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白薇薇語塞，她曉得男人實際上說的是他自己的母親文秀。
婆婆當初被下放，應該還年輕，為了兩個孩子熬過來了。
如今高峰儀果然出息了，她那些年的苦也算沒白吃。
這會兒，白薇薇總算曉得男人說她天真，是說對了。
她真的不太懂他們這些人的人生。
她還是不夠懂……高峰儀。
剛剛七月初，還不是熱得人受不了。
裁縫鋪子里有一塊鋪，是李翠花有時候弄晚了在這兒住睡的。
就是兩扇大門板子一拼，再鋪床棉絮，反正這個天又不冷，弄塊舊床單來，倆人睡一起，高峰儀找了一件女人送來補扣子的舊中山裝放在白薇薇肚子上搭著，免得她著涼。
“薇薇，我們明天一大早回去整理一下，你要是還有啥要辦的，咱就一次性辦完了再走。”
白薇薇摟著男人腰，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地兒躺著，嗯了一聲，就睡著了。
男人抱著她，很無奈地皺眉，望著頂板，她大概今天是被自己給嚇到了，太殘酷的現實一時之間還是接收不過來，以后再有這種事，還是得慢慢來。
高峰儀忽然覺得以后真的可以生一個閨女，他大概養出經驗來了。
夫妻倆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在給養車上面遇到王鐵柱，他放假了么？
為啥昨天沒聽李翠花說，也沒有看到？
“鐵……”
白薇薇咽了一口唾沫，家暴的男人是最惡心的，他當初打了李翠花一巴掌，她到現在還記得。
“你們回來了？”
王鐵柱看白薇薇這要跟他講話又不跟他講話的樣子，心里沒來由一陣憋悶。
“嗯，對，回來了。”
白薇薇還是覺得要好好跟人家講話，現在又沒撕破臉皮。
可是高峰儀就這么一臉高冷的坐著，眼睛都不往他身上放，手臂還在白薇薇肩膀上搭著。
“你媽不是都接過去了嗎？回來看誰？”
王鐵柱口氣不悅，仿佛白薇薇他們回來是要來看他的笑話。
白薇薇連忙解釋：“我們回來是辦事的，事情辦完了就走。”
高峰儀頓時揚起眉毛，自己妻子倒還給這個孬種賠小心了？
“要是心情好，就會多留一段時間，留多久都行。”
王鐵柱望著高峰儀，許久不見，他還是那個模樣，一點都沒變，反而眉眼間凌厲之氣越來越重，領導派頭十足了。
“住吧，不住的話，屋子還在，空著給老鼠住了。”
他陰不陰陽不陽的說了一句話。
白薇薇忽然被嚇到了，攥緊高峰儀的袖子：“對啊，空了這么久，肯定有老鼠了，咋辦啊，我怕老鼠!
高峰儀腦袋上掉下來一滴巨大的汗珠，“有我在。”
“你會打老鼠嘛。”
白薇薇覺得玄，他人高馬大的，追起老鼠來還是挺滑稽的。
“……白薇薇，你困不困，困先睡會兒唄。”
這個小傻瓜把他的臉都丟盡了，膽子這么小還咋在王鐵柱這個混蛋面前抖威風。
“我不困，我想到滿屋都是老鼠我就犯惡心，我不想回去了，床說不定都被老鼠爬過。”
白薇薇摸了摸手臂，只覺得雞皮疙瘩直冒出來。
高峰儀沒辦法，只能摸她的腦袋瓜子：“不會的，家里很干凈，不會有老鼠，就算有，也只是幾只，哪里會爬到床上去。”
他這溫柔神色是王鐵柱從來沒見過的，男人眼底劃過一抹渴望和艷羨，但也僅僅只是一剎那。
王鐵柱從沒見過夫妻間是這樣相處的，溫柔得叫人心驚膽顫。
農村里夫妻恩愛也是打情罵俏粗著嗓子你推我搡的，更多的是互相懟。
“真的嗎？”
白薇薇像個孩子。
高峰儀淡淡點頭：“相信我。”
“好吧。”
她這才消停了。
王鐵柱深吸一口氣，心底忽然間覺得煩悶，他到底爬到哪一步，用啥辦法，才能找一個像白薇薇這樣的女人把高峰儀的氣焰壓下去呢？
難道城長大的女人，都是這樣的？
下了車，高峰儀把跳下來的白薇薇接住了，牽著往家里帶。
路上遇到鄉親還是打招呼，可是有一些，白薇薇已經快認不出來了，叫不對人也挺尷尬。
高峰儀一個一個教她叫人，還給她講以前自己在田野里干的那些事兒，很多都是他沒有提過的。
結了婚的男人，再在女人面前提那些事兒掉底子。
王鐵柱跟他們同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起跟著，挨得不近不遠，聽在心里堵得慌。
這夫妻倆感情美好得有點刺眼，弄得他一瞬間懷疑人生。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沖動，要回城里去把李翠花接回來，看看自己跟自己的妻子是不是也能這樣？
或者其實他們夫妻的相處之道才是對的，長久以來他都走錯了路。
可是要他跟李翠花老夫老妻的了，抱著孩子講這些個鬼，像哄小孩子一樣，他又做不到。
膈應得慌！
難道……
他琢磨了會兒，不曉得羅桂芬回門了沒有，他得去瞅瞅。
“峰儀，你說……”
白薇薇想問，要不要就跟著王鐵柱去他家拜訪一下王叔和王嬸。
高峰儀還沒等她說完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搖頭：“我們先回去收拾。”
“那好吧。”
白薇薇垂下腦袋，腦子里還是在琢磨王鐵柱咋這么混蛋呢？
翠花姐那么好，王叔王嬸也很好，他還有了一兒子，咋還會在外面怎么胡來？
她不曉得有句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先走了，你們有啥需要可以來我家。”
王鐵柱覺得自己很大方，現如今還能大度的幫他們倆的忙。
誰知高峰儀直接開口拒絕：“沒啥要忙的，整理一下睡得屋和灶屋就行了。”
白薇薇偷偷打量了王鐵柱一眼，也就是這個打量的功夫，王鐵柱腰桿子挺得筆直。
“看啥呢？”
高峰儀頓時不滿。
白薇薇只好把腦袋縮回來：“沒、沒有。”
“走！”
男人攥住她的手就走，這個小笨蛋咋盡會給他丟人！
王鐵柱下定決定了，看著他倆離開，就往羅家方向去。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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