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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嬌-第一百九五章 郎君
更新時間:2015-03-22  作者: 董無淵   本書關鍵詞: 架空歷史 | 歷史朝代 | 天嬌 | 董無淵 | 董無淵 | 天嬌 
正文如下:
第一百九五章郎君

長亭整個人都沉了下來,靠在城墻上,眼睛里只有那一個人是鮮活的,其余千百人全部都長了一張模糊的臉。

“開城門。”

長亭身側一暗,原是陸長英廣袖寬衣身背弓弩,手臂一抬,沉聲吩咐身側的小秦將軍,“把城門打開接應蒙拓,再讓黃參將外圍突襲,投射火石,封鎖絳河稠山沿線,咱們關門打狗,把益王先頭部隊如數剿滅在此。秦將軍你再帶一支隊伍從西北高林里躥出,松松垮垮地追擊其殿后部隊,不要跟太緊,也不要跟太松。”

“那就要進廣源了。”小秦將軍悶聲開口,“那是陳家的地盤。”

“那就撕破臉。”

陸長英言簡意賅,眉梢一挑,極盡嘲諷之能事,“若廣源城不開城門,那便硬攻,平成陸氏追擊入侵者,陳家若要包庇便是有貓膩,既然陳家和益王有貓膩,那陸家也不用給陳氏留情面了。”陸長英微微一頓后,方輕笑一聲道,“并稱四大家已經夠久了,聯姻也聯得夠久了,要陳新,定當破舊。陳家若要關城門攔截,那你便在廣源城外安營扎寨,定要陳家給個說法。如若他們一定不給說法...”陸長英再一笑,“那便攻城吧。”

既然連表面的和諧都無法費心維持了,那還不如撕破臉來得便宜。

小秦將軍應了一聲,當即踏踏下城。

長亭暗嘆一聲,攥緊掌心,低頭往下看,看得人心驚膽寒。

城下戰事亂極了,鐵騎從山上飛奔而下。源源不斷,皆著重盔紅纓。

古城門外熙熙攘攘一片,符稽的部隊被蒙拓帶兩隊重騎從兩翼伏擊。重騎將分散著的軍隊沖擊得零零散散,再有黃參將打開角門。投擲的火石與熱油澆得城下烏啞啞一片,長亭被一嗆,雙眼迷蒙,只見蒙拓一馬當先,孤身背抵城墻,長槍劃地竟無一人膽敢近身,將才那一喝,無人敢應。蒙拓當即長槍一挑,便將意欲靠近他身側之人喉嚨挑破,長桿重揮打在另一人后背,那人吃重不起,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蒙拓手上動作快極了,再問一聲,“究竟是誰喊話!?”

當然無人作答!

蒙拓再挑長槍,送了三人見閻王。

反正都是一死!

蒙拓的狠戾殺手反倒激起了團團圍住他不敢朝前沖的那幾十個兵士的血性,其間有人大喝一聲,舉起刀來。誰知刀刃尚未落下,此人身形僵在原地,從下向上看。只見眉心一點紅,蒙拓當即抬頭,卻見陸長英單手收起弓弩,手背于身后,神容風輕云淡,再見陸長英旁邊傾身向外探的小姑娘,眼神瞳孔一放大,怒上心頭,她怎么還在這兒!?

蒙拓愈怒。手上動作愈快,再一頓。心一擱,手上動作卻放慢了許多...

她看見他在殺人。會不會怕?

蒙拓再一抬頭,卻見他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手撐在城墻上,好似在為他搖旗吶喊——行嘞,他多慮了,這姑娘見過的男人都沒有她見過的死人多...一想心頭又酸氣又豪邁,頓時不知是該怒還是該喜該憂。

城門一打開,小秦將軍帶上兵馬便朝外沖去,益王符稽的人馬有將近一半在山外,他們被陸長英磨了近六日,面臨著要不退回廣源從長計議,要不一鼓作氣攻破城門索性創個盛舉,符稽一時猶豫這才有了兵士激將喊話一說。

哪知沒喊來喜鵲,反而喊來了只不吉利的烏鴉。

嗯,還是怒火中燒,武力強悍,渾身都是腱子肉的烏鴉。

豫州的人馬一向外沖,益王麾下早得號令,未做片刻停留當即全軍向后撤,蒙拓一桿長槍壓著城墻下的幾十人無法脫身,小秦將軍一圍再一堵,城門再重重闔上,城下的局面已經初定了。

這是長亭頭一回見到如此場面,往日見人生死存亡總有個過程,戰場上亂刀亂砍,或許前一刻還在怒吼的將士,下一刻便成了一具沒有體溫的軀殼,長亭緊緊咬唇,陸長英心疼幼妹,喚秦堵,“...把大姑娘帶下城墻,城下有頂軟轎,一路不要耽擱送回光德堂去。”

長亭連忙搖頭,“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這一步。”

長亭眼神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那人身上打轉,話說得顛三倒四,“阿兄,我一點也不怕...沒事兒,你叫阿堵先回光德堂給大母報個信吧,我數日未回去了,嗯,叫滿秀給我放熱水,摘幾瓣花兒...哎喲!”長亭話說著兀地“哎喲”一聲,陸長英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卻見蒙拓險些遭人劈中大腿,蒙拓身形快,一個反身避開反倒將近身匕首插進那人腰上。

陸長英默默翻了個白眼。

擔心個屁啊。

蒙拓壯得跟頭牛似的,向前一撞能撞飛三個,你哥哥我可是將才百步穿楊,射出了個正中眉心呀...我這可是手上活兒更精細啊,妹妹...

這場戰役結束得不快,長亭陪著陸長英在城墻上站到了夜半,益王符稽麾下之人倒也血性,愣是無一人求饒投降,生擒了不少,死的更多,一時間豫州外城腥氣沖天,長亭鼻尖動一動,喉嚨里便泛起一陣干嘔,聽見外間有幾陣兒踏踏的腳步聲,踏得重極了,長亭趕忙斂裙起身,推開門簾眼見著蒙拓走近,他盔甲上一身都是血,臉上也有血,血點就那么沾在鼻梁、面頰和頸脖上,應當是沒擦干凈。

長亭扯開嘴角沖他笑。

陸長英上前拍拍蒙拓肩膀,輕笑道,“原以為你不會來得這么快。”

蒙拓眼神打橫,“我若再不來,大郎君預備讓阿嬌在城墻上再站幾日?”

陸長英被這句詰難問了個措手不及,蒙拓腳下未動,氣勢卻慢慢盛起來,千百人的生死積攢下來的氣勢并不比陸長英弱。寡言少年再道一句,“符稽說話太嘔人,大郎君明知阿嬌在此會符稽麾下便會拿她做靶。如何聽了那么長串污言穢語亦不做出反應?城墻上是好站的地方嗎?若來的是胡羯怎么辦?力氣大的胡人手頭只有一柄長槍便能扔上城墻滅口殺人。”

蒙拓眼神向下一黯,“大郎君。我對你極失望。”

長亭聽得目瞪口呆。

蒙拓見到陸長英一向是老鼠見貓的樣子,陸長英說不許再翻墻,蒙拓便老老實實地守在外院,陸長英說兩個人甭走太近惹人閑話,蒙拓便連張紙都給她帶...這還是長亭頭一回見蒙拓朝陸長英發脾氣。

陸長英亦一愣,怔愣之后便朗聲笑起來,再拍蒙拓肩頭兩下,“天下亂了。親事提早辦了吧。”蒙拓眼神一亮,眼皮還沒撐起來,卻聞陸長英忍了忍說出口的話,“往后別在我跟前喚阿嬌,成親了也別在我跟前喚我妹妹的乳名...”

聽著拗口!

蒙拓不明所以卻連聲應是。

清理戰場費了一個時辰的光景,生擒的都是有官銜的武將,死了填坑的都是沒人在意的無名小卒,蒙拓逼供功夫了得,閑下來了便將刀架在人脖子上逼,“說。拿著傳聲筒在城墻下大喊的人是誰?你說了,我便不殺你。”

陸長英卻以重金許之,“各為其主罷了。我不為難你們,只是說出的話就像擲下的刀,刀口對準了誰,誰都不樂意。我的妹妹在男人的口中這樣侮辱,我若不有所作為,天理難容。只要有人說,我便許你十金。”

奈何益王的兵當真硬氣,蒙拓手起刀落連殺五人皆無一人肯說,到第六人時。蒙拓的刀還沒架到那人脖子上,那人便驚惶連連地喊道。“我說我說!是王參將喊的!是他喊的!他是通信文史!話是他想出來的,那聲兒也是他喊的!侮了大姑娘名節。我們有罪,我們有罪!”那人邊喊,手邊指向被押解著蹲在墻角之人,“是他喊的!英雄莫殺我!賤人只是個管糧草的啊!”

“嚓——”

蒙拓刀刃一抹脖,那人眼球朝外凸,身形一僵當即向后仰去。

“出賣戰友即為敗類。”蒙拓臉色分毫未動,“敗類死不足惜。”

明明就沒有準備留下活口,偏偏還要一本正經地找個理由,把出爾反爾說得這樣理所應當。

陸長英笑起來,這個妹婿看久了其實還不錯,心眼夠黑,臉皮夠厚,殺你就殺你,我還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給你定個罪,不錯不錯,有士家之風,一不要臉,二還要表現得自己臉皮端正得很。陸長英完全不知道,他只是從老岳山看女婿逐漸轉變為丈母娘看女婿罷了,長兄如父,如今還沒長嫂,故而長兄還要如母,丈母娘看女婿當然是越看越好看。

陸長英一高興決定身為大舅兄還是做個守信的表率比較好,長臂一揮,“給他十金!買個櫸木棺材!”

沒一會兒,一圈人全埋了坑,就剩了個王參將。

王參將在墻角里瑟瑟發抖,陸長英看著他便憶及在城墻下猥褻自家幼妹的那些話,笑了笑,“殺了他,把他的腦袋掛到豫州城墻上去,這一次是他,下一次就是符稽,叫我們的益王做好準備。”

蒙拓在陸長英身后聞聲而動,手上動作極快,一個飛身,王參將當即死不瞑目,仰著頭就看見喉嚨上一股一股的血往外冒。

一個威逼,一個利誘,舅婿二人首次配合,得心應手。

長亭便見陸長英在左,蒙拓在右,一個風雅清雋,一個沉默健碩,兩個人走過來皆是一臉饜足。

大約是審得十分順暢吧,長亭心中暗自思忖。

豫州古城墻大門緊闔,小秦將軍帶兵馬出城追擊,故而便由秦堵打頭回府。蒙拓將帶來的上千重騎都留在了外城,獨身牽馬走單騎,長亭照舊一頂軟轎,本已困得不行,可轎簾一會起一會落,卻叫她時不時地看見蒙拓背影,實在有許多話想問,瞌睡便消失得無影蹤了。

比如,你來了,邕州若失了守該怎么辦?

再比如,你來是你想來,還是石猛想你來?

再比如,邕州現今的狀況可好?符稽既然搭上了陳家,便以為自己如虎添翼,行事自然大手大腳,若是他都敢真刀真槍地來破豫州的城門,對待邕州老柴豈非更加勢在必得?

再比如,你想沒想念我呀...

長亭在轎中抿嘴笑了起來,明明還要好多事情要掛心,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影響到大局,可她偏偏就覺得看見了蒙拓便是天底下頭等歡喜之事,不需要遮掩更不需要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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