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車身晃動得厲害，侍衛在外面說是頂不住了，讓她們下車，舒眉只好趕緊叫醒蘇雅嵐，拽著她倉皇了下了馬車。

要說蘇雅嵐絕對是個人才，外面已經打成那樣，她在車里竟然還睡得著，舒眉對她只有佩服二字。

甫一下車，舒眉就發現情形比她想的還要糟糕，原以為見了血那些難民會知難而退，但她想的太天真了，這些富麗堂皇的馬車在他們眼里恐怕不光是代表著食物，而是一種無處宣泄的仇恨。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雖然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尸體了，但難民至少還有七八十人，而且已經都紅了眼，拼了命，舒眉的馬車就險些被推倒，所以侍衛才讓她們下車。

這邊的侍衛只有八個，舒眉看到自己的車夫都跟著一起上了。

顧不得多想，舒眉要帶著她們幾個躲進樹林，剛跑兩步，旁邊就伸過一只黝黑干瘦的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瘦的皮包骨頭如果不是眼珠會動，簡直讓人以為是干尸的人。

那雙手眼看就要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舒眉握著剛下車時候隨手撿起的樹枝，抽了過去。不過還沒等她抽到那人，一支箭頭就從那人的左眼里穿了出來，噴出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隨后又有幾支箭射倒了接近她們周圍的幾個難民。

順著箭射來的方向，舒眉望過去，只看到樹林中一人彎弓射箭，騎著一匹黑馬沖了出來。馬上之人的樣子她看不太清，但緊隨其后的一隊人馬讓舒眉燃起了希望。

有救了！

跟著那些人一起而來的還有一陣箭雨，例無虛發，每一箭落處都有一個難民倒下。有些難民看勢頭不妙，趕緊就跑了，但仍躲不過那些鐵箭追殺。

很快，人馬抵達，長刀出鞘，碾壓性的屠殺便開始了。

不消一刻鐘，這群難民幾乎被屠殺殆盡，只有零星幾個跑進了樹林里。

蕭懸勒住韁繩，冷聲道：“追，一個都不許漏掉！”

黑馬猛地停下，不高興的嘶鳴著，馬蹄在地上踢踏，濺起一片塵土，馬鼻里噴出的熱氣離舒眉很近。

這時，舒眉也已認出了來人，頓時僵直的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逆光的角度讓她看不清蕭懸此時的表情，不過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不太好看。

蕭懸沒有下馬，看著舒眉，忽然彎腰伸手在她臉頰上的血跡上蹭過，抹開了一道紅痕。

不過就在他準備捏住舒眉下巴的時候，被舒眉扭頭躲開了。

而后舒眉忽然倒退兩步跪了下去，低頭叩首：“多謝成王救命之恩。”

蘇雅嵐等一干人也反應過來了，跟著跪倒謝恩。

看著眼前這人有些發抖的肩膀、被汗水打濕的鬢角，聲音微微發顫但依舊不馴的樣子，蕭懸收回了手，道：“起來吧。”

舒眉起身低頭不語，而從始至終蕭懸的目光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沒有人說話，氣氛一時凝滯了下來。

這時，常可的馬車里傳來良辰的驚呼：“來人啊，小姐暈了過去！”

顧不上去看蕭懸的反應，舒眉告退一聲，連忙跑了過去。

侍衛長嚴鶴見蕭懸的馬動了一下，問道：“王爺，要不要？”

上次從行宮回來那次他參與其中，于是這話問得雖然有些沒頭沒尾，但意思顯而易見。

“算了。”

說完蕭懸又看了一眼那邊，然后打馬走人了。

蕭懸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舒眉在常可的馬車里聽著外面的聲音知道人都走了，一直繃緊的背部才放松了下來，手心里已經都是汗了。

馬車里的常可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蘇雅嵐在旁，焦急道：“我們還是趕緊進城找大夫吧。”

“進城太慢，而且不知道還會不會遇到難民。”舒眉頓了下，道，“回妙峰庵找清虛師太。”

難民畢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幾個侍衛和車夫都安然無恙，只是殺累了，有兩人受了點輕傷，一個是被石頭砸的，還有個s被咬的。

回去的時候比走要快的多，不到兩刻鐘就到了妙峰庵。

清虛師太很快便親自過來了，給常可把脈之后便寫了方子讓人去煎藥了，好在妙峰庵藥材品種齊全，不然還得去抓藥，那就費勁得多了。

舒眉讓蘇雅嵐送清虛師太回去，自己則留了下來。

等人都出去了，舒眉道：“你要裝到什么時候？”

常可的眼皮動了下，轉而睜開，似笑非笑：“你倒是不蠢。”

當時情況緊急，只能出此下策。因為他必須要攔下蕭懸，拖延他到護國寺的時辰，不然就功虧一簣了，雖然算計了舒眉，他半點負罪感都沒有。

“彼此彼此。”舒眉明白常可裝暈是為了給自己解圍。

剛才蕭懸完全可以把自己抓走，然后殺掉其他人，偽裝成是被難民圍攻致死的……

舒眉覺得他肯定那么考慮過，只是最后不知為何放棄了。

現在她已經完全看明白常可在搞什么鬼了，什么難民、什么抓緊回城、什么一起回去路上有個照應，都是為了在途中遇到蕭懸設計的，恐怕那些難民也是他手下的人引過來的。

“若是他們不過來怎么辦？”

“他肯定會來。”因為你在那里。

后半句常可沒有說出來，不過舒眉已經聽懂了。

雖然被當做了餌，但舒眉只覺得累，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劫后余生本值得慶幸，但她心里卻是沉甸甸的，半點不輕松，而且陣陣發涼……

舒眉閉了下眼睛，眼前閃過的都是那些睜大雙眼骨瘦如柴的身影。

再多說也是無意，舒眉起身準備出去。

常可坐起來在她身后道：“別告訴我哥！”

舒眉沒有回頭，淡淡道：“你以為能瞞得過他嗎？”

“我死定了。”常可哀嚎一聲，倒在床上。

剛才那個車夫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那絕不是一個普通車夫應有的身手，舒眉覺得回去之后有必要問問他，自己能不能遞個信兒給羅修。

提起羅修，舒眉的心才漸漸回暖，她真的有些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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