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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第三百六十九章 夢醒
更新時間:2017-10-24  作者: 枕冰娘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紫卿 | 枕冰娘 | 枕冰娘 | 紫卿 
正文如下:
靜嫻的語調里多了分艷羨。能在半年時間內,掌管一府之財,這般的精才絕艷,絕不是連記米價都不敢的她能想的,也不是連商字都不能從嘴里說出的她,可以去仰望企及的。

他再驚艷,也是卑賤的商。她再不懂,也是高貴的士。

士農工商,尊卑分明。她連在臉上露出的表情,也只能是一如既往的端莊,和自知身份的鄙夷。

“然而,終歸一天,我實在是好奇。忍不住問他,你怎么那么會經商。他說因為錢,是最不長眼的。那時候,他的眼,好亮,像寒空中的長庚星。從此之后,我就陷進去了,也給了我自己一個解脫。”

“府中有處偏僻苑子,我習完琴棋書畫,就去那等他,他忙完府中雜活,就去那找我。他告訴我何謂銅錢斤兩,何謂囤積居奇,何謂收支入賬。他講得認真,搖頭晃腦,像個小夫子,我也聽得仔細,幾個時辰都不歇。晚回后關了閨門,自己還要回憶一番。省得第二日他考我,我答不上來。”

靜嫻說得溫柔靜好,辛夷卻是心中驚濤駭浪。

錢,是最不長眼的。這句話太熟悉,實在是剎那,就讓她想到一個人來。

算不上青梅竹馬,卻是豆蔻如畫。在無人瞧見的苑子,他們一個教一個學,眼眸明亮,歲月溫好,逃脫這長安的虛偽,以面具下的自己,赴一場桃之夭夭。

沒有公主下人的尊卑,也沒有士農工商的貴賤。她只是眉眼如花地聽他講,他也只是笑意干凈地對她說,這世間的錢,是最不長眼的。

正如情義,也是不長眼的。

不知從何而起,而一旦陷入,再無法逃脫。

“那是我最好的日子。他就站在那株桃花樹下,手執一本生意世事初階,眸底的星星都是笑的。”靜嫻惘然的一聲嘆,如從時間深處傳來,帶了陳舊氣,“我看著那片星星,就會走神,他便拿書卷輕敲我的頭,絲毫不顧及我是公主,會訓斥我,會提點我,我回答不上來的問,他也會生氣,還會放肆地說真是蠢得可以。然而,越是這般,我就越是陷得更深。”

“那一年的時光,過得好快,又好漫長。等到他辭行那日,我才發覺,我已經從這泥潭里抽身不出。我讓管家勸他留下,以功名利祿挽留,甚至說動了母妃,讓他繼續留在公主府。然而他一定要走,說救命之恩還了,當年害他賠本賠到精光,淪落到乞丐的家伙,他還要去收拾番。”

“我留不住他。我也覺得,除了錢,除了權,我沒有什么能留住他。偏偏這兩樣,還比不上他手心一枚破銅錢。那天也是大雪,剛好一年。他最后走時,把那本書留給了我:生意世事初階。我一直留到現在,背到滾瓜爛熟,藏在青瓷枕頭里,不敢讓任何人看見。”

靜嫻公主娓娓道來,眼眶漸漸泛紅。那本低賤的商賈之書,被她藏在枕頭底下,連同她一顆心,也全部埋葬在長安的黑夜里。

曾經桃花樹下春光爛,在他離去的背影里,全部腐朽枯萎。

她再次做回了皇帝家的公主,符合所有人標準的公主,人前人后都一樣完美的帝姬:琴棋書畫,三從四德。

從此她眼中的一切,都再沒有,他手心里那枚銅錢珍貴,也沒有他曾經注視著她時,他眸底的星光好看。

辛夷算是聽出味了。這番太過石破天驚的隱秘,若是傳了出去,足以毀掉靜嫻公主的一生,那個他早已“毀了”的,情不自知。

“所以,公主是懷疑。你見到我身邊的人,有像那個小乞丐的?”辛夷壓低了語調。

靜嫻公主點點頭:“不錯。他走后,我派出公主府的影衛,沒日沒夜的找他,可這么多年,他都杳無音信。隨著我年歲漸長,父皇要把我許給隴西李,我也就漸漸死了心。然而,直到那日。”

靜嫻公主抿了抿下唇,有些緊張,有些嬌羞,同樣壓低了語調:“直到那日,你來找我商談壓低蜀酒,我看到了與你同來的男子。面容三分相似,氣度四分相似。”

辛夷心底咯噔一下:“他乃民女表哥,竇安。”

竇安。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靜嫻的眸底乍然騰起異彩。

“不錯。他就叫阿安。當年,他說他家道中落,被迫出來自己營生。與人合伙做生意,被耍了賠本,遂淪落成乞兒。府里都叫他阿安。我喚他安哥哥。那時他十九歲,比我還長五歲,不過面黃肌瘦,竹竿似的,看上去比我還小。敢問令兄今歲幾何?”靜嫻的目光緊緊攥住辛夷,多了分急切。

“二十三。”辛夷遲疑,“公主是懷疑,家兄便是那乞兒阿安?”

靜嫻點點頭。臉色一寸寸暈上激動的紅:“四年,過去四年。他如今也該是廿三。名字里又有個安字。容貌氣度皆有四五分相似。”

“可是公主,民女以為,家兄不大可能是那小乞兒。”辛夷的眉頭卻是一蹙:“面容變化大,安字為名也常見。況且,家兄雖然家道中落,也不會到要自己出門營生,乃至淪落為乞兒的地步。”

靜嫻公主一愣。臉上的紅暈一涼。

辛夷搖搖頭道:“況且,四年前,家父還是朝臣,辛府雖不富庶,多雙筷子也是無妨。家兄大可投奔辛府,也沒有人都到長安了,還要倒在人家府門口。”

靜嫻公主只覺心頭被澆了盆涼水。從頭到腳頓時涼了個徹底。

她的推論只憑一面之緣。

辛夷的證據卻是句句在理。

“……不……我找了安哥哥四年……難道終歸是無緣……”靜嫻公主蹬蹬后退幾步,瞳仁擴大,眉間騰起抹哀然,“……辛夷,求你……哪怕有一絲可能,請幫我親口問問他……”

辛夷本想再勸幾句,到底作罷。多問一句半句,也算成人之美:“也好。公主想帶什么話。”

靜嫻公主忽的愣了。千言萬語,四年日夜,到了此刻卻說不上半句。

對他說什么呢?

她是帝家公主,就要嫁到隴西李,君命不可違。除了還君明珠,她什么也許不了他,軒車錯過,蕭郎陌路。

他當年就已離去,功名利祿留不了,佳人如斯留不了。如今若真是他,重逢了也不相認,江湖已遠,早已相忘。

“……說什么呢……什么也不用說了吧……當年一別,就別了一生罷……真是他假是他,又有什么區別……不用了……”

靜嫻公主臉色恍惚,瞳仁哀愴。她踉蹌地轉身回走,一路低低呢喃,腳步不穩得,像是墜入了夢里的人,夢醒后,卻只有徹骨的涼。

帶什么話呢?什么也不用了。一語驚醒夢中人,醒來時,卻剛好是訣別。

當年一別,別的就是一生罷。

靜嫻公主若中了魘般,就這么晃晃離去。徒留下辛夷一個人在原地,心里忽涼忽熱。

紅墻一堵,隔夢里夢外,命不由己,都回不去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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