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瑩臉上溫和的笑容終于有了變化，千翡抿了抿嘴唇，認了。

那樣沒腦子的話確實是她曾經說過的，還試圖說動爹娘，爹娘疼她，只當做笑話來聽，還好言好語地安慰，可傳到旁人的耳朵里，覺得她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也是極正常的。

更何況是顧雪瑩這樣的才女，有著極大的驕傲，聽到自己說那樣的話，心中生怒也是能理解的。

“顧姐姐，從前是妹妹不懂事，只以為心生向往便能為之，豈料人的命天注定，妹妹怕是注定不能有姐姐的學問了。”

千翡含笑的示好讓容慧安嚇了一跳，方才那吳家姑娘來挑釁的時候千翡可不是這樣的態度啊，那絲毫不退讓高高在上的氣焰呢？

顧雪瑩也是沒想到的樣子，稍稍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凌厲頓時有些散亂。

“夏家妹妹這是瞧不上雪瑩姐姐了？先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說什么夏家若是想的話，指不定今日晉西的書香世家就會是夏家了，這才多久，妹妹就又變了？難不成，是覺得雪瑩姐姐不配同你一塊兒作詩不成？”

“你亂說什么呢？千翡如何會是那樣的人？”

“這誰知道呢，容家姑娘同夏妹妹是好友，她是什么樣的人，你還需要問咱們？”

周圍一陣嬉笑聲，成功地讓顧雪瑩的臉色又凝固住，“如何，妹妹可愿賞臉？”

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子……，千翡在心里無奈地嘆息，眼看著所有人的注意都要轉到她這兒了，只得捏了捏容慧安因為擔憂握住她的手。

“沒事兒的，我去去便來。”

容慧安滿臉憂色，在這樣的場合，千翡若遜色顧雪瑩甚多的話，她往后可還如何說婆家？真是急死人了！怎么偏偏顧雪瑩要過來摻和呢？千翡之前說的那些也不過是笑語而已，怎么就被有心人給傳出去了呢？

“瞧瞧，夏妹妹果然是胸有成竹之態呢，咱們只等著瞧好詩了。”

千翡沒去理睬那些繼續煽風點火的，她會答應顧雪瑩，不是她怕事，而是她覺得自己曾經說出的那些話，她必須去承受后果。

書香門第又豈是一朝一夕能沉淀下來的？那積淀了多少先祖的血淚，她卻童言無畏信口開河，想到什么說什么，文人世家的骨子里都流淌著堅韌的傲氣，顧雪瑩心里不舒服千翡如今很能夠體會。

況且千翡也打算給自己洗脫一下，之前對文人才子的傾慕已經成了眾所周知的執念，若是找個機會讓大家重新認識自己也未嘗不好，一會兒隨便寫寫，然后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從前不過是小孩子心性，應是可以的吧？

千翡覺得這個法子甚好，領著百靈和紫黛慢慢地走過去。

空地上居然沒人，似乎是特意為了她和顧雪瑩讓出來的地方，千翡忽然有些心虛，娘之前說了她會去前面兒，應該還沒回來吧？自己一會兒可是要丟人的，希望別讓娘瞧見就好了。

正在心里想著呢，不遠處忽然有一頂帳子被掀開，千翡見到綠蘿快步從里面出來，手里捧了一套筆墨紙硯，恭恭敬敬地過來放下，又恭恭敬敬地離開。

這都是千翡在府里用慣了的東西……，千翡的眼光隨著綠蘿跟過去，從她掀起簾子的空隙里，她見到從來優雅從容的娘，正朝著她比出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千翡心里猛地一陣，立刻什么原則都沒有了，什么隨便瞎寫寫成為笑話也不礙事，什么打算趁此機會讓人重新審視……，統統都沒有娘那一個為她鼓勁的眼神和手勢來得重要！

深吸一口氣，千翡看著百靈和紫黛將這套文房四寶鋪開，她完全不知道娘是從哪里尋來的，然而娘這樣，定然是希望自己能夠一鳴驚人吧？

也罷，其余的暫且都先放放，千翡緩緩閉上眼睛，眼前閃現出了破敗的夏家，那種凄厲和恐懼席卷而來，逼得她立刻又將眼睛睜開。

“夏妹妹莫怕，你既然能說出那樣的豪言壯語，便如常發揮即可，相信妹妹定然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顧雪瑩嘴角含笑，看了千翡臉上的蒼白一眼，勾了勾嘴角站到了一旁的另一張桌幾面前，神色淡定，一副泰然自若的大家風范。

千翡輕抿了嘴垂首，兀自調整了好一會兒呼吸，讓方才的窒息感慢慢散去。

不會了，這一世定然不會再讓那樣的慘烈出現了，她夏千翡這一輩子，拼盡所有，也定然不會讓悲劇重現，她不在乎什么親事嫁娶，她所求的只有一樣，愿夏家從此平靜安樂、富足安詳。

“難得有兩位姑娘共同作詩，公信候夫人頗有些興趣，想著不如趁此機會也助助興，因此親自擬了個題目，讓老奴來說與兩位姑娘知曉。”

一旁疾步走來一個老婆子，臉上的紋路深邃，想來是時常笑的緣故，恭謙著姿態給千翡和顧雪瑩請了安。

“如此便有勞婆婆了，不知公信候夫人擬的題目是……”

“今日既是在這桃花園兒里，夫人便想著，不若就以桃花為題，兩位姑娘皆是花般的嬌艷，想來也甚是應景罷。”

詠桃花為題？千翡眼睛轉過去，見到顧雪瑩勢在必得的笑容。

她若是本就打算吟詩作對，怕是早已在心中練習過了，左右應景的事物也就那么幾種，想必這詠桃花該是顧雪瑩已經猜著了的。

老婆子笑容可掬地退下，走之前在一旁的香爐燃起了一株香，裊裊青煙緩緩升騰，又輕悄悄地消散，示意著她們可以開始了。

要說千翡在詩文上的造詣，決計是不淺的。

她從小便喜歡這些，定然在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前世如愿嫁入宋家之后，為了能同宋文軒琴瑟和鳴，千翡也沒松懈過，甚至在宋文軒的指點下有所增進……

這么說自己這會兒心里有把握還都要感謝宋文軒了？千翡去取筆的動作一頓，忽然就想回家了，好煩人，這都是什么糟心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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