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天地一片白茫茫，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一人一馬打從東邊的金水鎮向小彎村而來，風雪太大，那棗紅馬卻不并慢，撒開四蹄飛奔，不一會就過了小橋過了村莊，走近村尾那座大院子。
一陣歡快的琴聲從高高的院墻里飛出來，還有奶聲奶氣的童聲在歌唱：“王老先生有塊地，咿呀咿呀喲，他在田邊養小雞，咿呀咿呀喲”
棗紅馬稀律律揚脖歡叫，馬上的人跳下地，輕笑著撫摸它，“紅棗，你也覺得好聽是吧，莉娘的琴彈得好，清源的歌兒也唱得好，嘿嘿，真不愧是我莫書白的弟弟妹妹。”
“昂？”紅棗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斜視著主人，分明是鄙視的眼神，就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羞不羞啊。
被馬兒看穿了心思，書白無語凝噎，嗯嗯清嗓子，上前用力拍門，才拍得幾下，穿得厚厚實實的福叔把門打開。
“您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嗯，我走的這幾日，家里一切都還好吧？”
“都好都好，就是昨日李村長過來一趟，說是田地的事有眉目了，讓您回來之后抽空去找他說事。”
“行，我知道了，一會我就去，福叔你給紅棗整點熱水喝，再給它擦擦汗刷刷毛，這一路跑得喲，我拉都拉不住，完了之后給它吃點黃豆拌雞蛋。”
這最后一句話讓紅棗很喜歡，咧著嘴在書白身上蹭了蹭，這才跟著福叔去了馬棚，都不用牽的，自己主動走過去。
西屋里暖哄哄的，清源還在忘我地歌唱，福嬸和桃花一邊聽歌一邊做針線活，莉娘已經聽到兄長的聲音，她停止撫琴，讓桃花開門，清源見到站在門外的人，頓時尖叫著手舞足蹈。
眼看著只穿薄棉襖的弟弟要撲下炕，書白急忙擺手，“別下來別下來，哥身上寒氣重，散散再說話。”
福嬸放下針線，拿了個小掃帚幫著書白清理身上的積雪，再把他解下的披風拿回東屋掛起來，這炕幾天沒燒了，也得趕緊生起火，那邊桃花倒了一杯溫熱的紅棗茶遞給書白，男主人回來了，家里全動起來了。
一杯熱茶下肚，書白終于緩過勁來，抱了清源在懷里問他布置的作業寫沒寫，書讀沒讀，每天可有按時吃飯睡覺，嘮嘮叨叨的卻并不讓人厭煩。
這時，福叔把掛在馬兒身上的背包提進來，書白又指揮著桃花翻找帶回來的禮物，莉娘得了一支別致的梅花金簪，清源得了一套九連環和一個皮球，就連福叔一家都有小禮物，皆大歡喜。
清源叫上桃花去堂屋玩皮球，福叔去侍候紅棗，福嬸則去廚房準備午飯，書白坐在炕邊和妹妹說話。
莉娘說：“昨天早上，村長叔過來了。”
“嗯，福叔已經告訴我了。”書白擰緊了眉頭，臉上浮現一縷憂愁，“這一年真夠嗆，先是旱災，再是洪災，現在又有雪災，馬上又要攤派徭役往西北送軍糧，估計會有不少人賣田賣地，人市里外都坐滿了插草標的，那場面叫一個慘不忍睹。”
莉娘點點頭，這一年是夠嗆，如果沒有莊主，自家三兄妹可能早都沒有了。
災荒之年，人命賤如狗，雖然各地官府在下雪之前許以優厚條件，又是免稅又是發放種子，努力遣散難民，但走投無路自賣為奴的人還是很多，書白這回進城又買一對沒有兒女的中年夫婦，讓他們在花鯉胡同打理宅子。
“男的叫曠明，女的姓張，往后就叫明叔明嬸。”書白把兩張賣身契遞給莉娘收起來。
“姓曠？可真少見。”莉娘將契紙收進戒指里，在林翠屏嫁進來之前，家里的財政大權就是她把著。
一家人用過午飯，書白帶著福叔去村長家，福叔挎著一個籃子，里面裝了兩包點心和一小壇二鍋頭，主仆二人快天黑了才回來。
書白告訴莉娘，想賣田地的不止一家，他這一下午談了三家，都是急著用銀子買徭役的，按照時價寫的契約，一點都沒壓人家的價，水田二十兩，旱田十二兩，這一下就買了十畝水田和十五畝旱田。
另外，書白還和賣田地的村民說好，地買下來之后，仍然租給他們耕種，收五成租子，在村長的見證下形成了口頭協議，明年開春再寫正式契約。
這個協議，莉娘喜聞樂見，租給誰不是租，只要按照她說的方法耕種，想虧本都難。
“明天就去衙門辦紅契，都急著要銀子呢。”書白說道，莉娘就記了賬，數了銀票給兄長，還多給二十兩，手續費中人費都是不能省的。
莉娘把裝錢的匣子和賬本給兄長看，這里頭是賣靈珠、高粱和黑糖所得，現在余額還有一萬五千多，她賣兩個方子的錢沒算在里面。
“哥，馬上要接嫂子進門，聘禮得早做打算，另外東屋要翻新一下吧？是不是訂做幾樣家具？”
“家具不用做，林家有陪送，這個聘禮可能有點麻煩，哥不知道要怎么弄。”
“那好辦，不懂就問嘛，就問宋嬸子，一事不煩二主，我看全福人也請宋嬸子好了，哥你提前跟成叔打好招呼。”
書白抿了抿唇，臉上有點燙，跟妹妹討論自己的婚事，感覺好怪異，可也沒辦法，祖母和二嬸太不著調，都不敢讓她們張羅，唉，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第二天，風雪小了點，書白讓福叔套馬車，到村里接了村長和三個賣田的村民，一行人便往金水縣衙去，村長原還擔心積雪太厚馬車走起來有危險，誰知這一路又快又穩，比牛車還妥當。
辦完事情回來，李村長揣了一張文書，服徭役的日子定下來了，臘月初一，徭役就得出門，每戶出一個壯丁，不想去的交十兩銀子。
這還是金水縣里還有少數難民滯留，衙門可以花錢請人服徭役，不然交銀子都不收你的，軍糧運送不能出差錯。
這種大雪天送軍糧，用膝蓋想都知道是個苦差事，搞得不好就要出人命，奈何今年收成不好，出得起錢免役的人家少得可憐，李村長回去召集村民到祠堂集會，也只有三戶表示要交錢。(未完待續。)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