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五醒了，不過他倒寧肯自己現在是昏迷的。

寒冬臘月里，唐五身上被潑了冷水的棉襖，沒多久便結了一層冰碴子，唐五稍微一動，那冰碴便唰唰往下掉。

唐五凍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牙齒光忙著打架去了，哪還顧得上回答孫氏的問題。

孫氏不急，她抱著杰哥兒坐到一旁椅子上，慢悠悠道：“我就是問問你想把這事兒都說給誰聽？”

說起來，唐五最忌憚的人就是孫氏，可現在顯然求饒是不管用了，所以唐五聽孫氏這般一問，不由嘴硬：“廢話，你們這么對我，等我出去見一個說一個，看你們……”

“喲，嚇唬我們呢？”孫氏佯裝害怕，杰哥兒跟著一縮，將一張小臉縮進孫氏的斗篷中。

“哼，識相的趕緊送我回家，否則你們戴家可丟不起這個面子……”唐五以為孫氏真怕了，對孫氏的忌憚略去。

“你做了什么事你會不知道？還想著回家，呵呵……你說你到底長了多大一張臉？”孫氏越說越有氣，又見唐五頗有深意斜眼看她，只當她也是閔氏那種軟蛋，不由冷笑一聲道：“我不和你瞎掰，你應該知道現在是什么年頭，荒年！外面流民到底有多少，縣大人都不清楚，你說這種時候咱們鎮上少個叫唐五的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你敢，我媳婦兒可還在家等著我……”唐五驚得失了分寸，這話他說完就后悔了，不由怒瞪著克星孫氏，他清楚的知道，閔氏之所以一直忍著，一個是害怕事情敗露被沉塘，一個就是覺得對不起和她要好的唐五媳婦。

孫氏目的得逞，不由嗤笑一聲問身后跪著的閔氏，“聽聽，這樣你還愿意給那女人求情嗎？”

“我……”在孫氏提醒下，閔氏把唐五的話咀嚼幾遍之后隱約有些明白了，原來孫氏是讓她知道，唐五媳婦兒什么都知道，裝作不知道只是在忽悠她而已。

“反正你們也容不下二房他們母子，我這樣做，也算替你們除掉眼中釘，有什么不好的？”唐五的奸詐出乎孫氏意料，竟然在這種時候還給戴家兩房下絆子。

“放屁，你說什么呢？”一直沒說話的戴顯根，上前又是一腳，唐五被踢得哼哧一聲吐出口血水，孫氏實在太厭煩這個人了，不由對戴顯根道：“孩子爹，地臟了，弄點水來沖沖……”

“孫氏你敢，你就不怕我叫……”這事兒捅出去，閔氏是肯定會被沉塘的，唐五也得不了好，所以他才一直這么壓著聲音說話，可看出孫氏不想饒過他，他不由猛然提高了音量。

“嘭”唐五余音未去，頭上便重重挨了一下，原來竟是閔氏拿了根木棍子敲下去的。

“娘”杰哥兒愣住了，他見多了閔氏害怕唐五的場景，沒想到這一刻會看到閔氏主動出擊。

一直窩窩囊囊的閔氏看唐五昏死過去，不由伸出手摸了摸杰哥兒的小臉，繼而噗通一下又在孫氏面前跪了下去，她哀聲向孫氏說道：“大嫂……唐五和他媳婦兒合起伙來欺負我，是我太傻沒看明白，我知道我是將死之人，我只求您幫我照顧好杰哥兒，等他長大以后給他取房媳婦，再將二房的房地都交給他，讓他好好過日子……我先去了……”

閔氏說完就要起身，卻被孫氏一把摁住。

此時孫氏的心里滋味難辨，顯示唐五說了那番話，接著又是閔氏說這番話，兩人一前一后，讓杰哥兒長大后該怎么想她和戴顯根？說不定到時候養育之恩不記得，殺母之仇倒是清清楚楚記得。

“你不用這樣……誰說過要讓你死了？你死了，杰哥兒一輩子就走不出這良心債，將來你讓他怎么看我和他大伯……”孫氏一字一句說著，閔氏眼里顯示爆發出驚喜之色，繼而又心虛的低下頭去。

“雖然你不用死，但你也不能再住老屋了……杰哥兒我帶走，你也必須離開浦陽鎮……”這些都是孫氏和戴顯根事先商量好的，兩人先是趕著牛車假裝出鎮再折回來，為的就是這一處。

沒想到孫氏雖然饒過了她，卻要把杰哥兒從她身邊帶走，閔氏一時進退兩難，她既想活又不想和杰哥兒分開，她知道大房全是孫氏拿主意，所以也不去求戴顯根，只撲在孫氏腳下哭訴道：“大嫂，您自來知道杰哥兒是我命根子，您把他帶走，還不如殺了我……”

“我不殺你，我殺你干嘛？”孫氏嗤鼻一笑說道，又低頭去問戴雙杰“杰哥兒是要跟著你娘過日子，還是跟著大伯和伯娘去縣城找你二姐姐他們……”

孫氏這是把問題丟給了戴雙杰，閔氏滿心以為杰哥兒會選她，卻不想杰哥兒想都沒想就和孫氏說：“伯娘不要扔下我不管，娘說要我忍，可我不想忍。”

“聽到了？你雖然拿杰哥兒當做命根子看，可你讓他吃了多少屈？受了多少苦？他是個男孩子，不是姑娘家，他什么都可以學，可唯獨不能先學會忍……你這樣還想讓他將來頂門立戶，他連做男人都挺不起腰桿……”孫氏鏗鏘有聲，說的閔氏啞口無言。

而這樣的孫氏，一直是閔氏想要變成的模樣，可惜在她即將就要蛻變成第二個孫氏時，卻被唐五夫婦給毀了。

閔氏心里有滔天恨意，卻苦于自作虐不可活，眼睜睜看著杰哥兒將臉埋進孫氏懷里，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唐五媳婦在家里等到第二日過午，還沒見唐五回來，伺候著幾個孩子吃過晌午飯，暗氣閔氏個狐貍精什么都不用做，也能把她男人唐五的魂勾走，心里有氣沒處發的唐五媳婦就捋起袖子，準備去找閔氏算賬。

結果她到了戴家二房，卻發現這里不但房門緊閉，門上還掛了把鎖頭。

這可不正常，閔氏成年不出門，怎么會把門掛上鎖，想來是唐五個不要臉的怕被人打斷，才把大門給鎖起來，自己好在里面和閔氏顛鸞倒鳳。

夭壽啊，唐五媳婦心里醋海翻騰，滿腦子都是唐五和閔氏做壞事的畫面，不由咬碎一口銀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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