時很多問題的處理都是由張副官代他參謀決定的。這個時候，他更懶得自己去想，于是把黑水城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副官。

張副官聽傻眼了，半晌作聲不得。

“團長，你咋攪進了這么渾的一淌水啊！”他悠悠嘆道。

“賺錢的事，你覺得我能拒絕嗎？”喬大力苦笑道，“再說了，這機會多難得？黑水城肥得流油，可是咱們一點油珠都撈不到。鐵錚、阮玉樹、柳風那幫人一個個眼珠子長在腦袋頂上，誰看得起咱們啊？他不一樣，他是咱們軍方的人，我不幫他幫誰？”

“我知道你是替兄弟們著想，可是和蒙毅斗，那不是自尋死路嗎？這是要命的事啊！”張副官悲嘆道。

“沒那么嚴重吧？黑水城周邊可是有上萬部隊，蒙毅才多少人，真打起來咱們未必會吃虧。”喬大力反駁道。

“團長，我要提醒你兩件事。第一件事，黑水城周邊的部隊的戰斗素養和訓練水平如何你比我清楚，和風靈鐵騎有得比么？第二件事，他有指揮權，但這些部隊真的會聽他指揮，會盡全力嗎？”張副官無奈地說道。

“第一點，我同意。但是，蟻多咬死像，何況他還集中了黑水城的力量。第二點，我不同意。這命令蓋著軍務大臣的大印，還有戰區、軍、師各級首長的簽字蓋章，誰敢不聽指揮不盡力？”

“團長，這一點的可能性相當大。”張副官苦笑道，“我從師部回來前，師長特意派人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么話？”

“他說，這道命令，戰區的吳司令雖然同意執行，但對命令的內容持保留意見。”

“同意執行？持保留意見？這什么意思？”喬大力一臉茫然。

“你們喬團長的腦袋不太夠用，你隨時提醒著點。”想起師長的另一句話，張副官覺得他是真了解自己的部下。

“意思就是，這命令我們應該陽奉陰違，能拖就拖，就算拖不了在執行的過程中裝裝樣子也就行了。”張副官解釋道。

“那可不行。”喬大力斷然搖頭，“打仗可是要命的事，我們這樣做不等于背后捅別人刀子嗎？他可是喊我大哥，這種事我不做！”

“團長啊，這里面可能涉及到高層的政治斗爭，你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別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出不了什么問題。軍務大臣雖然掌管全軍部隊，但我們可是歸西南戰區管。”張副官耐心地勸導著。

在他這個海月城軍事學院高材生眼里，這個喬團長除了懶一點笨一點外，倒也是個好人，一個很敬業的軍人，他是打心眼里想要幫他。從眼下的情形來看，這么做雖然無異于從背后捅朱小七的刀子，但是如果這一刀不捅出去的話，估計事后喬團長就完蛋了。軍人，不應該扯進政治斗爭里，但如果誤入其中，就必須學會利用手中的力量保護自己。

“什么鳥政治斗爭，老子不管。我只知道，就算這個兄弟是叫著玩的，老子也不會背后捅自己的刀子。”喬大力牛脾氣上來了，吹胡子瞪眼睛地說道。

“我敬重你的人品，但我還建議你理解并執行這道命令。我已經習慣了在團長你的手下做事，不想再花時間和精力去適應一個新團長。”張副官干脆地說道。

“媽蛋，這個問題真的頭疼啊！到底該怎么解決呢？”張副官走后，喬大力陷入了糾結之中。作為一個平民出身的軍官，他能混到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雖然他現在變懶了，那是升官帶來的附作用，不代表他骨子里是個笨人。不過，在戰場上陽奉陰違，那是在謀殺自己人，他的良知不允許他做這種事。

思索了近一個時辰，喬大力腦袋里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辦法。

“解鈴還需系鈴人。朱兄弟啊，這個麻煩是你惹的，還是交給你來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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