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經常就著暗淡的月光忙到三更半夜，還舍不得躺下，幾乎夜夜不得眠。夜半時分，姚草兒總是看不見她模糊不清的臉，卻只見她上下翻飛的手。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清冷的夜光下，折射出少女消瘦的身影，哆哆嗦嗦，卻又分外專注手上的活計。似乎那寒風，那冷月，那刺骨的冰寒都消融在黑夜冰冷的月色里。

這樣努力、辛苦、不惜犧牲睡眠時間的姚柳兒，讓姚草兒心間不知是何滋味，心酸有之，甜蜜有之，苦澀有之，辛辣有之，一時間五味陳雜。

姚草兒知道，姚柳是擔心半年后的租金，再加上年關將至了，姚家一清二白，家里連年貨都沒有！

“醒啦？”輕柔的話，即使看不清楚姚柳兒的表情，姚草兒也能想象的出姚柳兒此時看向她，溫柔蒼白的臉龐。

“二姐還不瞌睡，你睡吧。”

“二姐！”雖然知道姚柳兒如此努力是為了家里的日子能夠好過點，姚草兒的心里還是沒來的由的生起了一股無名之火，蹭的一下坐了起來，伸手就將藥草兒手里的東西，拽了過來。

姚草兒也不知道她到底生氣什么，是姚柳兒如此這般的付出，還是她自己的不作為，但是她知道不能讓姚柳兒這樣下去，不讓她這雙眼睛遲早會壞了。

“怎么不瞌睡了？你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雖然現在是三更天，夜色黑沉，但是還有月亮光的，二姐莫不是以為我瞎了，看不見你那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

“噓——，你小聲一點，大姐他們都在睡覺，你這樣嚷嚷，還不得把她們吵醒了啊！”

見姚草兒激動的竟是不分時間地點的嚷嚷了起來，姚柳兒也顧不上被姚草兒嚇了一跳的心情，以及被她拽走的活計，伸手就捂住姚草兒的嘴。

“二姐真的不瞌睡，你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姚草兒的身子自來就弱，姚柳兒可能讓她陪著自己耗著。

簡單的發髻，蒼白的臉色，濃濃的黑眼圈，強忍住的哈欠。借助星星點點的月光，姚草兒終于看清楚了近的前姚柳兒。這二姐莫不是以為她是三歲的孩子吧，都這樣了，還騙她說不瞌睡。如果這樣都不瞌睡，那世界上的人都不需要睡覺了！

“二姐！別忘了我和你同歲，別把我當成三歲的孩子！你這話也就只能糊弄糊弄四妹，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今天你不睡覺，我也不睡覺，我就陪著你耗在這里！”

鑒于之前的事情，姚草兒刻意壓低了嗓音，湊著頭在姚柳兒耳邊說道。

姚柳兒只覺著有溫暖的熱氣拂過自己的耳輪，姚草兒輕柔的話語了竟是像函了某種威嚴的東西，讓她下意思的想要服從對方的意見，隨后心里卻是曬然一笑，自己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吧，才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噗呲——，三妹你不說，我還真的忘了你和我同歲呢，也不知是誰整天粘著三妹，如果讓笑兒知道三妹編排她，心里還不得多難過啊！”

這樣插科打諢，微微笑著的姚柳兒，竟是讓姚草兒看的癡了，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朦朦朧朧的，似乎添加了一層圣光，讓她美的出奇，美的溫柔似水。

“怎么啦？莫不是傻啦，盯著二姐一直看？”姚柳兒在姚草兒眼前揮揮手，笑著說道。

“二姐，我知道你擔心家里的生計，擔心半年后的一百二十文租金，擔心我們姐妹會過苦日子，才會如此拼命的做活，但是日子是大家的，這些不能靠你一個人。

這個家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家，它同樣是我的家；是大姐的家；是四妹的家；是小弟的家，如果需要努力，我們大家都應該努力，而不僅僅是靠你一個努力。

二姐你不能太自私了，你這樣瞞著大姐四妹日熬夜熬，你想過她們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心情，你知道她們心里又會如何痛心？

二姐，家是我們大家共同擁有的，所以我們都有權利保護它，愛護它，所以我們才是家人，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為它做出努力，而不是像你一樣默默的扛起一切！

二姐，你這樣是不行的！家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責任，而不是你個人的！”

瘦弱的身軀里，似乎有無盡的生命力，姚柳兒怔怔的看著跪在炕上，單手搭在她肩膀上，瘦弱的似乎一陣風就刮走了姚草兒，三妹在怪她！

“三妹，我并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為這個家多做一點而已，想讓你們不用那么辛苦而已。

糾結、失落、不安，姚柳兒蒼白的臉更加蒼白了一分，泫然欲滴的眼淚，被她倔強的含在眼中。姚草兒的心瞬間柔軟了起來，但是她必須讓姚柳兒明白，愛一個人，并不是傾其所有的給與；守護一個家，并不是默默的付出；愛護家人，也并不是為他（她）承擔所有的責任。

“二姐，我說這些話，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爹娘去世后，我想了很多，也漸漸明白了一些道理……”

姚草兒的聲音有些蕭索，剛剛還盛氣凌人的人兒，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精氣神，讓姚柳兒突然慌張了起來。爹娘的事情在姚草兒心中是個結。

雖然平時姚草兒沒表現出來，她們姐妹也不說，但是她和大姐心中都明白，這個結一直深埋在姚草兒的心中，所以姚柳兒害怕。

“三妹……”

“二姐，你別擔心，爹娘過世的那幾天，我已經想開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要告訴你，這個家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家，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為這個家做努力！

如果平時我能為家里出一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由著性子躲避外界的事物，也不會養成懦弱膽小的性子，在奶來家里找事的時候，也就不會嚇的半夜起熱，爹娘也不會為了我……，而今我想為爹娘做點什么卻是再也不行了……”

一說起姚父姚母，姚草兒覺著自己心里似乎有無盡的悲傷無法宣泄。她心里清楚這恐怕是前身的情況，這樣沉重的親情，怪不得前身早早的離去了。

“三妹……，爹娘不會怪你的，我們也不怪你……”

“嗯，我知道爹娘不怪我，爹娘最疼我了，怎么會舍得怪我呢！只是二姐，你這樣真的不行！”姚草兒笑著抹了抹眼淚，奇怪的鼻音，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滑稽。

“二姐懂！以后我們一起好好努力！”燦爛而美麗的笑容。

“還有我！”姚菱兒明快的聲音。

“還有我！”姚草兒歡快的聲音。

“還有我！”姚縛松稚嫩的聲音。

姚草兒和姚柳兒笑了，只要她們一家人團結一致，勤奮努力，就沒有什么困難不能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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