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嫂子依舊穿著紅的上裳，下邊一身褐色的馬面裙，她個子很高，卻不瘦，人看著倒是爽利的模樣，她還是住在方冰冰上坡的青瓦屋子，胡志中（胡小旗）不知道去哪兒了，她侄女吳蓁蓁正在旁邊吃零嘴兒，卻不似往常那樣，只一雙眼睛若有若無看看程楊。

程楊笑道，“還有幾天要過年了，我和娘子一同過來送些節禮，胡大哥不在嗎？”

胡嫂子冷哼一聲，卻不搭話，方冰冰從程楊手里把東西接過去，“那我們就把東西放這里了，等胡大哥回來了您再說一聲。”說完便向程楊使了個眼神，兩夫妻便走了，出了門子猛然聽得后頭有關門聲，還有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方冰冰冷笑，自家這個小旗也是上頭封的，若不是胡小旗不得人心也不會如此。

其他幾家還是十分順利的，王家也是好話一籮筐，展三奶奶雖然不陰不陽的說幾句，可到底沒什么話說，展翔就更不用說了，他本就和程家關系很好，宋二娘子與方氏關系不錯，這樣一來在這小旗內倒是有些人緣了。

只是這并不夠，程楊在外頭的事情并不瞞方冰冰，胡小旗在旗內威信跌壞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胡嫂子總是把別人當冤大頭，以至于旁人覺得她處事不公且喜歡推脫，而方冰冰并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女人，程楊有時候還會跟她一起商量。

便是這樣，年關也近了，程家人過年還是要到族長程姚那邊去的，林氏和程玫手藝并不好，也因此特地請方冰冰過去燒大飯，方冰冰也不推脫，把菜單子擬好后讓林氏過目，得到林氏同意后便開始做準備工作，不過林氏這里調料什么的沒有自家齊全，有些菜方冰冰便直接從自家做好拿過來。

程玫沒有以往那活潑勁兒了，看上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毫無生氣，她坐在小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花生，方冰冰見狀也不好多說什么，燕飛又與方冰冰關系好一些，她見方冰冰舀出鵪鶉蛋，湊過去偷吃了一顆，方冰冰拍了她的頭，燕飛吐了吐舌頭，一派天真可愛的樣子，程玫眼睛暗了暗。

她自來生在富貴之鄉，最重禮教的江寧程家，可如今卻做了這樣的事情，更是被都指揮使的夫人白般羞辱，差點就進入了教坊司，她想若是有后悔藥她就真的想吃，若是沒有發生那件事情說不定她和燕飛一樣還是這樣的天真無邪，什么都不用想。

八菜兩湯上了桌，方冰冰也把外頭的舊衣賞解開了，一家人一起過年，便是連程睿也看起來臉色好了許多，他是狀元出身，又有穿越的身份自然認為自己是不凡的，可是沒想到一貫跟在自己身后那個脾氣不甚好的少年卻已經做了小旗了。

蘇韻默默的夾著菜，口里早就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她肚子不爭氣也就罷了，便是夫君也沒有以前那般體貼了，雖然還是那般清俊，可到底不同了，她看著白嫩嫩的煜哥兒十分眼熱，但心底卻更瘋狂了，那方冰冰有什么，模樣性情理家樣樣都不如她，可偏偏現在方冰冰又是小旗夫人，又有兒子了。

席上程潛正在幫煜哥兒夾菜，程楊則說起對煜哥兒的規劃，“打算開春就送他去蒙學，他年紀小若是不開蒙，日后也不好，再者我與他娘總是要忙的。”程楊本就是少年人，又跟著程煜學武，他箭術算是不錯了，可還是要再學，這樣才能更進一步，當軍戶可不是隨便當得，到時候隨時都要上戰場的。

林氏苦澀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程姚年紀四十多了，自然不會再去修城墻，大部分還得靠兒子去，可是他也不打算讓兒子放棄學業，她心里這么想的，可是怕程姚埋怨自然也不敢多說，至于老二程童，他本來就是沒有兒子的，但還算得上關心侄子，也提出自己的意見，“既是這樣，那我就買些紙送給煜哥兒，做學問才最重要。”

若是侄子煜哥兒真的出息了，說不定全家又返回原籍了，他年紀也才三十多了，說不定以后還能安享晚年。

“那可要多謝二哥了，紙也無需買好的，我如今讓他們描紅的紙就是那些草紙或者是受潮的便宜紙，小孩子家家的，須得刻苦學就行。”程楊道，他自己年紀輕，本身就是軍丁，兒子就可以讀書，若按照程家人讀書的天分來說二十歲肯定能中少進士，而到那個時候若他能做到百戶，一家人擺脫軍戶這便相宜了。

不過這些他不會跟兄弟說，即使是親兄弟各自成家后也會有自己的打算，更何況他們富貴了也從不曾想過自己，可面上仍是一派輕松的模樣，程楊突然提出，“三弟，你看我們去你們那一旗如何？”

程姚見如今自家小兄弟成了小旗長，自然希望調到程楊那一旗去，不過，程楊卻是搖頭，他也有些遺憾，“怕是要等京里的流犯過來入我這一旗，這上頭也是訂好的，還過幾個月怕就要來咱們遼陽衛所了。”

程姚心里未免驚了一下，不過他到底不是無知的人，見程楊面色不好，便問起，“可是流放的人身份太高？”

他這一問，正在吃飯的人都停下來了，他們一眾人本就是被流放到這個地方的，也是因為奪嫡的事情，可天下未定，跟他們一樣的人家肯定還是有很多的，只發配三千里就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程家本家還有一些人發配一千里的呢？

“永寧侯被發配到這里了，與我們一樣皆是全家充軍。”程楊沉聲道。

程睿驚呼，“他們家？這……他們家不是深受皇恩嗎？”

程睿過繼的三房的一位姐姐就是嫁到永寧侯府了，永寧侯可是持有丹書鐵券的人家，這樣的人家竟然被發配了。

程童疑道，“公卿不是一向都是發配到房縣的嗎？”2k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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