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海連連點著頭：“正該如此！王爺要是想擴邊并土，就必須先收攏天下才俊英杰的心，不論北平、梁地，不管籍貫出身何處，有才就要用，有功就要賞！”

錢謙連連點著頭。

俞遠山舒了口氣，笑道：“既然兩位都覺得在理，那咱們三人好好商量商量，這折子定要寫的有理有據有節，該點到的定要點到。

還有，老錢，你寫封信給老唐，把咱們要上這折子的事告訴他，要聯名不能少了他，他在水二爺身邊，讓他把這事透給水二爺，看看水二爺什么意思，若能得了水二爺的首肯，那可是意外之喜！”

“成！我回去就寫，老安得借兩匹好馬給我，我家里那兩匹馬老的連草都吃不動了。”錢謙痛快的答應了，轉頭找安在海借馬。

安在海點著兩人笑道：“都說禮部是清水窮衙門，你們個是富得流油的戶部出身，個是威風凜凜的奪命刑部堂官，如今都找我這個窮清水打秋風來了！”

“禮部都是清貴官兒，先頭的劉老，如今的你，都是當地郡望之族，銀子都堆成山了，不找你打秋風找誰去？！”俞遠山不客氣的回道。

錢謙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安在海笑著端起酒杯，讓著兩人喝著酒說起了閑話。

水巖得了蘇子誠的信，細細看了兩遍，放到化紙盆里焚了，掂起寫著那三首詞的玉版箋，搖頭晃腦又念了遍，手指輕輕敲著椅子扶手，贊嘆不已。

這樣的好詞真是難得，難得之極，二爺讓他好好看看，學著點，這言下之意，這詞是他寫的？

不可能！他的本事都在殺人上頭，真要是賦詩填詞，只怕連韻腳都找不到！

這是誰的詞？把他得意成這樣？

水巖想了大半天也沒個頭緒，干脆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吩咐小廝鋪了紙，取了只大狼毫，將三首詞錄了遍，又寫了封信，說了二爺對這三首詞的推崇之意，吩咐將三首詞裝裱起來，連信起送進開平府靖江侯府，讓老爺鑒賞鑒賞。

不管是誰的詞，二爺既然如此推崇，那就得恭恭敬敬的重視起來，不過這樣難得之詞，也確實值得如此。

小廝在外頭揚聲稟報，陪同水巖到各處查看春耕和勸農的原梁地工部侍郎唐公孫帶著笑進來，長揖見禮。

水巖忙起身，客氣的讓唐公孫落了座。

唐公孫從袖子里抽出節略，細細稟報著這處春耕的情況、要修的水利和自己的打算。

水巖端著杯茶，心不在焉的聽著。

農事上他幾乎竅不通，既然不懂，他也不多話，只管由著做了大半輩子農事水利的唐公孫放手去做，這趟差使，他掛名，唐公孫做事，倒也兩相得宜。

唐公孫絮絮叨叨說完春耕和水利的事，為難的看著水巖欲言又止，水巖奇怪的看著他，笑著問道：“唐大人有什么話直說就是。”

“是，是……也不是大事，也不算小事，是這事……就是……”唐公孫期期艾艾，臉上微微泛起紅意。

他為官多年，農田水利上的見識心得無人能出其左，就是因為這不擅交際樣，做了近二十年的工部堂官，年年眼巴巴看著別人飛黃騰達，自己年年冷板凳坐下來，坐到后來，也就只求個安穩終老算了。

水巖和唐公孫朝夕相處了個多月，對他這性子了如指掌，也不催他，端起杯子讓了讓唐公孫，抿著茶等著他往下說。

唐公孫低頭塌腰喝了幾口茶，放下杯子，也不看水巖，低聲道：“是這樣，二爺也知道，梁地六部里頭，俘了又從龍的，共有四個，我跟著二爺在外頭看農田水利，俞遠山、安在海和錢謙三個跟在王爺身邊做事，他們三人個個才干出眾……”

水巖慢慢抿著茶，耐心的聽唐公孫從三千年前兩千里外扯起。

這唐公孫談起公事來，頭頭是道，說起閑話言語無趣，看來這求人的時候，就是個離題萬里了。

“……錢兄來信說，要聯名上個折子，建言皇上當不拘出身、貴賤、籍貫、男女，有才則用，有功則賞，我覺得也挺好，爺看……”

水巖聽到不拘男女和有功則賞幾個字，心里微微動，忙笑道：“我也覺得好，錢大人怎么想起來上這么個折子？心有不平？”

“沒有沒有！肯定沒有！錢兄的意思，是要替象五爺這樣與眾不同之人發個聲音，五爺個女人，真要是立了什么大功，也不知道朝廷……朝廷……想來也是能論功行賞的。”唐公孫舌頭打著結，越說聲音越低。

水巖目光凝重的看著唐公孫，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帶著笑，仿佛極隨意的問道：“錢大人怎么知道五爺立了大功？”

“錢兄也不知道，就是這么說，錢兄原來說過回，說五爺那樣的大才，跟著王爺，立大功是早晚的事。”唐公孫有是的答道。

水巖暗暗松了口氣，笑吟吟接著問道：“錢大人好象很推崇五爺。”

“不光錢兄，俞大人、安大人心里頭都視五爺如師長，我心里也敬重五爺的很，多虧了五爺解了那時候的困境。”唐公孫語氣里透著畏懼，他這敬里，怕字占了七成。

水巖抖開折扇，有下沒下的搖著，看著唐公孫溫和的問道：“你跟我說這個，是想問問我的意思？”

“是！就是這意思。”唐公孫松了口氣，趕緊連連點頭。

水巖用折扇掩著臉上的笑，這唐公孫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探話探成他這樣，也是景。

“這折子說的都是這樣利國利民的正理，聯名自然沒有壞處，是你們四個聯名，還是就你和錢大人聯名？”水巖細細問道。

“我們四個人，錢兄說，俞大人和安大人主筆，寫好了再給他看，我遠在這里，要是再送過來趟，來回得耽誤不少時候，說就不送過來給我過目了。”唐公孫詳細答道。

水巖點頭：“你和錢大人同榜出身，十幾年的交情，要是能信得過，聯也就聯了，你說的極是，有功之人，當不論出身、籍貫、貴賤、男女，當賞則賞。”

唐公孫凝神聽著，長長松了口氣，拱手笑道：“多謝二爺指點，那就好，多謝二爺，那我先告退了，多謝二爺。”

唐公孫迭連聲的道著謝，長揖告辭，路退出了屋子。

水巖看著唐公孫出了屋，臉上的笑容漸漸褪盡，站起來，背著手站到窗前想出了神。

水家能躍居到北平第旺族，也不過是這幾十年的事，從姑姑嫁進宮里做了皇后起，支撐著水家的，先是姑姑，后來就是大爺和二爺，可大爺和二爺之后呢？

三代血親不聯姻，這是皇家的鐵規，大爺和二爺這代之后，還有兩代，這兩代里，水家的姑娘都不能嫁進皇家。

唉！郭家真是占盡了便宜！要是郭三娘子真的嫁給了二爺……對水家并不是好事！

二爺對小五極有情份，二爺那樣的孤僻性子，對哪家姑娘也沒假以顏色過，唯獨對小五極不般，若是……小五進了二爺的后院，照小五的心計眼光，只怕比姑姑都不差多少。

錢謙和俞遠山等人，看來是要投靠依附于小五了，他們后頭，還有那十幾個歸老的梁地六部舊員，這牽牽連連張，就能籠了大半個梁地。

有那樣的心計眼光，有這樣的外援，還有美貌……郭三娘子美是美極，可跟小五比，總覺得少了份逼人的靈動，小五那雙眼睛……

咳，就是自己，要沒有二爺那雙眼睛盯著，自己……也難把持，又想遠了。

水巖抬起折扇重重敲著自己的頭，小五和水家可是緣份不淺，水桐是她救的，蓮妹和她情份極好，自己和李大等人，也向交好，若是……小五若是進了二爺的后院，這下代還愁什么？

水巖怔怔的想出了神，呆了好半天，水巖猛的轉過身，幾步轉到桌后坐下，也不叫人，自己飛快的研了墨，提了筆，飛快的寫了封信，細細封好，裝進紅銅信筒里，封了封漆，揚聲叫了小廝挑云進來吩咐道：“你回去趟，把這封信親自交到安遠侯府大老爺手里，記著，定要親手交給大老爺！”

挑云忙答應聲，伸手接過紅銅信筒，小心翼翼的放進懷里，又聽水巖吩咐了些別的事，告退出去，急著收拾了行李，要了馬，離了行轅往開平府趕回去。

李小幺的行程游哉悠哉，路上聽說有處櫻桃園出上好的櫻桃，這會兒又正是櫻桃成熟的好季節，李小幺竟讓人專程繞了十幾里去園子里吃櫻桃。

吃好了又買了幾大筐，轉到鎮上找了家釀酒作坊，請人家洗凈揉碎，封到七個尺多高的甕里裝到車上，來回，足足耽誤了天半，才重又回到往鹿港去的路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