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去了東市那間香料鋪子里，果然那里有西域玫香，只是價錢有些昂貴，他顧不得多說，一口答應了，把那些香料都訂了下來，只要能把香料趕在端陽前送進宮去，多花上一些錢銀他也顧不得了，橫豎這錢銀也是宮中出的。

見事情敲定了，羅子業大大松了一口氣，只要這件差事辦好了，天后娘娘也會高看他一眼，說不得奪情保住差事也有了指望。

所以他這會子心情大好起來，也就不那么計較羅氏的忘恩負義了。

羅氏也屈了屈膝：“二叔父。”

她這會子也是心情大好，方才她好不容易說服了安寧伯夫人，讓她少要陪嫁先把顧明珠娶進門來，日后有了這么個兒媳婦還怕顧青不肯幫忙嗎，自然是水漲船高的。

安寧伯夫人雖然肉痛顧明珠那些豐厚的陪嫁，可是想了想，自家兒子能娶到顧家大娘子，有了這樣一樁想都不敢想的婚事，陪嫁那些倒也不是不能少要點，畢竟之后能從顧家得到的好處可遠遠多過那些陪嫁。

羅氏得了安寧伯夫人的準信，心里也是一松，現在只要等著顧老夫人的好消息了，她與羅子業見了禮，就扶著婢女的手上了馬車去了。

她還趕著回府里，要去好好地料理柳氏呢！

柳氏住的偏院很是狹小，過了低矮的院門就只看見一間正房與兩間抱廈，后罩房已經很久無人住了，堆放著雜物，看起來很是荒涼，與西府的高大寬敞很是格格不入。

羅氏從未來過這邊，從前有什么事都是打發人來喚了柳氏過去問話，今日卻是破例過來了。

她扶著青杏的手，帶著孫嬤嬤與幾個仆婦進了偏院，四下看著，神色十分陰冷。

這些年來柳氏一直循規蹈矩地帶著四娘子顧明麗在這偏院里住著，也一直說四娘子病著身子不好，甚少讓顧明麗往前頭去，時日久了羅氏也就慢慢淡忘了這府里還有柳氏這么個侍妾，就連四娘子顧明麗也不過是有個虛名，往日里誰也不記得這府里還有個庶出的四娘子。

可是現在柳氏不肯再安分守己留在偏院了，看著府里的情勢她生出心思來了，全然不在把她這個主母放在眼里了。

羅氏盯著那間落著竹簾子的正房，陰陰笑了笑，轉過臉放柔了聲音吩咐看院門的小婢：“去與萍娘子說，就說我過來瞧瞧她。”

柳氏得了小婢的稟報，唬地臉色發白快步出了房來，拜倒在羅氏跟前：“夫人，婢不知夫人來了，還請夫人恕罪。”

她身后跟著的顧明麗更是臉色發白，低著頭行禮說不出話來。

羅氏瞧了眼顧明麗那副膽小的模樣，淡淡一笑：“起來吧，我不過是在府里走一走，正巧到了你這院子，就過來看看你們。”

柳氏有些驚慌，起身來請了羅氏進房去，自己卻是親自去斟了茶湯，奉到羅氏跟前：“夫人請用。”

羅氏環顧了房中一眼，只見這間小小的房中擺放倒是雅致，榻席案幾，墻上還掛著一幅仕女圖，雖然簡單卻很舒適，跟柳氏的模樣有些相似。

想到這里，羅氏的笑容更冷了幾分，她緩緩開了口：“看著你這里還真是太過簡陋，這樣小的院子，又是只有這么兩個伺候的人，這些年還真是委屈你了。”

她聲音輕柔，笑容溫和親切，一如往常一樣，目光輕輕地落在柳氏身上。

柳氏卻是一臉惶恐地屈膝：“夫人折煞婢了，婢能進府里伺候夫人已經是天大的福分。”

羅氏卻是搖了搖頭，笑著道：“你就是太謹小慎微，進了府里這么多年了，還是這樣小心。”

她望著柳氏：“我今日過來，也是要與你說一說，算一算麗娘也已經年紀不小了，跟玉娘差不多年歲，也該打點起來了。”

“只是你這院子太偏太小，又是少有人來往，麗娘若是留在這里，只怕也難有長進，所以我思來想去，就讓麗娘跟著我去春暉堂住著吧，就在我身邊養著，也能跟著學一學府里的事，也好能有個貴府娘子的模樣。”

她的話剛落音，柳氏的臉色更是煞白，腿下一軟噗通跪下了：“夫人，這，這怎么……”

她說不出個不是來，原本四娘子就該在嫡母，由嫡母教養著，這些年能養在她身邊也是因為羅氏沒興致，現在開口要四娘子去春暉堂，她的確說不出什么來。

羅氏一抬眼，目光如刀：“怎么，你不答應？”

柳氏嚇得又拜下了：“婢不敢，四娘子原本就該跟著夫人，夫人肯教養她指點她是她的福氣，婢豈敢多嘴，只有替四娘子歡喜的份。”

羅氏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讓人替四娘子收拾了，今日就搬去春暉堂吧。”

她說罷起身來，望著柳氏笑瞇瞇留下一句：“如此你就能好生在院子里靜養著了，若是清閑，就幫著老夫人抄抄經吧，也能練練心性。”

柳氏哆嗦了一下，低聲應了，強把到了眼眶里的淚憋了回去，屈膝送了羅氏出去。

看著羅氏走遠了，顧明麗嗚咽著拉著柳氏：“阿娘現在可怎么好？夫人為何要接了我去春暉堂？我，我不敢呀……”

柳氏忙搖頭：“四娘子快別亂說，我只是個侍妾，當不起四娘子一聲……”

她是個樂戶身份，在府里也只是個侍妾，連名分都沒有，哪里敢讓顧明麗稱呼她為阿娘，何況現在羅氏怕是盯上了這個偏院，若是她們再有行差踏錯，只怕更是難過了。

她定了定心神，思量許久才開口：“四娘子原本就該由夫人教養，這些年在這院子里實在是太委屈了，能跟著夫人身邊必然能漲不少眼界，也能學到理事之道。”

“娘子是個聰明的，只要安安分分跟在夫人身邊好好學，一準能夠學到不少。”柳氏看著顧明麗掛著眼淚，眼眶也跟著紅了，細細說著，“日后娘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使了人來，婢必然辦妥當。”

顧明麗哭得更厲害了：“阿娘，阿娘，我不敢去，我要留在這里。”

柳氏心里也是心酸得厲害，強忍著淚安慰著女兒。她知道這是羅氏向她示威，因為她這些時日的走動，所以把四娘子帶到了春暉堂，就是要告訴自己若是不能安守本分，四娘子就是把柄。

柳氏沒想到自己特意去了前院，柳氏不但沒有鬧起來，反而擺出這么副姿態來，用的理由還是她挑不出理兒來的，她不能不受著。

她只能受著，也只有把四娘子交到夫人手里，才能讓夫人放心，但不會很久的，只要她能夠如愿，很快四娘子還會回到她身邊的，只是那時候不會是在這個偏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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