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光耀想不明白。

他也不想去想那個問題。

只要他媽還好好的，他爸還好好的，就算要他退學他也認了。

萬里有愛解釋道：“能通過天元品德測試而入學的人，通常都不會懷有壞心。事情發生之后，學校認為你并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這么做一定有苦衷，于是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家庭情況。”

頓了頓，萬里有愛又道，“只要你沒放棄自己，學校絕對不會放棄你。”

樓光耀再次嚎啕大哭。

這一次，是因為感動。

萬里有愛安慰道：“你家里沒什么事，別哭了。以后有什么困難，一定要及時提出來，學校能幫的都會幫你。好了，這幾天我暫時不會離開，等待醫生到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說。”

樓光耀抬眼望著萬里有愛。

第一次，他覺得天元的助教并不是那么令人討厭，天元的校服是如此好看。

他不會再做傻事了。

只要父親的腿好了，他就不需要那一百萬。

樓光耀駕駛著機甲，朝科技市的維修中心飛去。

都怪他虛榮心重，看到別人都買了機甲，心里羨慕，拿寧可欽給的一百萬也買了機甲，他甚至想著，機甲駕駛兩個月再賣回去，既能過一把機甲癮，錢又不會損失。到時想好了借口，再把錢轉回家里……

現在，那一百萬他不想要了，可機甲的腹部被踹變了形，只能祈禱下午兩點之前能把機甲修好并且賣出去，拿到那一百萬。

樓光耀從來沒這么著急過。

到了機甲維修中心，剛好有勤工儉學的維護人員從里面走出來，他急忙沖上去：“你看看我的機甲，腹部那里還能修好嗎？”

維護人員抬頭一看，就笑了，“你們小學不是正在上機戰課嗎？怎么跑來這里修機甲？”

樓光耀不敢說自己被勒令退學了，生怕對方不給修，低著頭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找到借口。

維護人員以為他心疼機甲，逃課出來修，又道：“既然你都來了，我今天也沒別的事情，就幫你修吧。”

樓光耀感激得眼睛都紅了，“什么時候可以修好？”

維護人員道：“一個小時應該夠了。”

樓光耀大喜，“太謝謝你了。”

維護人員笑道：“機戰課的助教只是看起來兇，不會下重手，所以不難修。”他邊說邊指了指身側那一個高達三十米的大門，“你駕駛機甲從那里進去，兩百米左右有一個維修標志，在那里停下。小心些，別把門磕了。”

說完，維護人員坐上小型磁浮車，率先朝指定地點飛去。

樓光耀急忙駕駛機甲跟上。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磕到門，那一百萬就沒得還了。到了維修處，他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維護人員熟練地安排機器開始維修。

樓光耀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就怕一不小心出個什么問題。

維護人員笑道：“不用著急，坐一會兒就好了。”

樓光耀坐不住，忐忑道：“維修大概要多少錢？”

維護人員道：“一塊錢。”

樓光耀瞪大眼睛：“為什么？你不是開玩笑吧？”天元不是一向很摳嗎？連喝個水都要幾塊錢，怎么維修只要一塊錢？

維護人員搖頭笑道：“你們以為助教是故意踢壞你們的機甲讓你們維修，好讓學校賺你的錢么？”

樓光耀：“……”還真被說中了。鼓動學生罷食時，他們說要撤換掉助教，其中就有這個理由。

維護人員解釋道：“助教踢壞你的機甲，屏蔽你的導航、自動駕駛系統，并不是為了震懾你。導航和自動駕駛那些是為了讓你們不要太依賴他們。而踢壞你的機甲則是告訴你們，機甲哪怕是鋼筋鐵骨，當足夠強大的對手面前，還是不堪一擊。”

樓光耀怔怔地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維護人員道：“這是天元的宗旨。學校想要告訴我們每一個人，所有外在的東西都不牢靠。我們只有靠自己，才會越來越強大。”

樓光耀面死如灰。

他才明白天元的良苦用心，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機甲修好，果然視訊的扣費只是一元錢。

樓光耀由衷地感謝了哪位維護人員，便又匆匆趕去天元學生市場，準備把機甲賣出去。

二手機甲的店員道：“如果回收，只能按照原本價值的百分之七十。如果嫌價格低，可以放在這里寄賣，賣價由你自己定，我們只收寄賣的租金。”

樓光耀正要開口，視訊響了，是寧以鴻打來的。他閉著眼睛拒絕了接聽，牙道：“我先放在這里，你看今天下午能不能幫我賣出去。最好價格可以告一些，我急著用錢。”立刻坐上天元巴士，朝初耘市趕去。他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他還是沒能做完這一切。

時間快到兩點。

他遠遠地望著天元家長中心，只覺得整個人要虛脫了，竟無法走近一步。

家長中心打來電話：“請你下午兩點之前務必到達天元學生法庭。”

法庭……

樓光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視訊上借了一百萬，給寧可欽轉過去。轉完之后，他無力地坐在地上，卻又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終于不欠他們的了。

感謝天元的負債系統。雖然被勒令退學，資金暫時還沒被凍結，他還能負債賺錢給寧可欽。

樓光耀望著天空，幽幽地想，家長會結束后，他再去懇求天元通融幾天，他只要把機甲賣了，立刻就能還，或者，拿機甲抵押。

樓光耀從地上站起來，理了理衣服，走向初耘市的天元學生法庭。

兩點整。

寧氏代表團：以寧玉全為首的包括從帝都星帶來的律師十二人，連同勒令退學名單上的所有寧市子弟，到齊。

唐家代表團：以唐昕為首的包括從帝都星帶來的律師七人，連同唐淺，到齊。

調和小組：總統派來的調和小組十人，到齊。

其他家長代表團：羅玉蓮家長、付清朗家長以及其他事件參與學生的家長，到齊。

學生代表團：樓光耀，以及幾個家長無法前來的學生，到齊。

天元代表團：代理校長邢戰、品德市市長董亮、機戰學院院長陸染、機戰課助教若干、唐淺醫療小組若干、校警若干、羅玉蓮心理咨詢師，到齊。

法庭：天元九官、學生陪審團。

這是史上逼格最高的學生家長會，也是天元史上參與人數最多的審判。

調和小組的領隊蒼雙聞看到法官進場，恨不得把頭鉆到桌子底下，以示自己不存在。蒼雙聞年齡破百，在帝國中央算是元老級人物了，對唐寧兩家的恩怨也看得比較透徹，這是總統派他出來的原因。

然而，開庭他才知道，審理這次案件的法官有兩個是熟人！

帝國的法官向來不公開真面目，拍全家福也都是蒙頭蒙臉。他曾經在那個機關待過，才知道知道他們都是誰。

如今的九個法官當中，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一個是二十年前的鐵血法官沈刻，一個是王疆時代的能人雷廷。

他怎么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都在天元，而且甘愿當一個學校的法官。

想起寧氏與他們的恩怨，蒼雙聞只覺得格外頭疼。唐寧恩怨就已經夠麻煩了，再加上這兩個人，他根本沒那么大的臉，如何去調停？

再加上代理校長邢戰，當年是為了什么而離開帝都星，寧氏的人比他更清楚。這一戰，他除了默默地降低存在感之外，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神仙打架，小鬼只能躲得遠遠的。

坐在他旁邊的調和小組成員見他一副抽筋的表情，問道：“您怎么了？”

蒼雙聞搖了搖頭，嘆道：“年輕真好。”

年輕到不知道這些人的恩怨，不被眼前的凝重氣氛影響，真令人羨慕啊……

那成員又問：“前輩，這次調停您有什么好想法嗎？”

蒼雙聞揮揮手道：“別問我，這次的事情我說不上話。”

那成員來不及問什么，周圍就安靜了下來，他只好把話吞回肚子里。

如蒼雙聞所言，這一場審判表面上是唐家和寧氏的對決，實際上，是天元和唐家對寧氏的單方面壓制。

開庭前，寧以后做了不少努力，他們以為樓光耀是最容易收買的，結果什么也沒有答應，在庭上直接把劍對準了寧可欽；付家表面上是中立世家，實際上一直是屬于寧氏的附屬家族，他們在開庭前也答應為寧可欽頂罪，可真正開庭后，他們反咬了寧可欽一口。

另外還有幾個家境普通的學生，好無一例外，沒有一個人被收買成功。

寧以鴻見他們都指證寧可欽，以為他們事先被唐家收買了，心里大罵唐家無恥。唐家的人則面無表情，對他們怨恨的目光視若無睹。

有些事情，商寧氏的人并不覺得有多無恥，可在法庭上，從法官的嘴里說出來，一切都變得理無可恕。

身審判過程中，物證人證一切齊全，寧氏根本無法反駁。

審判進入尾聲，法官宣讀了本次開庭的結果：“……寧可欽、寧伍澤、寧上森、……、寧同輝等學生，以寧可欽為首，用巨額金錢收買樓光耀、付清朗等同學，對羅玉蓮、唐淺兩位學生造成嚴重傷害，并以罷食為由唆使學生罷食罷課，嚴重擾亂天元的教學秩序，阻撓課程的正常開展，情節嚴重，天元正式開除以上寧可欽、寧伍澤、……、寧同輝的學籍，并處發狂十萬元。……其賠償羅玉蓮精神損失費二十萬元，賠償唐淺醫療費二十萬元……”

寧若薇在場聽著，心也涼透了。

這一場審判，寧氏是來丟臉的……

“樓光耀、付清朗、……、寧若薇等同學受其教唆，本應開除學籍。念其已有悔過之心，開庭前將所收金額盡數奉還，改為留校察看。”

寧若薇怔住了，她被留校察看？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想問坐在她身旁的寧長武，可一轉頭，看到寧長武滿臉戾氣，她又把話吞了回去。

她是寧氏中唯一一個被留校察看的，是蛋圓圓對邢戰說的話起效了？

寧若薇心里一陣激動，只要沒有被開除學籍，一切都好說。

以寧玉全為首的寧氏代表團卻都怔住了。為什么獨獨寧若薇被留校察看？天元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審判結束后，寧氏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起，寧若薇看到她的爸爸也在，急忙跑過去。

“啪——”

響亮的一巴掌排在寧若薇的臉上，把寧若薇拍愣了。

寧若薇干凈白皙的臉上頓時多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寧若薇捂住臉，難以置信地瞪著寧同平，“爸，你為什么打我？”

雖然寧同平沒有像普其他家長一樣把她捧在手里心，卻也從來沒有打過她，連重話也沒有說過幾句。如今，他卻當著所有人的面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甩了她一巴掌。

寧同平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為什么所有人都被開除學籍，獨獨你留校察看？”

寧若薇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我怎么知道？爸？你究竟是你怎么了？”

寧同平用手指著她，“說，你是不是故意泄露了可欽他們的事情，所以才免了開除學籍？”

寧若薇用震驚的目光看著寧同平。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的父親竟然會用這么惡毒的心思來揣測她。

他竟然懷疑她出賣寧可欽！！！

寧玉全阻止了寧同平的下一巴掌，勸解道：“別這樣，有事情回家再說。”

寧同平惡狠狠道：“趕緊跟我回家去，省得在這里丟人。”

寧若薇哭道：“我不回去！你打我，我不回去！”

寧同平的臉色冷了下來。

“你要么隨我回去，要么與我斷絕父女關系！”

寧玉全皺眉道：“同平，這樣是不是太絕了？”

寧同平冷哼道：“天元有什么好？他們這樣對我們家，你還愿意留下來？天元許了你什么好處？！”

寧若薇感覺世界崩塌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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