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太看上去跟端木太太差不多的歲數，但是，人家現在是子爵夫人，無論首飾，還是服裝的衣料都高了端木太太不止一個檔次，不過由此，也看得出，這家的底蘊真沒有端木家厚。果然，無論做啥專業，做到世家這份上，也都不能讓人小覷。

“慧兒從小就乖巧懂事，當年我就說她是有福的。”鄭太太受了穆慧一禮，虛扶了她一下，轉頭對端木太太笑道。

“小孩子家家，夸不得的。現在都是做娘的人了，回家還是跟孩子一樣的。”端木太太笑著擺擺手，伸手請鄭太太進去。這是侄女的家，端木太太常來常往的，也不客氣了。

福嬸也是精乖的，親自帶人進來伺候，也沒坐廳里，而是坐在了外堂東屋的炕上，天冷了，炕上燒得熱，而屋下也走了地龍，一進屋就覺得周身一暖。

穆慧幫端木太太解下了大氅，而鄭太太由她帶的下女解開，倒是顯出幾分貴婦的范來。

“你這兒倒是舒服。”鄭太太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里是外堂的東屋，照說，女客是要請進二門的。不過穆慧當家作主慣了，二門已經自然而然的定義為，那是家人方可進入的區域。若端木太太帶著嫂子們來，自然直接坐轎子進二門了，但鄭太太就只能在這兒了。

不過穆慧也沒怎么在這兒接待過客人，她死宅的性子，人家遞帖子請她出去，十次，十一次她都不會去；而遞帖子說來玩的，她十張里，也就接個一兩次。也是僅限詹士府的人，一是為花鎮接個善緣；二也覺得，將來可能都要接觸的，不想得罪死了。

于是這堂屋里布置得倒是十分的舒適，穆慧就算不會，阿福兩口子都是高手，他們硬裝飾上，選的古董都是玉擺件，這樣，無論男客女客都不會覺得強硬或有脂粉味來。

“請炕上坐，我們當家的也不太懂規矩，這兒大多我在用。”穆慧請鄭夫人上坐。

炕沿著西南走向修了半間房，東邊自然是家主的位置，穆慧雖說是主人，但端木太太和鄭太太也是長輩，她萬萬不敢坐上去的。

“是，到這兒了，也就別講那虛禮了，炕上暖和。”端木太太自己坐了上去，拍拍她身邊的位置，讓鄭太太坐。

“正是如此，原該小輩去看望長輩的，結果……”穆慧笑著接過福嬸送上的桂元茶，親自放到了炕桌上，“好在伯母大量，也疼我，不然，真真羞也羞死了。”

“她年輕，性子其實也是被我們當家的關得內向了些。在宮中多年，傳出話來，她也是只知道低頭干活，不知道外頭誰天誰地的。”端木太太笑著接了一句，把茶往鄭太太那兒推了一下，自己端起喝了一口，“倒不很甜。”

“是，就是用的桂元紅棗加馬蹄熬的，不過把紅棗、馬蹄濾凈了，只留下桂元，倒也清爽。看這天竟一日冷過一日，看樣子，只怕是要下雪了。”穆慧點頭，入冬就該進補了，

桂元紅棗都是補血的，但北方燥，加少量的馬蹄，起個滋潤中和的作用。也不用加糖，本身三樣都是有甜味的，因為加了馬蹄，中和紅棗和桂元那種甜。還有就是用的上好的骨瓷小碗，濾去渣的湯色本就紅潤透亮，再把煮好的桂元再放回去，白里透亮的桂元，加上紅潤清爽的湯汁，倒是顯出講究來了。

“您嘗嘗，倒是跟宮里不是一味。”端木太太對鄭太太說道。

鄭太太嘗了嘗，點點頭，“看到沒，你總說慧兒笨，這哪是笨人該有的心思。照我看，心是再巧也沒有的了。”

“再夸就尾巴上天了。”端木太太又笑了，她是當十五娘為女兒的，之前再氣，卻也是氣完了，就剩下心疼了。等現在出來的是成熟的穆慧，就算有些許改變，老太太也是會覺得這是因為著了難，人成熟的原故，一點也想不到這人已經換了芯。聽鄭太太在夸穆慧，就跟自己被夸一般。

“伯母！”

“好了好了。”端木太太拉著穆慧的手，哈哈的笑了起來。

“唉，當年娘娘也是這般在我跟前撒嬌，耍賴，就跟昨天一般。”鄭太太一下子紅了眼，掏出帕子按著眼睛。

穆慧低頭抿了一下嘴，她今天沒抱小寶出來。她想了一夜，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態來對待鄭家的人。但是想想，鄭太太好歹也是子夜的親媽，她決定看看。若是鄭太太跟端木太太一般，就是個樸實的婦人，她就把小寶抱出來給老太太看看，不管怎么樣，那是小寶的親外婆，沒有說不給人看的道理。

但從鄭太太進門那一刻起，鄭太太在觀察穆慧的同時，穆慧何嘗又不是在觀察著鄭太太。

此時的鄭太太還真是子爵夫人的派頭，一腳邁，八腳抬，說話輕言細語，神態滿滿的矜持。縱是現在他們家的門地得以改變，好些內務府世家的規矩，他們也不用守了，但她和端木太太說話的態度，卻也是讓穆慧最為不喜的，你是來求人的，也不至于對端木太太這般愛搭不理。

她昨天反省自己，讓自己莫忘初心，但顯然，有些人是連自己祖宗都忘記了。

所以現在她這么裝模作樣的按眼睛，穆慧也沒打算接這話頭。

端木太太扯了穆慧一下，穆慧只能笑了笑，“這點心不錯，宮里的方子，我們家二寶最得意這個了，特意讓皇后娘娘派了點心師傅過來，教我做的。”穆慧把一碟紫芋酥移到了她們面前，她倒不是不會，只不過，這么說了，不是顯得這點心挺高貴嗎？

“孩子們呢？”端木太太瞪了穆慧一眼，她沒事先過來商議，其實是相信十五娘的，結果這就是十五娘想出來的對策？不接話，然后不讓鄭太太見？

“大寶，二寶在念書。現在天太冷，小寶身子弱，我讓當家的帶他去玩了，在家越窩著越冷。”

“端木家的！”鄭太太一聽就火了，這是啥意思，她來了，結果正主根本就不在家，于是面子情也就不顧了。

“鄭子爵夫人，伯母怎么說也是六品管帶之妻，三品將軍的岳母，您在我的地界上，這么稱呼我伯母，不妥當吧？”穆慧臉一黑，直接說道。

“十五娘。”端木太太真不是懦弱的人，只不過不想惹事。當初送子夜進宮，鄭家是主力，但是各世家也是同意，并且配合了，現在人家成功了，該有的尊重也該給人家。

“呵呵，好好好，果然是心大的。把娘娘害了，如今，您就是天下第一吧？”

“子夜是誰害的，誰心里有數。原本她跟我一樣，帶著大把的嫁妝，嫁個好人家，生一堆孩子，過好日子。到了冬天，跟我坐在這炕上喝著茶，吃點心，抱著孩子聊天。現在她在哪？我今天把話放下，以后姓鄭的，都不許進我的將軍府。我嫌臟！”穆慧大聲的吼著，就像生怕人家聽不見一般，“來人，把鄭子爵夫人請出去。把地給我洗洗。”穆慧拉起了伯母，就把鄭夫人晾下了。

東屋后頭還有一個隔間，穆慧幫端木夫披上大氅，帶她回了二門，小寶和花鎮在屋里玩，外頭冷，穆慧就算要讓小寶鍛煉，也不會讓他這時出來的，于是花鎮就老實在家看孩子了。

小寶看到了端木太太忙大叫起來，“外婆！”

“我的寶貝哦！”端木太太本來有一肚子氣的，現在看到小寶，啥氣也沒了。也不顧脫大氅了，奔過去抱小寶，親著他的小胖臉，那叫一個親熱啊。

穆慧想望天了，剛剛進來之前，使勁擰她手臂的那人是誰啊？

“鄭夫人這么快走了？”花鎮還以為會叫小寶出去的，小寶今天特意穿得很漂亮。當然，平日里也很漂亮，沒法子，穆慧就是顏色控，幾個孩子在家穿得都挺鮮亮的。但鄭太太來了，好像就不能那么穿了，于是小寶今天穿得就是進宮要穿的那幾身，而以花鎮的審美，小寶這么穿最好看。但小寶顯然已經被穆慧同化了，他也喜歡鮮亮的。

“嗯，又沒什么事兒，喝了茶就走了。”穆慧看著小寶那淺黃緞子的小褂子就不順眼，忙給他脫了，換了一件正綠的，配上個小西瓜皮帽，他就跟個小柿子椒差不多了。

“這才好看。”穆慧也親了小寶一下，小孩子就該這么穿。

“要穿老虎衣服。”小寶更喜歡那身老虎的。

“那個到進宮時，穿給你父皇看好了。”穆慧被二寶說惡心了，一想到老虎被人剝皮拆骨，她就覺得老虎衣服白做了，實在看不下去，還是讓宏陽帝去痛苦吧。其實她也不想想，柿子椒也沒多幸福，除了剝皮拆骨，還得拍散被切。

“你也不管管她，性子這么燥，都不知道像了誰。”端木太太終于正常了，又拍了穆慧一下，對花鎮說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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