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一只腳踩在船艙里，一只腳在外，緊緊抓著門框，轉頭看著緊靠在艙門另一面的黃掌柜，大聲叫道：“大霧而已。”

黃掌柜看了她一眼，沒等他答話，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初起極遠，到最后一聲，已經很近了，伴著雷聲，是雨點砸在水面上的嘩嘩聲。

黃掌柜一邊往船艙里躲，一邊順手推了李巖一把，將她和玉樹推進船艙，“別害怕，吉人自有天相。這云夢澤就這樣，眨個眼，就能從睛空萬里到現在這樣，別怕，我經過的多了，這一陣雨過去就好了。”

黃掌柜話說的鎮定，尾音卻有些顫抖，他經過見過船翻人亡，太多了。

李巖正要說話，眼前一花，看到一股巨浪迎面撲向黃掌柜，李巖嚇的一聲尖叫，松了門框，撲過去抓黃掌柜，手指尖剛剛挨到黃掌柜，背后就被重重一擊，李巖喉嚨一股甜意，連喊都沒能喊出來，就被背后巨大的浪頭從船上拍進了水里。

玉樹一聲尖叫，眼盯著李巖，緊跟在后，一頭撲了下去。

李巖一頭扎進水里，調整好手腳，踩著水剛將頭竄出水面，就聽到玉樹在她身后，一邊尖叫一邊喝水，“小姐……咕咚……小姐……”

李巖轉身剛轉到一半，就被玉樹一把撈住，手腳并用死死纏住，纏的李巖手動不了，腿也動不了，眼看就要沉下去，李巖急的大叫，“松手！快……”

已經喝水喝的昏昏沉沉的玉樹，服從大小姐的意識竟然壓過求生的本能，李巖聲音剛落，玉樹就張開了手腳，李巖急忙竄出水面，猛吸了兩口氣，順手揪出玉樹，再推著她轉個身，從背后抱住玉樹，玉樹總算不吸氣全是水了，猛的呵了幾聲，差不多算清醒了，“大小姐，你快放開我！別管我，你快……”

“閉嘴！”李巖一只手拖著玉樹，頭上臉上被雨滴砸的生疼，眼前白茫茫一片，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也差不多，耳邊除了疾風驟雨，什么也聽不到，船在哪兒呢？

李巖憑著感覺，往前游了十幾米，還是什么都沒有。

“大小姐，別管我了，你……”玉樹兩只手去掰李巖抱著她的手，李巖正急的上火，抬手一巴掌拍在玉樹頭上，“讓你別動，沒聽到啊！”

“是。”玉樹松開手，嗚嗚哭起來。

“你閉嘴行不行？老娘我還沒死呢！”李巖煩躁的又是一巴掌，玉樹不敢哭了。

李巖不敢再用力游動，換了只手拖著玉樹，順著水勢，盡可能的節省體力，要找船，或是被人救起，都得等這場大雨過去，誰知道這場雨要下多久，就算雨停了，也不一定就能立刻被人救起，這會兒，保存體力最重要。

李巖拖著玉樹飄在水里，只覺得這場雨漫長的簡直熬不過去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久很久之后，先是風停了，幾乎和風一起，雨也停了，遠方一道彩虹橫空現出。

不過李巖沒心情看彩虹，頭轉了一圈，人又轉了一圈，四面八方，目所及處，除了水，還是水，沒有船，更看不到岸。

黃掌柜和她說過這云夢澤，號稱千里，據說汛時還遠不止方圓千里，現在就是汛期！這號稱千里，打個九折，方圓一百里，也不是憑人力能游到岸邊的，至少她不行。

李巖猛拍了一巴掌水面，一聲哀嚎，黃掌柜說錯了，這云夢澤不是眨個眼從睛空萬里到狂風驟雨，而是眨個眼，船就不見了。

“大小姐……”玉樹也看過兩圈了，一句大小姐還沒叫完，就被李巖打斷，“閉嘴！要死一起死。”

“是，大小姐，我是說，往西邊離岸近。”玉樹心里感動萬分，不過還是正事要緊。

“嗯？你怎么知道？哪是西？”

“咱們是從南邊進到云夢澤的，一直貼著西岸走，剛才是從東北來的風，那咱們現在肯定離西岸近。那是西面。”玉樹解釋完，指著自己前面方向。

“你剛才還讓我丟了你，真丟了那就是把自己害死了。”李巖大喜過望，掉個頭，拖著玉樹往她指的方向游。

“大小姐待我真是……”玉樹說完正事就開始激動。

“行了！別說這種話，這世上就咱倆相依為命，唉。”李巖嘆了口氣，“別說話了，浪費力氣。”

“是。”玉樹哽咽著應了句，果然不說話了。

李巖調勻呼吸，找到最省力的節奏，不緊不慢往岸邊游，游一陣，累狠了，就停下來歇一歇，一直游到太陽往在眼前偏落下去，前面，還是一望無際的水面。

“要是天黑前還游不到岸邊，也沒有救咱們，咱倆就交待在這兒了。”李巖停下來，喘著氣，低聲和玉樹嘀咕了一句。

“大小姐，要不……我是說，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

“果然有天相！”玉樹的話沒說完，就被李巖一聲驚叫打斷，“哈哈！看看這是什么？”李巖猛往前游了幾下，伸手抓住塊半人高的厚木板。

“來，趴上來！”李巖抓過木板，推到玉樹面前，“別用力，輕輕抓住，放松，對對對，就是這樣，真聰明！抓好了。唉呀呀，這下可省力多了！”

李巖松開玉樹，活動了幾下胳膊，也伸手抓在木板上，推著木板往前游，玉樹也學著她，撲騰著兩只腳，很快就似模似樣。

兩人趴在一塊木板上，一替一會兒撲騰著腳往前游，比之前輕松多了。

李巖下巴抵在木板上，看著前面天際處的萬道霞光，這云夢澤的落日，真是太美了，要是不這么生死不知的泡水里，要是坐在船上，有吃有喝，最好有酒，悠閑自在的欣賞這日落就好了。

李巖正看的發呆，想的出神，玉樹一聲尖叫，“大小姐！大小姐！”激動的手一松，身子往下一沉，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

李巖一把揪起玉樹，將她按到木板上，順著玉樹揮著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只小船，船頭昂然站著位長身玉立的年青男子，男子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搖著折扇，雪白的長衫往的揚起，飄飄然仙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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