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凌目露審視。
“說說看，為什么要叫‘老先生’而不叫‘爺爺’？”
“師者，人之模范，傳道授業解惑，古之圣王可弒親，未有不尊師者。在我看來老是在某種意義上比親人更加重要，所以我認為‘先生’是對一個人最高的稱呼。”
秦伊人侃侃而談，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但舉手投足間都不失風范，倒是讓人紛紛側目。
季晗一直覺得秦伊人是只可愛的小兔子，沒想到小兔子也有這樣“嚴肅”的一面。
難怪秦伊人之前執意要稱呼他為“先生”，原來都是因為她尊重他。
這很好。
“說得不錯，你這稱呼倒也合我的心意。聽說你是上高三了？”
“嗯。”
“準備報考哪一所大學？”
“離先生最近的那一所。”
秦伊人沖季晗一笑。她的目的本就是先生，不管以后去哪里，要做什么，都必須得離先生最近。
可秦伊人不知道，離季晗最近的大學，正是全國最著名的大學之一的首都大學。這所學校幾乎是所有高三學子夢寐以求都想要上的學校。
“首都大學可不是那么輕易就能進的，不過，你要是成為了我季家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收養我的是先生，不是季家。”
“很好，希望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原本季海凌讓季晗帶著秦伊人來這里，就是想看看他這個兒子不惜動用關系也要收養的孩子究竟是個什么樣子，現在看來這孩子倒有幾分特別。這么小的年齡，面對這么多“大人物”，既不怯場，也不卑微。
留待以后再看看吧。
“會的，先生永遠是我的先生。另外，今天作為晚輩來看長輩，老先生，這是給您的禮物。”
秦伊人從衣兜里拿出一個黃色的東西，那是用一張紙折疊起來的三角形，看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季海凌沒接。
“這是什么？”
“嗯，大概能算得上是平安符。老先生，您什么都不缺，所以不管是先生，還是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這話倒是說到季海凌心里去了。他今年也五十七了，這幾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今年，身體大不如從前。
他活了這么大歲數了，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情沒經歷過，到頭來最想要的還是自己和家人的平安健康。
這樣想著，他臉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幾分，連帶著對那件廉價的小孩子的玩意兒，也并不那么不屑一顧了。
這是一個有心的孩子。
季海凌接過那個平安符，忽然身體一顫。
這，這是什么感覺？
這半年來，季海凌總覺得身體困倦，他原以為這是因為他上了年紀的原因，而且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也是這樣告訴他的。
可當他拿到這個平安符的時候，身體忽然輕松了幾分。雖然還是有點倦怠感，可那種突如其來的愜意，幾乎要讓他以為是發生了什么神跡。
季海凌不可置信地望著秦伊人，嘴唇不停的顫動，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季晗一看季海凌的表情，就知道這問題肯定是出在那張平安符上。他瞬間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秦伊人為他治傷的場景。
大步走上前，季晗握住季海凌有些發抖的雙手。
“爸，這人也見了，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伊人下午還有課。”
“哦，好，好，好。”
季海凌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由著季晗將他扶到餐桌旁坐下，待客廳里的其他人差不多都入席了，一道又一道菜端上來的時候，季海凌才從那種奇異的感覺當中回過神來。
季海凌目光復雜地望了一眼坐在季晗旁邊的秦伊人，又看了一眼正在給秦伊人夾菜的季晗，良久，吐出一口濁氣。
他們年輕人的事，他是有點搞不懂了。
隨他們去吧。
季家的飯廳很大，十多個人坐在一張長長的餐桌上，并沒有顯得特別擁擠。
直到最后一道菜端上來，餐桌上的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在這種場合下，誰能夠安安心心地吃飯？
季海凌放下筷子，擦擦嘴。
“今天讓大家來的目的，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了。季晗這二十多年來在部隊里也為國家做了不少事情，一直忙忙碌碌，也沒個休息的時候。現在組織上決定，放他一年長假。
至于一年之后會何去何從，就看上面的決定了。”
季海凌的話就像是平地一聲雷，炸得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放一年長假，這是什么意思？
是季晗犯了什么錯誤，組織上要留待觀察？還是季晗終于決定要問鼎那個位置，這一年長假只是觀察期？
或者這一年長假只是一個幌子，季晗有其他的任務要去執行？
眾人心里紛紛揣測。
然而，不管是哪一個猜想，他們都萬萬不敢表露出來。
季海凌和季晗的底蘊到底有多深厚，他們誰都不清楚。哪怕他們并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季家是因為有季海凌和季晗的存在，才一直屹立在食物鏈的頂端，讓他們這些人也能夠在其光環之下生存。
他們還沒從這個消息當中回過味來，又聽得季老爺子威嚴的聲音響起。
“這人啊，一旦卸下肩上的重擔，就會有點不知所措。就像是我，當年意氣風發，壯志凌云，到現在垂垂老矣，也只能種種花，養養草了。
我看季晗收養的這孩子不錯，有靈氣，以后可以常常過來，陪老頭子我說說話。”
季海凌這話信息量就大了。他一方面暗示季晗可能就是一時興趣收養了這孩子，不需要太過在意，另一方面又讓這孩子常常過來老宅陪他說話，這就是間接地承認了這孩子的身份地位。
但不管怎么說，秦伊人現在也就是季家人了。季老爺子這是在敲打他們，讓他們將秦伊人當作季家人來看待。
也不知道這季家，會不會因為這個叫做秦伊人的女孩子，而攪動風云。
秦伊人原本在專心吃飯，乍一聽到季海凌讓她經常過來陪他，下意識就回道：“老先生，我可能不會經常過來陪你。”
“這是為什么？難道是因為我年紀大了，比不上我兒子有魅力？”
“嗯，在我眼中，先生的確是最有魅力的人。不過，有其父才有其子，老先生的魅力不是一般人能夠發現的。正好，我就不是一般人。”
“哈哈哈，你這個孩子，我喜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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