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此時跳出了后宮矮矮的宮墻，竟然從國家朝政大格局上為自己謀了一條遠大出路，可謂女中豪杰，不容小覷。只是如今朝廷的局勢更亂了，除了新黨、后黨外，又出了公主黨。

不知道師兄看到作何感想。公主這樣做，定是狠狠負了皇帝的面子，皇帝怕與玲瓏也是再難好好相與。難怪這份奏折加急處理，以玲瓏的性子，應該是思慮極全，才會有如此直接進言的行為。

我又翻了余下的奏折，竟然有一半奏折皆是為玲瓏歌功頌德，鼓吹立皇太女。

有的大臣甚至暗指當今天子生育困難，至今無后，有愧祖宗社稷，當早立玲瓏公主為皇儲以定人心。

看罷，我不由得長吁一口氣，看來太后也是默許玲瓏這樣的行為了，否則誰有膽子這樣直言不諱的批判皇帝。

玲瓏真的想好走上這條路了嗎？此戰役一宣，便再無回頭路可覓。前方可能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也可能是生不如死的地獄。

突然，有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冬末小姐，門口有位怡姍姑娘找你。”

我趕緊奔向了前殿，果然是好久不見的怡姍。

怡姍見我卻毫無欣喜之色，神色極為憔悴，憂心仲仲。剛見到我，便撲通跪在我的面前了。

我趕緊拉她起來，道：“怡姍，你這是怎么了？你是聽說復生師兄在路上遇伏了，過來看望我們的，對嗎？別擔心了，已經快沒事了，幸好這次福大命大。”

還沒待我說完，身后響起了紛紛的腳步聲。

只見覃府的私衛押著一個孱弱的書生進來，書生雖然身體單薄，卻自有軒昂的氣宇在，始終頭昂得高高的，不失半分氣勢，仿若俾睨天下人。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管家解釋，這就是抓到的炸藥犯。

我請管家將書生交給覃巡撫定奪。書生此時也發現了怡姍，高聲道：“怡姍，不用為我向這些人低頭，我不怕死的。”

我不解地看向怡姍，滿是狐疑。

怡姍躊躇再三，終于出聲道：“冬末，他……是西湖書院的同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怡姍仿若失魂落魄，問道：“冬末，你聽說過興華會嗎？”

原來聽師兄提起過興華會，當時并未留意，好像只是一群留洋歸來的學生覺得美利堅的制度是最好的，皇帝在則舊制度就在，就代表著腐朽。杭州在京杭大運河后，成為交通要道，經濟繁榮，商賈云集，民風開化，這些學生歸國后紛紛加入了西湖書院，便以西湖書院為基礎，建立了興華會。

怡姍的父親也一直懷有愛國之心，在興華會的感染下，便也加入了興華會，并成為了最大的贊助商。怡姍雖自己未加入，但有這么多層關系在，也是來往密切，經常參與討論。

我隱隱地開始覺得怡姍與師兄此次受傷應該脫不了干系。

怡姍恍若失神，繼續說著：“最近玲瓏公主想做皇太女的事情議論紛紛，影響極大。各地報刊，收了錢的，有唱贊歌的，沒收錢的，都紛紛批判。有的不要臉的官員還興起了獻福瑞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丑陋不堪。書院的學生們自是群情激昂，義憤填膺。興華會的同僚們更是極為憤慨，覺得皇族在國難當頭之際卻這么短視，貪圖利益，丑惡不堪，徒增外國人笑柄，究竟要禍害國家到幾時。后來不知誰提議，要殺幾個皇族滅滅威望，正好復生公子回來了，他們也并不熟悉北平朝廷，就……”后面的聲音細不可聞。

我氣憤得不能自已，緊緊攥著怡姍的臂膀：“怡姍，那為什么你不阻止他們？你明明知道師兄的為人。”

怡姍滿是歉意，眼睛里都是晶瑩的淚花，道：“此事父親和他們知道我與飲冰眾人向來交好，絲毫沒向我提起。還是那天我看他們慌張不已，發現端倪，這才逼他們說出事情。可大錯已經鑄成，我只好在靈隱寺里一直跪著祈求你們平安。直到今日，聽說復生公子無恙了，我才有顏面到你府上負荊請罪。”

說完，怡姍又跪在我的面前，道：“此事確是我們魯莽所致。冬末，是我對不起你們，你想怎么懲罰我都行。”

“那剛才的書生是興華會的嗎？”

“他就是興華會的創始人之一，王兆銘。他為人正直愛國，可就是太沖動了，凡事不問青紅皂白，就打準主意上。他說此事一來可以殺個皇族，讓所有其他皇族們心有余悸，有所忌憚，不敢再作威作福。二來，也打響了興華會的名頭，讓全國皆知他們的主張，推翻皇帝，完全共和。”

也許政治就是這么殘酷吧，不用問青紅皂白，不用問個人情誼，一切都是打著為國為民的大旗號，無比正確，卻又造就鮮血淋漓的現實。

“難道我們真的到了五代十國就算強敵環伺，也一定要自己人先殺個你死我活，片甲不留。親兄弟每一個都不留，最后才好漂亮的死在敵人手里，才叫死得其所？”我冷冷的說道，這些道理我真的不能理解。

“冬末，我求求你，能不能放過我父親？這件事情如果查起來，他肯定脫不了干系。求求你，能不能放過我父親？他也是好人，只是一時沖動，才會……”怡姍在不斷的哽咽著。

我很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從何而起：“怡姍，你父親絕對不是單單簡單的想要行大義氣，為人民帶來福祉吧。你以前和我說過他的經歷，他是一個大生意人，他是覺得賺錢已經沒有什么興趣。他想做呂不韋，想做做謀一國的生意而不僅僅是謀財，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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