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拄著杖，提著一盞紅到扎眼的燈籠，站在一棵歪脖樹下，對著兩個小姑娘笑出漆黑的牙齦。

鬼山實在給了人太多的心理暗示，也給了太大的心理壓力，以致于柳鴛兒看到婆婆在燭火映照下詭異的笑容時，嚇的慘叫一聲捂住了眼。

沈遙華被她那聲慘叫嚇的一哆嗦，就那么一恍神的功夫，老婆婆便不見了。

沈遙華一手摟著柳鴛兒，一手撫著狂跳的小心臟替自己壓驚，剛才那一出別說是柳鴛兒，就是她這種從小與鬼待在一處的人都差點嚇叫了。

難道這么快就見鬼了？不是要先過村民那關嗎？

沈遙華轉眼四顧，眼底的驚嚇還未全退卻，忽覺身后一涼。

她身子一僵，柳鴛兒立刻便跟著僵了。

“有東西？”

柳鴛兒小聲問著，將眼睛捂得更緊了。

“別怕。”

沈遙華捂著擂鼓般跳動的心臟，慢慢回過了頭。

是那位婆婆！

她不知怎么跑到了她們身后，手里還提著紅慘慘的燈籠，一張樹皮般干枯的臉幾乎要貼到沈遙華臉上去了。

沈遙華驀然張大了口，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驚叫聲咽了回去，她連吞幾口口水，才干巴巴道：“婆婆，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正是因為白發婆婆離她太近，她才嗅到了那股垂暮之年特有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生氣。

老婆婆既不是鬼，暫時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吧？

但一個老太太身形這般的飄忽真的好嗎？

一個老太太大晚上不睡覺提著個紅燈籠出來嚇唬孩子真的好嗎？

一個老太太幾乎貼在她身上不停的嗅來嗅去……是真的很不好，很不好！

沈遙華便拉著柳鴛兒躲開了些，勉強笑道：“婆婆，這么晚您怎么還沒休息？”

老婆婆撩起眼皮，露出白多黑少的眼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卻是詭異的笑著道：“小丫頭，我那小孫子貪玩，這么晚了還不曾回家，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找他？”

不可以！

這是沈遙華的直覺，這個古怪的婆婆讓她極為不安，比面對鬼還要不安。

在煩亂紅慘慘的光芒中，她的眼中跳躍著毫不掩飾的陰冷與惡意，如同那些欲鉆入她掌心的氣息。

她沒有直接拒絕，便是因為那陰冷與惡意。

只是她還沒考慮清楚，柳鴛兒的聲音卻傳了來，她說：“我們幫你找到孫子，您會指引我們上山的路嗎？”

“可以，你們記住，答應了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食言而肥是要被拔了舌頭的。”

婆婆蒼老嘶啞的聲音中含著莫明的笑意，聽得沈遙華身上一冷，柳鴛兒身子一顫。

沈遙華盯著老婆婆的眼問道：“您的孫子在這山里？”

她懷疑人家要她們找的根本就是無法找到的。

老婆婆笑著點了點頭，“當然。”

沈遙華盯著老婆婆那張干癟無牙，笑起來像個黑洞是的嘴，只覺得陰氣森森，這會兒她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這個老婆婆實在太像鬼了。

只是有些事答應了便沒法再反悔了，沈遙華只能繼續問了老婆婆孫子的特征和尋找的大致范圍。

然后她問道：“如果我們找到了，將他送到哪里？”

“找到他，把這只鳥給他，他便認得回家的路了。”

老婆婆將一只小小的紙剪的鳥交給了沈遙華，咧嘴一笑又湊到了沈遙華臉側，神秘兮兮低語道：“在這山里，人與鬼你是分不出來的，所以，誰也不要相信。”

說完她便提著燈籠一邊呼喚著，一邊慢吞吞的走了。

“狗娃……狗娃……回家吃飯啦……”

蒼老嘶啞的聲音漸不可聞直至完全消失，沈遙華直著眼打了個冷戰，緩緩松了壓在胸口的悶氣找回自己的呼吸，她轉頭看柳鴛兒，這才發現柳鴛兒的臉白的嚇人。

沈遙華在柳鴛兒臉上掐了一把，笑的干巴巴道：“真嚇人啊，走吧，既然答應了就要去找人，否則咱們就別想真正入山了。”

柳鴛兒抖了一下，直著眼點了點頭，挽著沈遙華的手，一同向林中走去。

其實這時候分開找會有把握的多，不過兩人誰都沒提，也都不想分開。

這林子里黑的墨似的，連呼吸似都帶著重量，花草樹木皆詭異，更別說是人了。

兩個人走的額外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便從哪里又冒出一個嚇死人不償命的老婆婆來。

“狗娃……狗娃……”

兩人邊走邊小聲的呼喊著，各自的聲音中都帶著一絲顫抖畏縮，偶一對視，又都被對方臉上的蒼白和驚惶所驚，干脆便誰也不看誰了，只是手握的越來越緊，從彼此那里汲取些微的溫度來驅散心里的恐懼。

雖然那用處不大，她們還是怕得很。

她們見過不少的鬼了，沈遙華甚至還有過一次被鬼生吞的體驗，不管是真是幻，反正她們經歷了不少的恐怖之事，照理說是不應該這么怕的。

但鬼山不一樣，這里一個不小心會丟掉小命的。

于是，兩個人只恨不得都生出八只眼來，將四面八方都看個通透。

沈遙華的天生靈眼一直便比以靈氣開眼要靈光的多，只是在這片林子里能見度也不高，除了巨大樹木的遮擋，山里似乎還有霧，黑色的霧。

兩人沒有準確的方向，便信步而行，兜兜轉轉直走至腳底發疼，再也沒看見任何人或是鬼。

“我不走了，再走就累死了！”

柳鴛兒氣呼呼的要坐下來休息，剛一彎身便被沈遙華拉住，她疑惑的看過去，便見沈遙華凝重的搖了搖頭。

“鴛兒，這里處處不對勁，我們還是……”

“我真走不動了，我就坐一下，一刻鐘我們再走好不好？”

黑暗之中，柳鴛兒臉白煞煞的嚇人，進山不過一個多時辰，她的神情卻疲憊的像是趕了幾天的路一般。

她用光芒暗淡的眼盯著沈遙華，帶著滿眼的祈求。

沈遙華的心一下子便軟了，同意了休息，只不讓柳鴛兒靠近大樹。

柳鴛兒攤開手腳躺在了草地上，舒服的嘆了口氣。

沈遙華便也在草地上坐了下來，脫下鞋子看了看腳底，這一看，便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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