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兩個兒子呢，不會被招進去吧？”

“說不準，這抽丁，說不定連獨子都要抽，別說你家還兩個了。”羅氏道。

馮老娘聽得心驚肉跳的，忙閉了眼雙手合十，默念彌陀，祈盼菩薩保佑，她只要家宅安寧，不希望兒子離開。

陳氏已經開罵了：“那些殺千刀的，有好日子不過就想著造/反，還真是活膩了。”

女人們罵罵咧咧的一通最終也無濟于事。

云珠始終沒有開口，心里想的卻是，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只怕她也阻止不了平安去入伍。她所要求的不多，只要一身順遂就好。

原本該歡歡喜喜的年酒，就在這種氣氛下落幕了。

袁慕華也沒和云珠打招呼，就又回醫館去了。這里朱家三口人也忙著要告辭。朱興從脖子到臉都通紅，看樣子后面喝了不少的酒。

羅氏瞧著這樣的丈夫心里有氣也不管他，帶著兒子就往前沖。

平安還要忙著打點兩個舅舅的回禮。鐵蛋吃著這里的飯菜好，便動了心思，跑去央求他爸。

“爹爹，我在姑姑家多住幾天好不好？”

林祿酒喝得最多，怕兒子煩，便扯著他的耳朵說：“跟我回家去，你耐在這里做什么。你娘一天不見你就要念叨，你還想多留幾天，哪成？”

鐵蛋被他爹這么這一扯耳朵就嚷疼。林祿終究還是把兒子給拎走了。云珠拿了個自己做的板鴨，又送了一塊紫花布，兩樣讓林梁拿回去給畢氏。又給了小翠一個荷包，里面裝了兩串錢。

林梁連忙道了謝。又笑說：“你們妯娌倒還投緣，她還和我說你的好呢。”

云珠笑道：“二嫂心腸好，溫柔又賢惠，見了誰都和氣。”

送走了客人，云珠也累得直不起腰來了。便說要回屋躺會兒。

云珠沒躺多久，平安就進來了。

“今天你累壞了吧？”

“可不是偏偏小日子也來了，這會兒肚子疼呢。”

平安立馬有些緊張：“那我去找袁大夫問問看。看有沒有藥。”

云珠連忙道：“回來！這事你還是別去問了吧。我也覺得說不出口。再說也不是大毛病，我歇歇我就好了。”

平安只得又回來了，他也躺了下來。睡在云珠旁邊，幫她捏肩捶背，十分的殷勤。云珠倒也享受他給的服務。

平安在云珠耳邊不知說了句什么話，逗得云珠直笑。反手就捶了下平安的胸膛，笑道：“你也夠壞的。”

兩人在床上嬉鬧著。云珠見門沒關，便道：“別鬧了，我身上不舒服，再說有人進來看見也不好。你要躺著就規規矩矩的躺著難道不好？”

平安便依了云珠的話。不再戲弄她了，繼續給云珠捏肩捶背。

這時候馮老娘進來了，門沒有關。她是直接進來的，結果見這兩口子都躺在床上。兒子正給兒媳婦捶背，當時臉就拉下來了：“你怎么還在家里呆著，沒事做呀？”

平安忙坐了起來，云珠自然也不好再躺著，也跟著坐起來了。

“還有什么事嗎？”

“那事你還沒和村長說，你打算什么時候去說呀？”

平安拍了下大腿道：“誒，我還真將這事給混忘了。是說今天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原來是這一樁，我這就去他家。”

平安匆匆的出去了，云珠訕訕的說道：“娘，還有事要忙嗎？”

“沒什么了。我都收拾好了。”

云珠歉意道：“我身上有些不舒服，想要躺躺。沒事的話我就先歇息了。”

馮老娘心想大過年的還生病了，問道：“哪里不好，去隔壁的醫館看看吧。”

“不用，可能是剛才冷水沾多了，有些肚子疼。”

馮老娘立馬就明白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落，看樣子抱孫子的希望又落空了。雖然田田現在叫她阿奶，可畢竟不是親生的。

又說平安離了家，急急忙忙的去找張村長。

張村長拿著鋤頭正在鋤屋子后面的菜地，打算等天氣暖和些去買一把菜秧子種上，桌上也能多兩道菜，可以改善下菜式。

他正埋頭忙著，平安大步走了來。

張村長聽見了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平安，有些詫異，心想往年也從來沒請他去吃過年酒，今年破例請了，肯定是有什么事要找他。這不就找上門來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村長，這過年的就忙起來呀，您可真勤快！”

張村長繼續鋤地，笑著和平安搭話：“能不勤快點么，不然就要被你家給趕過去了。對了，多謝中午的那頓飯，你們家款待得真好。你家媳婦的手藝是不錯，我看呀，這村里的這些人家，就屬你家的飯菜好吃。”

平安聽見稱贊云珠，他心里也高興著，樂呵呵的說道：“就怕招呼不周，村長您沒吃高興呢。”

“高興，哪里不高興。除去你爹走了，你結婚，我還是第三次上你家吃飯。你肯給我這么大的一面子，我當然高興。”

平安原本想和張村長套近乎，可張村長的這番話，卻讓他不知從何接起，顯得有些尷尬。他們家是窮，特別是他爹死后，家里頂梁柱也沒了，還有那么多的債務，村里好多人看不起他們家。加上他一直沒有成親，老大年紀了還是光棍。他也知道因為家里窮，村中的人背地里嘲笑他家，說了好幾門親，也都是女方家不答應。

可如今他心里有底氣了，年前賺到了一筆，他在外幫人修房子，幫劉猛賣瓦也賺了一筆，他的腰桿也能挺直。不再是往年里只能上山靠打獵為生的馮家。

平安想到這里，方才有些底氣，他看向了村長。

張村長個頭矮小，又干瘦，走路還有些跛腳，他有個綽號叫“張矮子”不過人們都不敢這樣當著他面稱呼他。

“村長，我有件事想要和您商量。”

張村長就等平安這句話呢。他一鋤一鋤的往地上挖去。聽見平安這么說了后，卻并沒有立馬回應他。鋤了好一陣地，估摸著架勢擺得差不多了。才微笑著說：“你說吧，什么事？”

在張村長未開口前，平安心里一直打著鼓，這里突然又問了。他還有些失神，回過來才道：“山……山……”緊要的時候平安竟然緊張起來。變得有些結巴了，他暗罵自己一句沒用，平靜下來，才緩緩說道：“我們家商量了一下。打算把我們家后面的那片荒山買過來。”

張村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山，就是我們家后面的那半匹。打算買來種點樹，養些雞鴨也好放養。”

張村長這才確定了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他道：“這山只怕不便宜。”

“要多少錢？”

張村長笑道：“這地是以前伏家的吧。他們家去城里做買賣后，也沒那功夫打點這個地方了。聽說他們家是大商人了。”

“這個我曉得的。”

“你要這塊地，只怕得找他們伏家人。只要他點頭，我這里自然也沒說的。”

平安道：“就是不知他們家現在住在城里哪里，他們家走的時候給村長您留了什么話吧。”

張村長暗道，是交代過他的。包括那半匹山也委托過他，要是有人問起，愿意出售，這些年來也沒人提此事。張村長也不敢自己去經營。再說自家也沒那個能耐。如今有人問，他總還要問問伏家人的意思。

張村長心思活絡起來，他突然想當個中間人，自己也想落點好處，便笑著和平安說：“我初七正好要去趟城里辦事，要不我幫你問問他們伏家？”

平安無不感激忙道：“如此的話，那真是幫了我們家的大忙了，多謝，多謝。”平安深深的打了一拱。

張村長笑瞇瞇的說道：“小事一樁，我順路幫你問問。”

平安再三感謝。

平安走后，張村長就不鋤地了，扛著鋤頭就回了家。

村長娘子正在燒爐子。

“準備一下，初六我要進城去。”

“不是說初七再走么，怎么又提前呢？”

“有點事。”張村長心里開始謀劃著。年前馮家那么大的陣勢，就聽得他家的鴨子叫，就知道動靜不小。敢情真的賺到大錢了。他不可能不眼紅，自然也想撈點油水。

張村長怕自家娘子多疑，便一股腦的將心里存的那點事都給婆娘說了一通。

婆娘聽著直點頭：“你這回倒學精明了，很好。”

“我這個村長也不是白當的，自然得落點好處！”

且說平安回家后，把這事給馮老娘和云珠說了。

馮老娘點頭道：“這個村長倒還行，我們請他吃了頓飯，就替我們跑腿，實在有些過意不去，要不要給墊些路費什么的？”

云珠道：“平安不是說他進城有事要辦么，又不是特意為了我們這個再去的。倒用不著給他錢。”

“求人家辦事，多些禮數總是恰當的。”

云珠想，她的錢都是要用到刀刃上的，自然舍不得。想來想去便笑道：“我們送他們家兩斤香腸吧。已經很好看了，就是他們家有錢也不見得有地方買。中午吃飯的時候聽說他還挺愛吃的。”

馮老娘點頭道：“倒也成。”

馮家人憨厚樸實，自然不會去猜測張村長會不會有自己的私心。隔日初四，家里也沒什么事，平安約了王家兄弟去劉猛的瓦窯上看看。

期間他和劉猛說了荒山的事，劉猛聽后，吃驚道：“行呀，平安哥，你這是要大干一場啊。看樣子以后是不會幫我賣瓦了。白白的浪費了我給你的好機會。要不你是我大舅兄，我還不會照顧你呢。”

平安笑道：“我自然曉得你是照顧我，我都記著呢。放心吧，我還幫你賣。”

劉猛笑說道：“這還算是哥們。”

“村長答應替我跑一趟伏家，如今就等那邊的話了。”

劉猛聽說皺了皺眉，因為他爹的關系，和張矮子接觸比較多，大約也知道這個張矮子是個怎樣的人，便道：“我記得當年伏家走的時候還欠著我爹的工錢，還留了個地址給我爹，讓我爹上城里去找他們家要。要不我回頭幫你問問的爹。這事這么大，我說大舅兄你還是親自跑一趟妥當。”

平安悉眉不展：“你倒說到我心里上去了，自家的事確實不好勞煩別人。我還是得親自跑一趟心里才舒坦。所以吧，還得拜托你問問你爹。”

這點忙劉猛自然愿意幫。

劉猛回家和劉石匠說明了緣由，劉石匠道：“那紙條我還留著呢，在那柜子的抽屜里，你自己翻去。”

劉猛聽說便自己去翻找。

劉石匠不住的贊嘆：“這馮家看來是要起來了，還真是不聲不響的，讓人意料不到啊。”

劉王氏在一旁嗑著南瓜子，慢悠悠的。

劉石匠和老婆說：“當初你還看不起他們家，看樣子我們都錯了。這門親事做得。”

劉王氏輕哼一聲：“哼，當初你不也不答應么，還怨我來著。再說這馮家不還沒富起來嘛，你就這么斷定人家肯定能做大事似的。”

“還沒做大事呀，人家的主意都打到山上去了。別說以前馮家確實窮，不過自從那平安娶了媳婦后，好像就有些不一樣了，看來這宋氏有旺夫運。”

“有旺夫運還被人休？那她前面的那家人可真是瞎了眼。”

劉石匠說：“誰曉得呢。”

平安得到了劉猛給的地址，便和母親媳婦說：“明天我就進城去。也省得村長替我們跑路麻煩人家。”

“成，這事是得你親自跑一趟好。再說肯定要面對伏家人，早些去打個招呼也不錯。我給你準備點上門的見面禮吧。”云珠是贊成的。

馮老娘便和云珠商議送伏家什么東西，云珠拿了兩個鴨子，家里的就空了，要想再吃鴨子得再做菜成。又拿了兩塊二刀肉。

備來備去都是些不起眼的粗陋東西，想想人家是富商之家，只怕一點也瞧不上。

“梅子的繡計不錯，問問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繡品沒，不然的話只怕人家看不上眼。”

馮老娘點頭道：“我這就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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