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想到一點就寫在紙上，所以書房整天都給她霸著。

今天甄老太爺和甄懷向都相對早回來，難得全家圍在一起吃飯，平時他們都是在各自院子里吃的。

本以為是一頓熱鬧的晚膳，因著劉惜之的沉默寡言而變得相對沉悶。

兩個小表弟也知道表姐要走了，本就有些傷心得說不出話，見她不說話，他們也不想說。

劉惜之盯著面前的一碟青菜，忽然靈機一動，“啪”地放下碗筷。

其他人跟著聲音，心頭一震。

她道：“我不吃了，我去書房了。”

她離去后，眾人面面相蹙，你看吧，心情不好了吧！

連平時一向嚴肅的甄老夫人此時也說不出一個字，難得地嘆了口氣。

甄老太爺說：“快吃吧！”

劉惜之要離開甄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濟世堂去，這一天郭臺總是恍惚走神。

待太陽下山后，他最后一個離開濟世堂，鎖上門，看著諾大的街道在呆。

其實他就住在濟世堂后面的房舍里，那里住著濟世堂的所有伙記，本從濟世堂后門可以直達房舍。

不知不覺走著走著就到了甄府門口，他走上前想敲門，手舉起來，放下了，轉身回頭走了幾步，停下，看了看粉白色的手心，他又回到大門前，舉棋不定之際，門開了。

門房從門隙里看到，認出了是甄老太爺的徒弟郭臺，便把門打開，問：“郭臺，你是來找老太爺的？”

郭臺無措地放下剛舉起還立在半空的手，搖了搖頭，“麻煩你給惜之通報一下，就說小郭來了。”

門房顯然皺了皺眉，但也不敢怎么樣，關上門，就去通報了。

半響后，門房再次把門打開，一板一眼地說：“表姑娘請你進去。”

門房也不知為何，以前看這個小兄弟人模人樣的，今天一聽他稱呼表姑娘為“惜之”就渾身都不好了，連帶對他態度也冷漠了許多，哪一個有修養懂禮儀的人會這樣直呼姑娘的名諱的？

郭臺一進門，便瞧見了春花，春花對他笑了笑，道：“不知郭大夫，找姑娘何事？”

郭臺噎了噎，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就來到了這里。

“我……”說了這么一個字，他便停住了，想了想，“有一個她的病人，想找她探討一下。”

春花笑了笑，便領著他往前走，穿過長長的游廊，再穿過一個小花園，就是書房了，劉惜之正在里面埋頭苦干。

春花敲了敲門，喚道：“姑娘，郭大夫來了。”

“進來吧。”

當書房門打開那一剎那，他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說他著呆就來了？既然來了就來坐坐吧？

春花做了個請進的手勢，郭臺咽了咽口水，踏步進去。

劉惜之堆了個大大的笑容在臉上，“小郭。”

僅是一天沒見便恍如隔世，郭臺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比如今天，她今天比起昨天好像又不一樣了，似乎是白了一些，是不是因為沒出去曬太陽的緣故？

郭臺還沒找到話題，劉惜之便問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郭臺看了一眼旁邊的春花，劉惜之本想讓春花離去的，但轉念一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平白惹人閑話，便示意春花站到門口去，當然書房門是暢通無阻地打開的。

“聽說你要回劉府去了？”郭臺問。

劉惜之點了點頭，“這么久了，也該回去了。”

其實她對于回劉府是早有心理準備的，畢竟這些債，這多年，是要清一清的。

郭臺心里莫名地有了些忐忑，“我還聽說，你這回去是要……相親……”

劉惜之依舊點頭，心里還補充了一句只要不是宦官就是了。

“你……”“你”了很久，依舊說不出什么來，他道：“我去找找師傅。”

劉惜之把站在門口不安分偷聽的春花喚了進來，讓她帶郭臺去找老太爺。

去找老太爺的路上，他顯得更加焦躁不安。

此前他曾被大師兄提點過一翻，沒錯，惜之已經是個姑娘了，他若是還想著能像以前一樣，或者更親密些的話……

郭臺臉上不自然地緋紅了起來，他略點“親密”二字，他若是想更名正言順一些的話，就應該有所行動。

想清楚以后，他目光變得堅定，不似剛才那么慌張無措。

春花一直暗中觀察著這位郭大夫，這些意志上的改變，當然也逃不過她的一雙眼。

心里也在計算著他和劉惜之的可能，似乎也不是不可，如果是嫁給郭大夫，那么就依舊在甄家的庇佑下，還可以繼續去濟世堂坐診。

而且姑娘與他自幼相識，感情也很好，好上加好，未嘗不可。

兩人心思迥異地盤算著，很快便來到了祥和堂。

甄老太爺正在屋內喝茶，甄老夫人在內室已經睡下了。

郭臺一來便跪下，并磕了三個頭。

甄老太爺不明所以，但也沒阻止他，貴為師傅，他當之無愧。

“小郭，這是為何？”甄老太爺沉聲問道。

“徒兒有一事相求。”郭臺一字一句地說：“徒兒想求娶師妹。”

甄老太爺到口的茶就這么噴了出來。

“你說什么？”甄老太爺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

“徒兒是來求娶師妹的。”

甄老太爺先是仿佛看一個怪物一般盯著郭臺，然后再細細地從頭看到腳，竟是第一次現這個徒弟長得也還不錯。

人品嘛，對了這多年，誰比他這個師傅知道這個徒弟什么性情。

最后是想象了一翻，若是芝姐兒與自己的徒弟在一起了，什么時候回甄府還不是他說了算。

想了又想，覺得可行，但還有一問題，他問道：“你可是真心喜歡我家外孫女？”

郭臺的臉又紅了起來，強按下“噗通”要跳出來的心，“徒兒自幼與師妹在一起長大，師妹的為人，徒兒知曉，也相信自己能把師妹照顧得很好。”

甄老太爺捋了捋白須，“這事我會好好考慮的，你且回去吧！”

眨眼間，相約的三天之期便到了。

一大早劉府便派了兩輛馬車到甄府門口，排在前頭的正是劉老夫人的馬車，后面一輛空著的馬車，就是給劉惜之預備的。

春花低著頭來到書房，“姑娘，劉府的人來了。”

劉惜之從一堆方案中抬起頭，淡淡地說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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