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水汽大，坐了一會，逛街逛出熱氣就散了，安若瀾畏冷地搓了搓手臂。

注意到她輕微的動作，趙琰從怔愣中回過神，剛想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安若瀾已經將先前因為熱脫下的狐皮小襖穿上。

抓著衣襟正要脫衣的手一僵，趙琰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動作。

“琰公子？”安若瀾疑惑地抬眼看他。

趙琰心底一顫，忙掩飾地拿袖子扇了扇風，干笑道：“這天還有點熱。”抓著衣襟的手緩緩放下。

“哦。”安若瀾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這樣的天氣，又吹了這么久的風，還會熱嗎？

趙琰望著她恬淡的側臉，心里說不清是何種滋味。

好在衛韶很快回了來，讓他沒有心思再多想。

“看我挑的花燈多漂亮！我們去放燈吧！”衛韶炫耀地搖晃著手中提著的蓮花燈。

“好啊。”安若瀾也來了興致。

兩人興沖沖地提著花燈就往前面的亭子跑，把趙琰一人甩在后頭。

“哪有那么多時間悲春傷秋。”苦笑著低嘆一聲，趙琰抱起那一堆小玩樣，慢悠悠跟了上去。

放燈的人很多，三人找了好幾處亭子，里面都擠滿了人，不得已，三人只好沿著河岸一路往前走，直到遠離了鬧市，才終于找到一處沒什么人的涼亭。

還未走近，遠遠的，便聽到一陣悠揚輕快的歌聲，甚是飄渺空靈。

等夏天等秋天

等下個季節

要等到月亮變全

你才會回到我身邊

要不要再見面

沒辦法還是想念

突然想看你的臉

熟悉的感覺

不牽手也可以漫步風霜雨雪

不能相見也要朝思暮念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溫暖的依靠

涼風襲來，寂靜幽深的夜里，心緒輕易就被歌聲牽引起來。

“是首好曲。”趙琰贊賞地頷首。

衛韶陶醉不已，雀躍道：“真好聽，我們快過去瞧瞧，到底是誰在唱歌！”

安若瀾也想見見這個唱歌的人，當即就跟衛韶拉著手往亭子里跑。

走得近了，便見一個白色的纖細身影斜倚在木欄邊，歌聲正是從這人口中傳去。

安若瀾不由得凝眉，這背影怎么瞧著有些眼熟？

似是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唱歌之人緩緩回過頭來，只是在看清身后的人后，嘴角清淺的笑意瞬間僵在了臉上。

四目相對，雙方都吃了一驚。

“怎么是你們？！”安若嫻驚得跳了起來，一身白衣配著那略顯猙獰扭曲的神情，在夜里甚是駭人。

什么飄渺空靈，瞬間幻滅。

安若瀾呵呵干笑兩聲，拉著衛韶往后退開一步。

意識到失態，安若嫻很快鎮定下來，露出婉約輕柔的笑，輕聲細語道：“真是巧，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瀾姐姐。”眼角卻瞥向安若瀾兩人身后的趙琰。

安若瀾假意沒有看到她的小動作，環視一圈，笑道：“確實很巧，嫻妹妹怎么一個人在這？你的兩個丫鬟呢？”

安若嫻心口一跳，瞥了眼后面的趙琰，干笑道：“哦，我喜靜，貪看這秋夜的景致，想一個人坐坐，就讓她們自個去街上玩去了。”

“原來如此，嫻妹妹好雅興。”安若瀾意味深長的一笑。

衛韶見唱歌之人是安若嫻，頓覺掃興，催促道：“我們快來放花燈吧。”

安若瀾含笑應了，對安若嫻微微頷首示意，“打擾嫻妹妹賞景了。”

安若嫻落落大方地福身回禮，道：“說不上打擾，瀾姐姐跟衛小姐請自便。”

趙琰也已經進了亭子，看到安若嫻，他也很是驚訝，只不過沒有表露在臉上。

“趙公子。”安若嫻盈盈福了一禮，面帶嬌羞。

“安十小姐有禮。”趙琰回禮。

安若嫻掃過他俊逸貴氣的臉龐，不覺一陣臉紅心跳，正想說點什么，趙琰卻頷首示意，越過她將懷里的東西放在木欄上，徑直走到衛韶身邊蹲下。

安若嫻頓覺如遭雷劈。

難道她剛才的歌聲沒有打動男主？

蹲在水邊，衛韶緊挨著安若瀾，悄聲道：“怎么是她啊，讓我連那歌都覺得不好聽了。”

“小點聲，被聽到多不好。”安若瀾推了推她的胳膊，既尷尬又窘迫，怎么說安若嫻也是她的妹妹，她不好在背后議論她，更何況本人就在她們后面。

趙琰把花燈立起來，點燃，飽含深意道：“聽安十小姐方才的歌聲，想來是已有心儀的對象。如此年輕就有了心上人，真是不可貌相。”

閨中女子甚少有機會見到男子，對未出閣的女子而言，有心儀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往嚴重了說，是損名節的事。

安若瀾更覺尷尬，她對安若嫻的事一無所知，還真不知該如何接話。

轉念一想，平日里并未聽說安若嫻與哪家公子有接觸，那她怎么會有心儀的對象？且她看著溫婉，實際心比誰都大，比誰都傲，恐怕她輕易也看不上誰。

可剛剛的那首歌，又確實飽含深情。

瞥了眼幫著衛韶放燈的趙琰，安若瀾心里有了一個猜測。

精致的蓮花燈乘著風，在水中晃悠悠飄搖，點點燭火在夜幕下宛如飛舞的螢火，浪漫而美好。

三人并排蹲在水邊，虔誠許下心愿，目送燈火飄遠。

“我希望哥哥能快點回來。”衛韶話里少見地帶了些惆悵。

離愁別緒，饒是再粗枝大葉的人，也會傷感。

“衛刑會大勝而歸。”趙琰望著遠方，語氣篤定。

安若瀾握緊香囊里的玉鎖，微微彎起嘴角。

衛韶的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恢復精神，追著趙琰問他許了什么愿。

“說出來就不靈了。”趙琰彈了下她的額頭，笑得閑適。

“告訴我有什么關系，我娘說了，心誠則靈。”衛韶吃痛地捂著頭，撇嘴。

“就是不告訴你。”趙琰雙手環胸，一副你待拿我如何的倨傲姿態。

“小氣。”衛韶哼了哼鼻子，拉起安若瀾道：“若瀾，我們不理他，我爹說了，小氣的男人最不可靠了。”

安若瀾險些忍不住笑，以衛國公的闊綽大方，會說出這樣的話倒也不奇怪。

“好啊，敢情今晚你花的銀子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趙琰氣得橫眉豎目，拿扇子敲衛韶的頭。

衛韶啊啊大叫，抱頭繞著安若瀾團團轉，躲避某人的毒手。

安若瀾驀地想起一個詞——兩小無猜，不覺彎起唇角。

最后安若瀾也被拉入了戰局，三人竟是玩起了老鷹捉小雞，歡快的笑聲飄到了對岸。

安若嫻咬牙望著嬉笑打鬧的三人，被忽略的氣惱，讓她精心裝扮過的麗顏鐵青。

一直鬧到筋疲力盡，衛韶往木欄上一趴，有氣無力道：“這下好了，我都沒力氣回家了，琰二哥，你得背我回去。”

“多大的人了，還要人背，不怕若瀾笑話你。”趙琰敲了敲她的頭，眼角掃了安若瀾一眼。

安若瀾也是累極，坐在木欄邊捶著腿休息，因此并未察覺到趙琰的目光。

聞言，她無奈笑道：“我才要頭疼呢，我是跟鐘家姐妹一起出來的，這下恐怕都找不到她們的人了，一會回去不知該如何向大家解釋。”

安若嫻找到插嘴的機會，忙問道：“瀾姐姐在鐘府也住了好幾日了，何時回侯府？”

她一開口，三人才想起來亭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安若瀾心虛的咳了聲，笑道：“明日就回了。”

“是嗎，那太好了，大家都很想念瀾姐姐，盼著你早點回府呢。”安若嫻歡喜地拍手，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別以為她沒看到安若瀾眼底的心虛，他們竟然徹底無視她！

趙琰抬頭望了眼天色，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幫若瀾找到鐘家小姐再說。”

若瀾？安若嫻眼角跳了跳，眼底染上隱晦。

安若瀾跟衛韶點頭附和。

“我也不放心瀾姐姐，我也幫著一起吧。”安若嫻起身道。

安若瀾轉頭看她，“嫻妹妹不在這里等你的丫鬟回來？”

安若嫻一噎，暗斥安若瀾哪壺不開提哪壺。

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她道：“早就過了約定的時間，想來她們在街上玩的盡興，忘記要回來了。”

“安十小姐對底下丫鬟還真是寬容。”趙琰似笑非笑。

“趙公子過獎了。”安若嫻溫婉一笑，道：“名是主仆，實際我們情同姐妹，是以我不想太拘著她們。”

趙琰挑眉一笑，“話雖如此，下人終歸是下人，無規矩不成方圓，還是適當約束的好，將主子撇一邊，沒的沒規沒矩。”

“額……”安若嫻頓了頓，這話怎么味道不對？聽著不像是在夸獎她啊！

說她的丫鬟沒規矩，不就是暗指她沒規矩？

心底一慌，她忙干笑著掩飾，“趙公子說的是，只是她們極少出府，難得出來一次，才忘了分寸，平日都是很盡職的。”

“原來如此。”趙琰不置可否，淡漠頷首，轉過頭卻是笑語晏晏，對安若瀾兩人道：“我們走吧。”

于是四人沿著來時的路回到喧囂的鬧市，打算到一開始與安若瀾相遇的地方找找。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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