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臭氣熏天和在歷叔眼皮子底下，他們選擇了留下。“不用，這里挺好，收拾一下就行。”

“那行，那個，歷新，哪個床沒有人，有沒有新床單被罩給他們找兩套。”他安排歷新。

歷新很會看人臉色，看大舅這么照顧這二人，心里就先想著和他們打好關系。他很明白多個朋友多條路。

這年代，還沒有十幾二十年后，那種裸的金錢關系，人與人之間，還是挺能互相幫助的。

“有有有，我這就去拿。”他打開柜子拿了兩套洗的干凈的床單被罩出來，三個大小伙子就開始整理起床鋪來。

鄭慧雅挨著屋子轉了一圈，這屋子還是當初她買下的，租給公司做宿舍的，“歷新，你們住的在意點，這可是新房子，看看造的，像什么樣啊！”

歷新唯唯喏喏的答應了。

“他們兩個先在這住一段日子，好好跟他們相處。”歷天明看著他們把床鋪好，“走吧，東西先放那吧，先去吃飯去。”轉身又問歷新，“不是還有一個同事嗎，一塊叫著吧！”

“不用不用，他去他對象家里了。”歷新想了想，大舅雖說不用自己掏錢，可姿態他還是要做的，順便讓大舅知道知道，他的錢不多，要是大舅能給他一些就好了，以前總聽老媽和小舅，大舅很大方的……

他心里打著小算盤，想著怎么才能不著痕跡的哭窮，要是能給他調調崗，漲漲工資就更好了。

晚飯，又去了那家鮮族小店，冷面，拌菜，又酸又辣又甜，孩子們很愛吃，女人也愛吃，只有歷天明，不太喜歡，問老板娘要了碗米飯，跟媳婦說：“沒有你做的拌面好吃。”

鄭慧雅抿嘴笑，她知道他沒有說謊，因為他不喜歡這個口味。

寧寧嘴快，跟歷新說：“歷新哥，那天我們就在這里，碰見一個漂亮姐姐，跟一個哥哥吃飯，那個姐姐說，雖然那哥哥給她買了個金戒指，可你給她買了一個金項鏈呢！”

歷新剛開始還笑呵呵的聽著，聽到后來，冷汗都流下來了，大舅雖然在和那二人說話，可那眼角余光不用看，他就覺得射在自己的身上像能吃人一樣。

以安瞪了妹妹一眼，慢悠悠的說：“那女的不是說了嗎，叫歷新的多著呢，不可是能是歷新哥。”說完問他，“對吧歷新哥，那人不可能是你吧！”

歷新一聽忙點頭，“對對對，絕對不是我，不可能是我，嘿嘿嘿，我哪有那錢，我有錢，我有錢就給我媽買了，哪能輪到她啊！”

寧寧幾個聽了忍不住笑起來，這話說的太逗了，前面還在否認，可到了后面，誰能聽能聽出來，他分明是認得那女人的。

歷天明臉色很不好看，他看著歷新，淡淡道：“一會，你跟我去外面走走，好好跟我說說，你在這邊的工作！”“工作”二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歷新身上都被冷汗浸透了，大舅可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人，這事讓他知道了，還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

最重要的是，他想調崗漲工資，甚至想搬出宿舍的夢想都破滅了。

現在宿舍雖說人不多，可是趙經理可說了，九月份就會過來兩個實習的大學習，要是還可以就留下當翻譯了。

齊浩笑瞇瞇的當沒聽見這邊說什么，和姜宇軒說著今天的生意，“我是真沒想到，這生意這么賺錢，我聽大華說過，他們家開小賣部的，要是一天也賣不了這么多錢，這哪是個賺錢，簡直跟搶錢差不多了。”

姜宇軒笑他，“你個不缺錢的公子哥，還把錢看的這么重啊！那天是誰說，掙那點錢不夠費事的？怎么樣，幸虧聽了我的沒走吧，照這樣下去，咱們倆在開學前，我估摸著一萬不可能，可七八千塊錢差不多能掙上。”

鄭慧雅坐在二人這一側，“要是你們真想掙錢，不如辦個護照出國倒幾次包，我那兒有貨，你們只要辦護照就行，賣了貨再給我錢，估計，十萬八萬是沒問題。”

她說這話，一是喜歡這兩個帥哥，二是，不論從公從私，這二人，甚至這兩家都跟自家扯不開的關系，所以，交好是必要的。

歷新聽了，心臟砰砰的跳，剛想張口說我也辦護照出國，就見大舅冷眼掃過來，他心里一哆嗦，到了嘴邊的話再沒敢說出來。

要說他也是貪心，倒包的人雖多，但沒有護照，沒有貨源，或者說怕抓不好貨壓手里，倒包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膽子大，敢出國倒包的人，也都淘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筆金。

倒包真那么容易，怎么會那么多人，認認真真上班，按部就班的工作，而不去國外倒包呢！

這也就是鄭慧雅，集兩世的經驗，加上這世的錢財，才敢走這一步。

齊浩和姜宇軒果然動心了。

二人都商量好了，這次賺了錢不分，拿到一起當啟動資，他們還有一個也是大院里一起長大的朋友，從小就在學校里倒騰著掙錢，高考后也死活不肯去當兵，非要經商。

二人決定，就把錢交給他，讓他折騰去。

不過，萬八千和十萬八萬的，要是差著遠呢，二人不由的心動，“護照，怕是不好辦吧！我們時間不多……”齊浩有些猶豫著說。

姜宇軒卻一錘定音，“這主意好，歷嬸，我們這就往家里打電話辦護照，等我們掙了錢，分以安一份，也不給他現金，讓這錢算股份，我們準備做生意。”

只要他們想辦，這時間不是問題。

以安瞪大了眼睛，“啊，還有我的份？”

姜宇軒點頭，“當然了，要不是歷嬸說這個，我們哪懂，上哪能掙這么多錢去？再說了，貨也得歷嬸幫忙不是？”

歷新聽的眼饞不已，同時心里有些忿忿然，大舅可是他親大舅，別說他如今的身份地步，就是說大舅母，要想幫他，也不至于就安排這么個工作給他，每月掙那一百多點，夠干啥的？

可對兩個外人，倒親熱無比，還主動提供貨出國倒包，一夏天就能掙十萬八萬的，這可太氣人了，太不講究了，到底誰才是他親侄子？

他實在忍不住了，眼前那巨額的現金在向他招手，“大舅母，你也幫我辦個護照唄，我也想去倒包。”公司給業務經理辦了護照，不過他們這些小業務員沒有，出不了國，沒有大舅母和公司幫忙，他根本辦不了。

鄭慧雅淡淡的問：“你不想在公司干了？要是不想干，我讓趙經理幫你辦個護照也不是啥難事。”

歷新猶豫了一下，“大舅母，你看，咱們都是實在親戚，你能不能也給我點貨賣啊，賣完了我再給你錢，要能這樣，這工作我不要也行。”

這世上的好事他都想要，也得看看自己有幾只眼啊！

鄭慧雅嘆了口氣，覺得他很幼稚，有些后悔不該在飯桌上說這事。

不過，他臉皮夠厚，這種人在今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吃的開。

她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對于外人的齊浩和姜宇軒她都能提供幫助，何況是天明的外甥。

“行，要是你真決定了，我也給你提供貨，等你賣了給我錢，不過，那貨不是我個人的，不管誰拿，都要打借據的，還不上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另外，這個事，你要決定了，先跟你媽和你小舅說一聲吧，他們要同意，我就通知趙經理，他們要不同意，我就不能管，我可怕幫了你，最后還落個埋怨。”

“不能，我媽和我小舅指定得感謝你。大舅母，太謝謝你了，太謝謝了，我一會就去給我媽打電話。”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不，應該說是天下掉餡餅，他心里被巨大的驚喜沖突，壓根沒注意身邊大舅的怒火。

打借據算什么，要沒有這層關系，打借據人家也不肯把貨賒給你啊！

歷天明覺得，這個外甥跟他媽一樣不懂事，安排了工作不算，還提這樣過份的條件。

而妻子竟然答應了。

他知道，慧雅一定是為了自己，一會，他得好好訓訓這小子，晚上回去，還得好好感謝媳婦一下。

從飯店出來，歷新急著去打電話，剛跟他們說要走，歷天明冷著臉說：“打電話著什么急，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這小子毛躁躁的真讓人看不上。

他把歷新拎到一邊，先問他幾個女朋友的事，歷新矢口否認，只說那些都是認識的朋友，還說他女朋友也認識那幾個，那些都是捕風捉影，沒邊的事。

歷天明這些年，知道媳婦深受這流言的傷害，因此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告誡他，“我不管這是不是流言，總之，要沒有，你就當是個教訓，以后好好把握和女同志的關系這個分寸。要有，趕緊給我斷了，好好的找個正經的女孩子處對象，要讓我知道，你再勾三搭四，我把你腿打折，你班也別上了，國也別出了，老老實實回家當你的二溜子吧！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你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歷新恭恭敬敬的答應著，做不做的到兩說，先別惹大舅生氣是真格的，要不然到手的好處就沒了。

歷天明當然不會去調查這事的真假，這不管怎么說也是歷新的私事，雖是外甥，但因為歷翠華和鄭慧雅的關系，兩家還不如普通朋友呢。

就說這回歷新的工作，要不是歷天晨找歷翠霞幫忙，鄭慧雅肯定是不會管的。

所以，歷天明訓斥了一番這事就算過去了。

歷新回到宿舍，先給小舅家里打了個電話，他家里沒有電話，這些話得讓小舅轉達。

九十年代初，個體戶不再受歧視，不像前些年，有些人寧愿在家里呆著也不肯出去擺攤。現在人們的觀念開放了許多，可是，那是對沒有工作的人來說。

有正式工作的，還是執著于那個鐵飯碗，執著于退休有勞保。

對于歷天晨來說，有個班上著，工作穩定，比出國倒包要強。要是能趁著公休時間出國，那倒也罷了，可是這工作不要了，專門出國倒包，他一時有些不能接受。

“歷新，你都多大了，怎么聽風就是雨呢，那倒包那么好，寧寧她大姨，小姨他們，怎么不說不要工作了，專職去倒包啊！一個是風險性太大，一個是沒有社會地位。你別看你現在的公司不大，可掙錢多，在市里納稅多，那就是有名的企業，職工走到哪別人也高看一眼，跟出國倒包的那些人，不是一個社會地位的。”

歷天晨的話是當時所有上班的，有正式工作的人員的想法，也就因為這個，那些沒什么工作的，肯豁出去干的，都掙到了第一桶金，讓那些死守著所謂的鐵飯碗的工作人員，后悔不已。

歷新現在滿腦子里面都是錢，那可是錢啊，一萬，十萬在向他招手啊。

聽到小舅持反對意見，他急了，“哎呀小舅，你不懂，現在這里的人，能出國的都出國了，那就跟撿錢似的，以前我沒有機會，也沒有錢上貨，現在大舅母答應可以先拿貨，后付錢，我不抓住這機會，我不是傻子嗎？”

“我跟你說小舅，你好多年沒來過了，你不知道，這出國倒包真是個掙錢的事，這機會可太難得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你一定得答應，同意我出國好不好？”

“哎呀對了，上次我回我姥姥家，看到我二舅了，我二舅可發財了，當時我真想跟著他一起干的，可我二舅肯定不能給我錢上貨啊，現在，終于有機會了，我要不抓住，我這輩子得后悔死。小舅，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小舅，求你了，答應吧，你和我媽要不答應，大舅母就不肯給我辦護照，不肯賒貨給我，這到手的錢要是飛了，我，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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