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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嬌-第一百二七章 舊事(中)
更新時間:2015-01-25  作者: 董無淵   本書關鍵詞: 架空歷史 | 歷史朝代 | 天嬌 | 董無淵 | 董無淵 | 天嬌 
正文如下:
屋內光線晦澀陰冷,金石、甲骨、竹簡高置于博物柜上,燭火淺淺淡淡地散著光。

室內有三人,陸三太爺靠在椅背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縮,那語聲越說越輕,越說越像是浮在空的微塵,那語聲說到最后,咬牙切齒得如手握尖刀剖皮刮骨般陰狠。

“不…不…”

陸三太爺渾身哆嗦,手止不住地發顫,他已老態龍鐘,且不論他犯下了多少錯事,造下了多少孽…這都過去二十年了啊!

誰還會記得呀!

她在詐他罷了!

就算是真的…就算她知道了,她又能如何!?

“長嫂”

昏黑灰暗之,燭光忽而大作突閃,在陸三太爺正前方的明暗交替之,來人頸脖向上微抬,那人眼神極黯,眼角溝壑縱深,嘴角平坦放下卻自然而然地翹起,形容慈悲,極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來人便是真定大長公主。

吃齋念佛數年的陸家老祖宗。

“長嫂說弟弟瞞你,瞞兄長,瞞過了陸家的祖宗…”陸三太爺桀桀笑起來,如喟嘆般,“長嫂啊,咱們都老了,哥哥都老死了,您現如今拿著屎盆子往弟弟頭上扣,未免也太過了些吧。弟弟是個沒本事的,若被長{嫂逼急了,跪在祖廟前頭哭一哭哥哥還是做得出來的。”

真定大長公主端坐于暖榻之上,靜悄悄地看著他笑。

陸三太爺笑著笑著便不笑了,聲兒漸漸低下去。雙手撐在椅背上,上下摩挲,相比于真定大長公主。他看起來顯得狼狽極了。

夜幕逾深,華燈初上。

堂外來往的人,黑影投在紙糊的窗欞上,陸三太爺咂舌欲喚。真定大長公主手腕一抬,娥眉眼尖神亮,向窗板上一扣,當即便有幾襲黑衣從開了半扇的小窗鉆出來!

陸三太爺張口想叫。還來不及張嘴,便被人死死捂住了口鼻,雙手被麻繩緊緊捆綁在身后。

待這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室外小窗的窗沿將才“咯吱”一聲響動。

陸三太爺在掙扎,看著一個垂暮老矣的老人窮途末路般掙扎鬧喊,偏偏一聲也喊叫不出來,總是叫人心悸。

娥眉雖持重。奈何尚且年弱。一道扶住真定大長公主,一道微不可見地別開眼眸。

“啪!”

真定大長公主手臂高高揚起,再重重落下,腕間的手釧子泠泠作響,一巴掌揮到陸三太爺的左臉上,再一個反手操起木案上擺置的茶壺“唰”的一聲破空而出,狠狠砸在陸三太爺的腦瓜樂上!

陸三太爺頓時腦袋開了花,血順著額頭、臉頰、眼角向下淌!

“你對阿紛做了什么?”

真定大長公主語氣未變。斂裙折腰,手一抬。死士便將陸三太爺衣襟一把拎起,一股子難嗅的血腥味,真定大長公主輕仰首,喉頭微顫,口吻冷靜自持,“你他媽到底對阿紛做了什么?他臨行前最后吩咐下來的事,是要你死。”

真定大長公主湊近身去,血腥味逾漸濃重,老人翕動鼻腔,眼波之如死水泛舟偶起波瀾,她平靜地看向手緊緊捏住的那只小玉壺,看了片刻再佝下身去與陸三太爺平視,“不是斬草除根,做掉阿綽的親脈,也不是更換光德堂上下心腹,更不是鋪陳后路,伺機奪權。阿紛只吩咐了一樁事,你死,死在這瓶藥上,五臟腑碎裂而亡,叫你嘗盡人世間所有的苦痛后去見閻羅王。”

這該是多大的執念?

陸三太爺滿面是血,呼吸急促地看向真定大長公主掌那只玉壺。

她原以為陸紛要做什么,她隔岸觀火地看著陸紛留下的人手買通采辦,潛入陸三太爺府邸埋伏下來。陸家大宅還不是他陸紛的,他做的事情雖然隱秘,可陸家大宅的任何事在她眼前都無所遁形。

陸紛原是要鴆毒陸三太爺。

真定大長公主直覺不對,便著手深挖,挖出了藤蔓,挖出了土,挖出了根,挖出了腐爛在泥里叫人憤怒作嘔的舊事。

陸三太爺仰頭直喘,一喘一吸間,血沫噴涌而出。

他真的有讀怕了。

真定大長公主下手的力度是不給他活路呀!

真定大長公主見陸三太爺并不言語,微一頷首,便有黑衣人再拿起雙耳花瓶破風而過直直砸下。

“說!”

真定大長公主似是有些累了,老人面色發白,頭一仰隨即松開了緊緊拽住陸三太爺衣襟的手,向后倒退了兩步,再陡然想起什么來,再反手一個耳光扇在陸三太爺臉上,奈何力道不夠,正好打偏。

“打!打到他說為止!阿紛要你死!我偏不許你死!我要你活著!活得生不如死!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滿屋親眷都不得好死的下場!”

真定大長公主低聲得氣若游絲。

廊間來來往往的人一直未曾斷過,黑影重了疊,疊了重,卻無人知曉里間這一出遲到了二十載的鬧劇。

陸三太爺養尊處優數年,經此折磨已然受不起了,哆嗦著身形往下落,燭火明暗交替,好似秉著火把的牢獄。

陸三太爺努力睜大眼睛,卻又被打入無沿黑暗,再睜開眼卻隱約可見真定大長公主似乎有重影搖擺,滿口都是血腥味,咽不下去,血水一直從喉頭往上冒,沖得他兩眼昏花。

那是個晌午吧?

他喝了半壺玉螺香,也不過半斤的分量,胡子不老實,攻城掠地,帝是個軟包,倚仗的只有他那風姿綽約的大哥,他便擔著溫厚的名堂鎮守后方,哦,還帶著他那兩個并不算走得太近的侄兒。

一個十四,一個還未滿八歲。

大的那個無趣,正人君子滿口仁義道德,小的那個卻是個好貨色,桃腮杏眼,機巧撩人。

沒錯兒,是撩人,比起之前他玩得腰桿都腫了的那個小童子,更叫人腳軟得動彈不了。

誰又能料得到他那長兄生得出顏色這么好的小郎君來呀?

酒壯慫人膽。

他本就慫包一個,連玩個童子都要看陸玉年的眼色,陸玉年眼色一橫,他便得幾年都吃不著葷腥!

往日里那大的便帶著那小的溫書習墨,沒落過單,誰曾想天時地利人和,他喝得微醺,那大的又不在,小的正躺榻上午睡,海棠花落了一地,他倒是聽見了那小的一聲一聲地哭,一聲一聲地求,可下頭硬邦邦的,哪個男人耳朵里頭還聽得進去別的聲音?

全當那小的也是舒服透樂了,正叫喚著呢吧。

他腦門充血時,也只有這樣想。

可當涌上腦門的血氣慢慢退下后,頓生起一股后怕來,這是誰?這是他大哥的幼子!是長房的二郎君!

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

他倒是想過一手將他悶死,一了百了。屋子里沒人,大的那個陸綽去了稠山設防,管事護衛們跟得屁顛屁顛地溜須拍馬,他完全可以趁人不備下手,如今不是說親脈血緣的時候,他只曉得死人才不會說話,才不會給他帶來禍事!

只要運作得好,甚至他還能把事推到大的那個身上!

他將拿起枕頭芯子,耳朵邊便聽見了底下那個小郎君一邊抽泣,一邊說話,“三叔,阿紛鐵定不說,一個字也不說。”

他以為自己聽岔了。

那童子哥兒又說話了,“阿紛不說,說了也無人相信。三叔別殺阿紛。”

小郎君帶雨梨花,一雙眼睛像被秋雨洗過一般,衣衫還沒齊整,白嫩嫩的肩頭和鎖骨探出頭來,他腦門便又充血了,稀里糊涂地重新將枕頭芯子擺好,又恐有人回來,一邊看更漏,一邊手忙腳亂地狠戾脅迫,“小郎君渾說什么!你哥哥叫我來看看你罷了!亂說一個字,便是你哥哥也得拿藤條抽你,拿教典砸死你個不知廉恥的小玩意兒!”

再說一遍,他是個慫包,慫得只敢狐假虎威,借一個十四歲少年的由頭嚇唬人。

冰水灌樂!

陸三太爺一個激靈!

生不如死!

真定那婆娘要他生不如死!

腦袋開了瓜,嘴巴歪了邊,臉上身上扎著的全是碎瓷片,一動,摻了鹽的凍水就滲到傷口里頭去,滋滋兒地疼到骨頭里!

陸三太爺狠呸一聲,啐了口狠的,血沫拖拉地沾在須髯上,再仰頭看真定,嘴角一抽,孳孳笑起來,“嫂嫂…你過來…我同你…”

真定眉梢一抬,卻聞其后話言語,胸口頓時涌上一股倒行逆施的氣血來。

“…阿紛當真好滋味,比弟弟搞過那些兒郎們好過千百倍。腰肢軟,皮膚白,一股子媚態,弟弟當真感謝長嫂生了個如此尤物出來…”

娥眉聽得眼冒火!

真定全身都在發抖,眸光如鷹隼般狠辣地看向陸三太爺,手握成拳朝木案上重重一錘,隨即斂裙抽身而離。

“燒了廣德堂,所有人都不許出去,我要叫老三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給我兒,陪葬。”

真定大長公主寬袖側拂,燭火“砰”的一聲跌落至地上。

“轟隆隆——”

長亭仰靠在軟榻之上,手緊攥住那只玉扳指,平靜地看著不遠處漸雄起的火焰,未曾回首,輕聲囑咐滿秀,“無論如何,讓蒙拓進內院來,現在,馬上。我們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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