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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辭-第319章 浮云之境
更新時間:2016-10-26  作者: 倦談   本書關鍵詞: 仙俠奇緣 | 古典仙俠 | 流云辭 | 倦談 | 倦談 | 流云辭 
正文如下:
城遙云淡風輕看向他道:“你不去么?”

云逍看了他一瞬,然后直接走了出去。不過一會,屋外傳來隔壁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這……”寂流道,“他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放心。”城遙笑了笑道,“他去。”

清歡一下子仰倒在了桌子上,感覺自己也是替他們操碎了心。

“那他還回屋子去睡覺?”寧顥道,“咱們不是應該抓緊時間,現在就出發嗎?”

“咱們是去游玩,又不是做賊。”城遙失笑,“自然是要養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大大方方地去。”

于是眾人各回房內宿下,第二日一早方才動身起行。

山海國雖被稱為妖之國度,人類的絕對數量卻也不在少。何況妖國本土地域廣大,群妖日常也多愛化成人類模樣行走,偶入這幾個外鄉人,并不會太過惹人注意。

當然,若是沒有昨日那一場大鬧,需得提防著被那些貴族們認出尋釁的話,這樣的祈盼還會來得更實際些。

掠過大片海面,便是山海國本土最外圈的要服范圍。清歡記得風平所言,這里是流放國中要犯的地方,其中所居也都是罪民后裔,地位大概也就比鮫人們稍微高上一點。低頭下望,果見地面上盡是簡陋房舍,顯而易見其中居民生活困苦。

相比之下,鮫人們的聚居地,則看不出半點生活困難來。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鮫人這么遭搶了。”寂流低聲感嘆了一句。

清歡從他的衣襟里抬起頭來,撇了撇嘴表示認同。

隨著少年們的前行,腳下景物飛速變換,茅屋土舍變作磚石房屋,城鎮也漸趨繁華,人煙逐漸稠密。

“這里,應當便是綏服了。”城遙道,“內海最外圈的范圍。”

說著,他便當先降下身形,穩穩落在無人路經的小山崗上。

“我們不是要去帝畿嗎?”寧顥瞇眸張望了下遠方。

清風吹過,碧綠長草輕輕搖曳,翩飛起數只蜻蜓。好一幅晴日曠野圖景。

寧顥不解道:“這里距離帝畿,還有很遠吧?”

“不錯。”城遙道,“但是山海國中有一條規定,內海范圍內,便都屬于禁飛范圍,只有王與四將例外。”

“那怎么辦?”寂流訝道,“靠兩條腿走過去嗎?”

山海國,好歹是一個“國”啊……

城遙一笑不答,但看云逍已下了山崗,舉步往山下小鎮走去,他便也三兩步追了上去。月無瑕輕哼一聲,有些不滿自己被甩下了,但很快的便也去追趕兩人。

另外三人反正也是已經習慣了他們這般相處了。云逍和城遙時不時地翻臉置氣,不知何時就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般,依舊好得不分你我,徒惹得月無瑕在旁跳腳。

寧顥伸個懶腰,與寂流并肩走著,看了看寂流懷中優哉游哉的清歡說道:“葉清歡,我真是有些羨慕你啊!”

“為什么啊?”

“因為你不用自己走路啊。”

清歡嘻嘻笑道:“等哪天你變小了,我也這樣帶著你。”

“寧富婆,你要變小還不容易么?”寂流道,“上去咬那小子一口,正好是你所長。”

“……滾!”你丫的才是阿汪!

“好的。”

兩個女孩子正有些驚訝,寂流今日竟然未出言反擊,卻見少年的腳下已出現一柄飛劍,貼著山坡一滑而下,帶起一道飛揚的草屑。

清歡樂不可支,小流的玩法還真多。

一行人進了小鎮,鎮子里頭更是熱鬧。卸貨工們的吆喝聲,與牛羊豬狗的“咩咩”、“哞哞”聲混為一體,房舍之上飛散出炊煙,空氣里飄蕩著一股飯菜香,還有各種甜膩膩的香味,像是香花,又像是水果。

城遙道:“你覺得會在何處?”

云逍道:“你尋人一問便知,何必胡亂猜測。”

“也是。”城遙挑了挑眉,回頭看了眼寂流等人就在后頭,便繼續往鎮子中央走去。

月無瑕有些惱,因為他聽不懂這二人說話,悻悻然跟上。

城遙在鎮中尋得一處飯館,入內而坐。他與云逍都是辟谷的,月無瑕莫說吃飯,就連睡覺都可睡可不睡。小流雖好口腹之欲,連著幾天不吃飯,卻也餓不死。所以這一頓,主要還是考慮著清歡與寧顥。

飯罷,城遙掏出錢袋來付了飯錢。外界貨幣于此地也可通用,由此便可見山海國雖地處偏僻,卻也并非完全與世隔絕。

城遙給了飯館小二兩枚銀錁作為小費,打聽鎮中驛館所在。此話恰被那老板娘聽見,十分熱情地親自領了他們往驛館去。

寧顥望著老板娘那一扭一扭的水蛇腰,有感而發對寂流道:“其實宮城遙的女人緣,原本應該很不錯吧?”

這句話的深層意思,寂流、清歡的心里自然都明白。像寂流這么吊兒郎當,從小到大都引得不知多少女孩子對他青睞有加,偏偏城遙如此人物,卻從未有過女孩子向他表達傾慕之意。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無論誰都知道,宮城遙的心里只裝了一個人。除那個人外,誰也不可能在他心里留下半個印子。

寂流斜眸淡掃了寧顥一眼,“你確定,是女人緣?”

“有問題么?”

寂流戲笑道:“前面那只可不是女人。”

寧顥眼拙,看不出來,“那她是什么?”

“母豹精。”

雖有一些無語,但好歹,他們是不用行路了。

驛館門前忙碌非常。少年們用飯時間早,此時還未到正式飯點。不時有麋鹿拖著板車來來往往,工人們從車上卸下各種大小包裹,又裝上瓜果、絲棉、稻谷等原材料去車上,然后麋鹿們就拉著車,一陣風似的跑遠。

聽聞他們想要去帝畿,兼之城遙出手又甚大方,驛館老板忙命人收拾出一輛豪華板車來。

所謂豪華板車,是由四匹麋鹿并排拉著,其后串連著兩節敞篷車廂,一節坐人,一節則載滿了各種香花香果供客人們享用,可謂琳瑯滿目。

待到一切準備就緒,麋鹿們的腳下好像一下子生了風,疾奔鎮外林間大道而去,一眨眼間身后小鎮便看不見了。

少年們一下子變回了最頑皮的孩童,除月無瑕外,全都大笑大叫起來,就連連續抑郁多日的云逍,也變得暢快起來。這種感覺,簡直是前所未有,實在是太過新奇有趣。

寂流看看坐在對面,還緊繃著張俊臉的月無瑕,心頭惡念一起,伸出手去在他面上狠狠揉了一把。

月無瑕惱怒地將他甩開,面上憤憤神色。

城遙與云逍同是瞧得一愣。想當年人生初見,某小流也嫌棄某小只冰塊臉,就這么伸出手去狠狠蹂躪人家的面頰,要他對自己笑笑。某小只自然面色不善,很傲嬌地拒絕了。

“哥,他欺負我!”月無瑕在風中凌亂。

“是么?”城遙笑了一笑,“怎么欺負的,是這樣么?”

說著也猛一下伸出手去,對著月無瑕的面頰一頓猛搓。

“你……”月無瑕欲哭無淚,一不小心視線撞到云逍,然后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然!

云逍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揉搓了他一把,唇邊勾起一個壞壞的笑容。

寧顥在旁瞧得大笑,也趁機對著月無瑕的面頰一頓蹂躪,好像不給他揉出一個笑來誓不罷休。

板車飛馳,卻在即將穿出一片密林時驟停。少年們俱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平原上。隨即人人手按佩劍,警覺起來。

瞇眸望去,卻見一人寬肩窄腰,頎長身姿有若刀砍斧鑿,背對他們立于密林出口之處。

林風吹拂,卻連他的一縷發絲也未能揚起,身上軟甲是亙古不變的黑。

為他而來,卻未想他竟在此處等待他們。

卻邪轉過身來,眸光冰冷,一一掃過眾人面龐。

良久,他說:“你們來了。”

“你……”

少年們咋舌。

然而剛吐一字,便見男子長發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瘋長,隨即迅速由黑轉白,覆住口鼻的面罩也在此時解除。

“千堂仙尊……”寂流失聲。

少年們瞠目結舌,卻還俱未能完全相信。

身前男子對著他們點了點頭,除去身上裝束有異,卻當真已是他們熟悉的千堂模樣。

“如你們所見。目前的我還有第二重身份,便是山海國的青龍將軍。”他說。

目前……

城遙心頭微動。

“那么仙尊在此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問。

“無論目的為何,每個人都有自己值得去做的事。”千堂說,“你們來此已有不少時日,難道就未在意外界都發生何事了嗎?”

還當真未在意。

關切之人盡在此處,不在此處的,亦有足夠自保能力。

千堂一邊說著,掌中緩慢現出一面水鏡。

少年們此時方舒一口氣,萬般確信了眼前人確是千堂無疑。

身份面目可以造假,可這一手凝水成鏡之術,尋常人卻絕難偽造,何況城遙水法由他親授,此時更是看得分明。

千堂掌上流光緩緩繞轉,重重畫面接連閃現。

“這是……”

眾人俱大驚失色。

“不錯,封妖塔上的風煙譜,并非風煙譜。”千堂道,“而是七魔裂隙。”

七魔裂隙!

“七魔將逐漸現世,魔君將被迎回,高唐黷殺子證魔心,執意入魔,而今人間界已是烽火狼煙。”千堂續道,“這就是這段時間,外界所發生的事。”

少年們俱心頭大震。

“你們留在此處已是無益。”千堂道。

“那我們應該做什么?”城遙道。

水鏡畫面逐漸變換,顯露多名仙門弟子力抗妖魔之景。

“去助你們的同門一臂之力吧。”千堂說。

“那你呢,仙尊?”寂流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應做之事,而我亦不例外。”

千堂說罷,擺一擺手,背對他們離去。

隨著他的邁步,銀白長發再次變短,變作漆黑色澤。

“你們在此間欲做之事,我會替你們完成。”

這是千堂最后留給他們的話。

少年們面面相覷,立時便往中原去。

一月之后。

寂流與云逍御劍向中原北面疾飛,終于一處臨近天域的城池前停下。再往前,則是天域范圍了,四野茫茫,俱是黃沙。

此時正是午夜,天上無月有星,就著數點星光,寂流望見云逍一臉凝重神色,便問:“怎么了?”

云逍道:“這里,十分奇怪。”

寂流不解其意。他們一路行來所見怪異之城并不在少,越是往西這種特征就越明顯,往往一整座大城卻只零星幾點燈火,便是比小說中形容的酆都還要滲人。卻不知這座城池除去無盡黑暗,幾無人息之外,還有何怪異之處。

而他們,自然是受命尋怪而來的。

他不問,云逍便也不答,二人只向城內行去。

街道兩側依稀可見往日的繁華,盡是酒樓賭坊,茶館歌院一應俱全,城內設施便與中原境內其余大城別無二致,只街邊建筑混搭了中原和西域的風情,顯出些特別來。

可是,大多商鋪卻都大門敞開,內里并無一個人。

不僅商鋪無人,民居之內,也沒有人。

或者應該說整個城池,整條街道,都沒有一個人。

寂流不禁感覺毛骨悚然:“這座城,該不會是鬼住的吧?”

云逍道:“那你去看看,那些桌椅板凳,是否紙做的。”

寂流緊緊摟住他臂:“你別故意嚇我……”

云逍甩開他:“行了,別故意惡心我。”

寂流哈哈笑著松開手臂,卻真被自己笑聲嚇到,立馬住了嘴。

午夜的街道,只他二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聲竟然還能聽見回聲。一時,果然便似有無數看不見的鬼怪在四面八方向著他們獰笑。

寂流輕聲道:“我現在,是明白你為什么說這里十分奇怪了。之前我們路過的那些城鎮,雖說人少,問當地人也問不出什么緣由,但好歹還剩下些人,卻不像這里,所有人都消失得這么干干凈凈。”

云逍正輕撫路邊一塊歪斜了的招牌,聞言道:“我說的奇怪,并非是指無人。”

“那,還能是因為什么?難不成還真是有鬼?”

云逍輕輕彈去手上沙塵,道:“這里的建筑樣式雖奇特,但你看大部分的建筑,以及這城池規模,可像是沙漠中的?”

寂流抬頭,細細打量四周,半晌,點頭道:“確實不像。”

“不錯,”云逍道,“若果是在沙漠之中,絕無可能造就如此規模大城,屋頂樣式,也不可能是如此傾斜構造。”

“你的意思是……”

“這里曾經,是一片綠洲,城外,應該有干涸了的河道。”

“那現在,怎么會變成這樣,好像只是一夕之間……”

云逍道:“以城中積累的風沙數量及風向風速判斷,此處變成沙漠應還不超一月。我雖不能感應水靈,卻覺火靈在此毫無阻礙,應是水靈十分稀少所致,即使再干燥的地方,也還不至于如此。”

寂流先天為金,曾修習水屬,當即細細感應,驚道:“確實奇怪,已經不止是稀少,卻像是一絲水靈也沒有。”

云逍說:“那以你看來,何處會連一絲水靈也無?”

寂流皺眉沉思,“天地之間水靈最為充足,應是沒有這樣的地方。”

“有的。”云逍道。

“何處?”

“人為成就的地方。”

寂流恍然:“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將水靈從這里抽離了。”

“不錯。”云逍道,“那必定是個于水屬一系十分精湛的人物。只是他目的何在?”

寂流道:“要將那么多的水靈抽走為己所用,我想必定不會離這很遠。因為我們一路行來,似乎只有這一處是這樣。”

“依你所言。”云逍道,“只四處去尋水靈最充裕之地,十有便能找到。”

寂流嘆道:“只可惜你先天火靈與水相克,我雖不克,卻也很難感應到啊。”

“你……”云逍道,“不是曾經修習過水屬……”

“也只是修習過啊……”寂流道,“水靈這么溫柔的東西不適合我,我只更喜歡金系和土系……”

云逍無言。終究人算不如天算,棋差一著。

寂流道:“要不,我們回去找宮城遙來?”

云逍正思量,只聽街角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句——

“二位,若只是如此,可否讓在下相幫?”

“什么人?”天暮與點漆一同出鞘。

一襲白衣自陰影中緩緩步出,在黑夜之中分外惹眼。

云逍與寂流俱吃一驚,來人竟不動聲色便已離他們如此之近,以他們今日修為,竟然渾然未察。

白衣男子在二人身前半丈處停下,揖道:“在下漠北道,映川。實無意探聽二位談話,只在下也正調查此間之事,碰巧路過聽見人聲,冒昧至極,還望見諒。”

二人觀他外貌不過二十五六年紀,面容雖不甚出眾,卻十分和善文雅,不似仙人而更近文士。又聽他如此說,寂流便點頭道:“漠北道,道轄漠北,先生出現在這,也合乎情理,是我們無理了,抱歉抱歉。”說著便與云逍二人收回長劍。

映川道:“卻不知二位仙承何處?”

“您客氣了。”見他磊落,寂流與云逍便也一一自報過家門。

而今天下動亂,除三神弟子入世濟世外,其他各仙門也多有動作。

映川乃漠北道正身長老,所謂正身長老,便同三神天中司律長老,只是叫法不同而已,職責卻是一樣的。寂流一直以為擔任此職的必得是千堂或阿洛那種冷面冷心的人物,卻不想眼前這人卻言語謙和,句句令人如沐春風,心中訝異更甚。

映川道:“方才聽二位少俠言說探查之法,在下不甚欽佩。正巧在下主修水系術法,或能為二位驅策一二。”

二人忙稱不敢,寂流道:“仙尊您實在是太客氣了,有您幫忙,當然是再好不過。”

映川笑道:“我只與二位平輩論交,萬不必如此稱呼。如不介意,直呼在下姓名便可。”

寂流干笑幾句,既不推辭,也不說話。雖說他是一派長老,修為自然遠在他們之上,初始他們并未發現他聲息,確也在情理之中。但二人心內卻仍不敢完全放下提防。

云逍道:“如此,便請先生帶路。”

映川微笑點頭,指間虛捏一印,便領了二人往城外走,逐漸行向大漠深處。行了一段,映川忽回頭向二人道:“以在下看來,似乎水靈充盈之地,離此處還極遠。不若我們御劍低飛一程。”

寂流道:“但憑先生做主了。但照如此說來,那人的修為豈不是深不可測?”

映川道:“想必是的。所以我們還需多加小心。”

言罷三人便祭出光劍,貼著大漠疾飛。四周盡是一般模樣,唯有無窮無盡金黃沙漠,在黑暗之中只是無數陰影。云逍暗暗觀星,卻見他們正是往正東方向而去。心內了然,冬日內陸風向多為西北,水靈卻盡在那處城池東面,西北風并不能將水汽帶來,如此干燥卻也甚合情理。若是這般,只他與小流二人,只是費些功夫,細思片刻也能想明白,摸索一陣便能找到所在。只是有映川在,卻能省去不少功夫。

果不片刻,映川速度漸緩,回頭對二人道:“此地水靈已非常多了。”

二人輕輕點頭。

再行一段,只見前方忽然出現連片陰影,清新水汽撲鼻而來,卻是到了一處綠洲,草木崢嶸綿密非常。

三人紛紛躍下飛劍。

映川喃喃道:“在下記得這里原先并非這般模樣。那人將四方水靈盡皆聚集在此,只是為了成就這樣一片綠洲,卻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寂流道:“那就先進去看看,或許能尋出些端倪。”

“確實如此。”映川點頭道,“此處就是我們要尋的地方無疑,一會進入洲中,二位還請千萬小心。”

云逍與寂流應了,三人便一同向綠洲中去。其間倒與尋常綠洲相差無幾,林間道路還十分開闊,竟然還能看見許多車轍痕跡。想來大漠之上風沙一吹,便盡皆掩去了,唯獨此地尚存。

三人沿著道路緩緩前行,眼前忽然豁然開朗,道旁再無巨大植物遮擋,而是一片平靜的湖面。

車轍,亦一直延伸到此,方在湖邊消失。

寂流御劍往湖對岸查看,卻見除去他們來的那條路,另外幾面俱被龐大植被包裹。再往外,則依然是茫茫沙漠了,便即御劍回身,卻正看見云逍與映川蹲在地上查看,便問道:“可有看出什么?”

“并沒有。”云逍道,“車轍極深,可見所載之物極重,卻不知如何穿越沙漠,運至此處。”

“可是這車子……”寂流不解道,“怎么看著像是到湖里去了?”

映川道:“如此,怕是只有入水方能一探究竟了。”

寂流與云逍對望一眼,卻覺也是別無他法,便也施御水決,與映川一起往水中去。

湖泊并不大,卻是極深。

三人一直泅游到湖底,也并未發現任何異樣。

別說一整輛車,便是半個車咕嚕,也沒有看見。

便如千千萬萬個湖泊一般,這個湖底,也只有砂石、水草、各種不知名的生物,以及——一團模糊的光亮。

靠的近了,方看清那原是一方現于湖底土壤中的洞口,隱隱透出光來,待仔細看,卻并看不清內里。

這實在是一件十分有違常理的事情。

但他們要探尋的,本就是不合常理之事。

而映川,已先于二人進入洞中。云逍與寂流便也隨他魚貫入內,三人似鉆進地底。

洞口極短,只需一步便能跨越。

當三人穿過洞口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湖底,而那方洞口,依然處在他們的腳下。若照常理推論,他們既是由上至下入洞,此時洞口應該在他們的頭頂才對。

但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對稱的,他們方才穿過的那個湖底,就像是一面,鏡子?

既已行到此處,便再顧不上思慮許多,也許答案,就在湖面之上。三人便往湖泊上方泅去。越游,卻覺越暖。許久之后,終于破水而出。卻見湖水無垠,望不到邊際。

頭頂,是布滿繁星的遼闊蒼穹。

三人向著湖邊奮力游去,終至岸上。

這面的氣象,竟已是春夏,不冷不熱,舒適宜人。

“這里……是幻境么?”寂流對著四野喃喃。

而其實無需他人回答,他也知道這里是一處真實的所在。因為這天,這地,這繁星與清風,甚至草葉上的一只小蟲,都是真實的。牧野茫茫,一時竟不知要往何處去。

映川道:“以二位少俠之見,此時卻該如何是好?”

寂流道:“御劍顯然是不行的,容易暴露目標打草驚蛇,這地方看起來這么大,如果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卻也頭疼,怎么辦好呢?”

云逍不言,只細打量四周。只見曠野茫茫,草原延綿,樹木倒不甚多。片刻之后又俯身細看,御劍低飛繞湖一周。

另外二人亦御劍跟隨在他身后。

云逍見只東北岸上草葉雜亂,又多向東北方向傾折,或是年深日久碾壓所致。便起身道:“向東北。”

不想寂流與映川并不問為何,只映川道:“便依少俠所言。”

云逍正可省卻作答,也不多說,僅稍頷首。三人腳下不停,便向東北方疾掠。

行得許久,果見前方隱隱現出數點燈火。

映川道:“云少俠才智過人,所料果然不差。”

“先生過獎。”

言語間又已掠出許遠,三人卻同時住了腳步。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連綿營帳,周邊,只少許士兵模樣的人在看守,神態卻甚憊懶松懈。

最明亮處是在正北,然而距離太遠實在看不甚分明。

三人小心避過守衛耳目,稍往里行,卻未見有人,側耳傾聽,竟能聽見此起彼伏的輕微鼾聲。寂流目中現出訝色,撩帳細看,卻見帳內果然睡著些人。正欲往他處探看,卻聽云逍輕聲道:“不用看了,全是人。”

映川點頭道:“城中失蹤的那些人口,應該就是被擄到了這里。現在還不宜打草驚蛇,我們再往前去看看。”

言罷三人又輕身往前去許遠,卻見這營帳范圍十分寬廣,一時竟掠不到盡頭。實難估測間中到底有多少人。大片帳房呼呼掠過,視野終于變得開闊,許多未完成的高大建筑屹立在前。

而唯一的完成物,則是前方那座燈火輝煌的巍峨宮殿。殿外,是無數勁裝守衛,人人肅容挺立,不似外邊松懈模樣。

三人伏在土石陰影中。寂流十分吃驚,再看云逍,卻似已經怔住,便用胳膊肘輕推了他幾下:“喂,怎么了?”

云逍方回過神來,道:“沒什么。”

映川道:“想不到這里守衛竟如此多,想混入查探怕是不可能了……”

寂流道:“那現在應該怎么辦?”

映川略一沉吟,道:“湖底并沒有靈力結界封鎖,干脆我等將計就計,便裝作一般武林人士偶然到此,他們既然如此缺人,或能將我等一并擒拿了去,趁機探得真相。”

二人呆愣片刻,寂流道:“您這個辦法雖然大膽,卻也未嘗不可。那……我們現在就出去吧。”說著便準備起身。

映川忽阻住他:“少俠且慢。”

二人不解。

映川在他們面上望了望,說:“二位形容太過出眾,不似一般莽撞江湖客,或至惹人懷疑。”

“那……怎么辦?”寂流撓頭。

映川卻自懷中摸出幾個丹瓶、紙包,對二人笑道:“在下恰好有一些辦法。”

一炷香后,寂流望著云逍從一個俊美少年變作了一個黃面大漢,而據形容,他自己也成了一個麻臉中年人,不由對著映川嘖嘖稱奇:“先生的這一手易容術,真是絕了。”

映川笑道:“在下早年曾行走江湖,如此不過江湖伎倆而已。二位乃三神天高徒,自是不屑為之。只是切記不要沾水。”

寂流便道他太過謙虛。

三人又斂去劍上靈力,只如尋常佩劍,便佯作自外潛入模樣,立時便被守衛發覺,幾番纏斗,三人敗下陣來,被守衛們團團圍住。一時個個彎弓搭箭,對準他們。立即有人上前來將他們縛了,押在殿前,三人佩劍也被一并收去。

一首領模樣的人在他們面上狠狠凝視一番。

寂流心內砰跳,生怕被他看出破綻。但那人看了片刻,只道:“你們是什么人,來這里做什么?”

映川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兄弟三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漠北三俊杰’,下湖撈魚打牙祭不想竟來此處,實是誤會。請問足下是什么人?”

那人忽笑道:“長這般模樣還三俊杰。”

一時其余守衛亦皆哄笑。

“好了,別笑了,”那首領模樣的人喝道,“吵到云主與護法休憩,你們擔待得起嗎。”

眾人立即噤聲。

寂流卻已變了臉色,再望云逍,后者卻只不動聲色輕點下頭,面色卻似更加青黃。

首領又上下打量一番三人,道:“爺兒們天天去外面撈魚那么辛苦,想不到還有魚兒自己送上門來的……”說著又一揮手,說,“來啊,老規矩,先關個幾天再說,等天亮了再去稟告大護法。”

立時便有人上前來,推搡著三人往前走,卻是往宮殿側邊去。漸至一處地下入口,竟是一處地牢。壁上燃有數枚火把,將地底照亮。三人細細打量四周,偌大地底竟只他們三人,好在空氣倒還十分流通。

不及細看便被看守們推搡到了一處牢獄內,雙手束縛倒是解去了。守衛們只拿鐵鏈嚴實縛了牢門將三人收押,之后便自行離去。

“映川先生。”寂流道,“您先前所料確實不差,依您看我們還要被關多久?”

映川道:“想來不會太久,左右不過是為威懾我等,讓我們老老實實出賣力氣。”

“這樣的話,那我們接下來只要表現出一副因為害怕,然后被馴服了的模樣就可以了?”寂流道。

映川笑道:“正是如此。現在不如養足精神。”說著便向二人抱拳一禮,道,“在下便先去休憩了。”

二人皆點頭應了,再望映川已在囚牢另端坐下,似閉目睡去。

云逍與寂流對望一眼,也倚著墻角坐了,面上雖不動聲色,手卻在身后交握住。

寂流在云逍手心悄然寫下“云主”兩字。

云逍將他手用力一握。

再看映川呼吸平穩,似已睡去,寂流欲言語,想了想還是忍住,便只與云逍靠坐在一處,閉眼休憩,起先還不敢真正睡去,過了會卻也覺神思逐漸朦朧渙散……

暗室之內,男子一襲黑袍,面容也隱在寬大的兜帽陰影中。窗外隱約透進些許亮光,卻照不到他身上,那襲漆黑的袍子便如同能夠吸收光線一般,讓人幾乎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門軸輕轉,昨日當班的云衛首領舉步進來。男子放下手中把玩之物,略微抬頭看向首領。來者卻并不敢與他目光相觸,只單膝跪在他身前一丈處。

男子淡淡開口,嗓音格外低沉:“這么早前來,可是夜間出了什么變故?”

“啟稟大護法。”跪在地上的男子拱手垂目,“并無太大變故,只是有三個江湖人偶然來此。”

露在兜帽外的半張面容依然看不出是何表情,只嘴角輕動:“仔細說來。”

首領便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還呈上收繳來的三柄佩劍。

黑衣男子舉目看去,忽然將最不起眼的那柄執在手中,袖間的手指不可遏制地輕顫。

“護法?”首領有些震驚。

然而那輕微的顫動只是短暫的一瞬,快得讓首領懷疑是自己眼花。

依然是那波瀾不驚的聲音:“現下正缺人手,早些讓他們投入勞伍。”

寂流再醒過來的時候,隱約聽見地面上些許人聲,還有車轱碾過,巨物移動的聲音。因著他們此時正處在地底的緣故,便覺是頭頂霄漢正風雷怒涌。正思量是不是已經天亮了,卻聞見步聲下到地底,近得前來。

映川已睜開眼來,趴到牢門上叫嚷:“大人,大人啊,何故縛我們來此?”聲音嘶啞,卻是他故意作出此態。

只見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人,身上所著與昨日所見幾人略為不同。

“吵什么吵。”高個那人一腳踹在映川身上,映川堪堪摔出數步。

“不說是個練家子么,怎么這么沒用。”矮個子嗤笑道。再看云逍與寂流二人偎坐一處,淫笑道,“這兩個漢子,莫非也是斷袖?”

云逍眉頭蹙起,寂流卻向那矮個子笑道:“大人為何加個也字,莫非大人也是同好。”

“哈哈哈……”矮個笑道,“我倒是不好這口。只是別人……不過你二人這般模樣,還是算了。”說著又是一陣嗤笑,卻不知他自己模樣又能比二人易容后的樣子好到哪里去。

“哈哈,自然。”寂流笑道,“我二人天生貌丑,自然不及大人您英俊威武。”

矮個子十分受用,笑道:“你這漢子倒是會說話,便給你和你這相好的,安排些輕點的活計吧。反正到了這里,你們卻是不用再想著出去了。”

寂流笑道:“卻不知道為何?”

矮個子笑道:“有不想出去的,也有出不去的,等你們待久了,就會明白。”

高個子忽道:“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多了?”

矮個子打個哈哈,便看向映川,向高個道:“這人看上去這么病弱,要不也同他二人排在一塊?”

高個子道:“隨便你,只快些弄完就是。”

“好吧。”矮個子向牢內三人笑道,“你們可想明白了,要在此地踏實辦事?”

寂流忙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矮個子十分滿意,說:“那就安排你們去土木營吧。”

“大人安排的自然不會錯。”寂流笑道,“卻不知道土木營是干什么的?”

矮個子道:“也沒什么辛苦活計,不過每日扛扛木料,搬搬磚土。”

“大……大人。”寂流大驚失色,“您不是說,安排點,輕松的活計?”

高個子卻已先一鞭子抽在牢柱上,還好寂流躲閃及時。只聽他怒道:“再嫌東嫌西,便讓你們去挑大糞,洗茅房,收斂尸體!”

寂流立時噤聲。

矮個子笑道:“你這火爆脾氣,可別嚇壞了新來的。”

高個子冷哼不語。只開了牢門,領了三人向外邊去。

外間卻是一片大亮。眼睛逐漸適應明亮光線,寂流頓覺不可思議。

昨日深夜行來,沒有燈火并未看清,此時方見原野之上,竟還有許多尚在建中的建筑。巨大的木柱石塊被數人艱難推運著向場中去。

矮個顯是極為滿意三人震撼模樣,笑道:“一會帶你們去領了號頭,換了衣物,便也同他們一般差使。放心,只要你們賣力干活,斷不會短了你們吃食。若要表現好了,以后也能從那土木營中出來,說不定混個好些的差事。咱們云主可向來都是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

三人忙不迭稱謝。

見矮個十分受用,寂流乘機問道:“卻不知咱們的云主是何等樣人物?”

矮個面色卻也斂起,只道:“這個你也別多問,云主的事情,也不是咱們這等人能夠議論的。”

寂流連忙稱是。

矮個便與高個商量了,將三人帶入一溜營房之間,正是他們昨日夜里所見。立時便有另外一人前來接引,高矮二人吩咐幾句便自顧離去,分工甚是明確。

那人將三人引入帳內,上下打量他們一番,說:“這的人都喊我叫衛哥。你們既來了我這,以后如果好好做事,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可如果你們存心搗亂,或者偷懶,卻也不要怪我不客氣。閑話少說,只要你們自己爭氣,日后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

三人連連應了。

衛哥又道:“都叫什么名字?”

寂流道:“小人夜流。”

云逍略微一愣,便道:“葉云。”

映川道:“在下葉川。”

衛哥在一本冊子上記下,寫到寂流,記的卻是“葉流”,說:“原是兄弟三人,家中可還有別人?”

映川道:“不曾有。”

衛哥點頭道:“那甚好,正可了無牽掛,在此安心做事。”說著走近前來,依次掐過三人胳膊,問道,“可都是學過些功夫的?”

寂流道:“那當然,我們兄弟在外邊可都是……”

不想衛哥卻望向映川,說:“你可識字?”

映川點頭道:“識得。”

“那也算你小子走運了。”衛哥道,“我這正還缺個記工數的。”

映川道:“……衛哥,我……”

“嗯?”衛哥怒目而視,“你有什么意見?”

“沒、沒意見……”

“好了,你先在這等著。”衛哥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寂流與云逍便隨他出去了。當即衛哥給二人安排了住處,又辦妥了一應事務,換過衣衫,讓另一人領了他們往建筑場上去。二人看四下無人注意,便一邊磨磨唧唧的搬些沙土,一邊竊竊私語。

寂流嘆道:“我們怎沒有映川那般好命?要在這里干這些。”

云逍低聲道:“與他分開,并非無益。”

寂流道:“你覺得他不妥?”

云逍道:“我們這一路行來,似乎太過順利了。”

寂流沉吟道:“確實如此……”

云逍道:“第一,正常人看見湖底有洞,怎會立即就想著往里鉆?”

“是了!”寂流一砸手心,“這點當時我也詫異,我第一眼看到那洞口,首先想到的是這地底怎么會發光,而未想到內里竟連通了另外一個空間。逮著土就往里鉆,除非他是屬泥鰍的。”

云逍點頭:“第二,這里守衛雖眾,卻也不至毫無空隙,以我二人想入內打探并非不可能,何況是他。”

“我記得他當時說的是,絕難入內……”寂流道,“現在想來,即使不強行闖入,只在暗中觀察,不也好過被縛在這里?”見云逍不言,顯是也未想透,便問,“還有第三點么?”

“第三。”云逍道,“他說我們下湖撈魚,偶然至此,這實在是一個很拙劣的謊言。其實細思之下就會明白,純屬無稽之談。”

“可那些人偏偏就信了……”寂流驚道,“那萬一等他們反應過來,可怎么辦?大冬天的下到這么深的湖底去撈魚?天啊……”

云逍面上忽然露出一絲輕笑:“幸虧你還未忘現在是何季節。”

“你還有心情笑。”寂流道,“那現在如何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云逍道,“你們二人演技如此之好,那些人一時應還察覺不了。”

“如此,卻是他一步一步將我們引到了如此境地。”寂流道,“可我怎又覺得,他好像對我們并沒有惡意?也并不像是和他們一伙的呀?”

“這點也正是最奇怪之處,”云逍點頭道,“何況,他還要我們易容。”

“易容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寂流道,“誰規定江湖人士就一定要長成,這幅模樣……”說著探手在云逍面上摸了一把,滿是嫌棄的彈彈手指。

“這點實在怪異……他若早知此處,為何又要作出全然不曉模樣?”云逍道。

寂流道:“說來說去也只是一些隱隱的感覺,真要說的話,卻也說不清楚。”

“確實難以捉摸,”云逍道,“還有一點。我總覺得,他竟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曾在哪里見過。”

寂流訝然:“哪里見過?神天劍授的時候,大概他也在吧……”

云逍卻只搖頭,“也許吧……”

寂流忽道:“對了,昨日就想問你,你看到那宮殿的時候,這么驚訝做什么?”以他對他了解,要露出這般表情可非易事,就連聽聞“云主”之時,云逍都沒有太多詫異。

云逍一愣,旋即也停下手中動作,目光望向宮殿方向,道:“我不是看到宮殿驚訝,我是看到了,那殿門之上的,火紅色圖騰……”

寂流舉目望去,果然也見到那一簇火紅印記,似火焰,也似云朵,是極細的幾縷,樣式卻很奇特,他依然猜想不透,道:“那圖騰怎么了?”

云逍望向他眼睛,說:“我曾在父親遺物上見過。”

寂流瞠目,正待說話,卻已一鞭子抽至。但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并未落到實處。

“喂,你們兩個,別在那里嘀嘀咕咕!”

二人連忙應是,急急分開。

趁看守不備,寂流又悄悄挪到云逍身側,說:“如果只是一處巧合,或許還是巧合,但巧合的地方這么多,就一定不是巧合了!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不是真準備在這里做苦力吧?”

“目前看來是的。”云逍道,“只能趁機探聽一下消息。”

言罷兩人壘好一堆磚石,卻見十數人正推著一方巨大灰石向此間來。

云逍忽道:“這些人很奇怪。”

“有何奇怪?”寂流道,“這里的怪事,還算少嗎?”

云逍道:“你看他們面上表情。”

寂流望了半天,卻也沒瞅出個所以然來。

只聽云逍道:“如果他們是被迫在此出賣苦力,應當愁容滿面才對。但這些人臉上,卻沒一絲愁苦姿態……”

“是了。”寂流恍然大悟,“看他們的樣子,如此歡欣,又干勁十足,倒像是在……建設自己的家園一般!”

云逍輕輕點頭。

“喂,你們兩個,去那邊幫忙!”

二人連忙點頭應是,唯唯諾諾地加入到推大石的隊伍里。半晌之后終于將石頭運抵目的地,一行人都坐在地上累得夠嗆,卻也沒人來催促他們立即起身。

寂流望邊上一人滿身筋肉虬結,趁機向前笑道:“大哥,您這一副好身板,可是如何練就的,小弟實在羨慕得緊。”

果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漢子笑道:“這也是從小鍛煉的結果,你現在,怕是來不及咯。”

寂流笑道:“自然不敢奢求能如大哥一般威猛,只是小弟心中十分欽佩,忍不住想要結識一番。”

“好說。”那漢子笑道,“落石村,黃老三。”

“原來是黃大哥。”寂流笑道,“卻不知大哥如此樣非凡人物,怎么也會在此處?”

黃老三笑道:“此地,又有什么不好?”

寂流還待再問,卻見邊上數人都已陸續起身,自覺接上活計,黃老三便也要跟了一同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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